荀生很后悔。
他现在有种要死的感觉,即便没死,也离死不远了。
他想不明白,看着那么瘦的一个少女怎么会这么重,他觉得比那头野猪还重。
压的他口干舌燥,嗓子干的厉害。
压的他心慌气短,心也扑通扑腾跳的飞快。
而且这感觉越来越强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沈紫烟也很后悔。
她觉得她病了,而且病的很重。
脸通红,烧的厉害,甚至感觉都红到了胸口,红到了耳朵。
心里更好似有一头小鹿在砰砰乱撞?而且她也感受到身下之人的心也跳的异常厉害。
他们的心在一起跳,同频率的跳。
一颗在上,一个在下。
该死,他的心就不能别跳么?
她愈发难受,感觉病的越来越重。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她应该说点什么来缓和下这暧昧的气氛。
可是说点什么好呢?
她想到了那笨蛋刚才救她时的情景,想到了那快如疾风,势如闪电身法。
她不得不承认那动作挺好看的,真的挺好的。
可是他为什么不用法术呢?
想到这,大小姐轻轻拍了下荀生肩头道:
“喂,打劫的。你的功夫跟谁学的?”
“我姑姑。”
“哼,一点也不好看,还很老套。现在我们都修仙,都修炼法术,你刚才为什么不用法术?”
听到这话,荀生把头一低,没了言语。
那是他心头的痛,也许以前并不觉得如何的痛,可是此时却异常的痛。
瞧着荀生沉默不语的样子,大小姐心中忽然一动,兴奋道:
“莫非你不会法术?”
荀生的头更低了。虽然在这个大部分人并不具备灵根的世界里,很多人其实并不具备修行的基础天赋,但他依然觉得很难过。
这难过并不在于他炼了十年金丹诀却依然放不出最基本的火球术,最普通的冰锥术。
而在于他背上的人,一个他喜欢与之相处的少女。
虽然她刁蛮,任性,又哭又闹的抢了他的衣服还忘恩负义,但他依然喜欢和她在一起。
既然喜欢,他就不想让她失望,更不想骗她。
他第一次觉得他的刀法一点用都没有,他宁愿用那刀法去换一个小小的火球术,然后高兴的对他背上的少女大声的说,我会法术。
可是……
所以他只能低头闷声道:
“我,我不会。”
说完,头更低了,声音小的微不可闻。
不过他的话还是被人听到了,被那个他最不希望听到的人听到了,而且那个人还很兴奋。
大小姐兴奋的像个孩子,像个急于展示自己新买来玩具的孩子。
兴奋的将右手手肘靠在荀生肩头,将白白的一段小臂从他肩头伸了出去。
骄傲的道:
“你看,就像这样……”
说完,屏气凝神片刻后,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荀生瞧着眼前伸出的洁白小臂,那上面还有几道浅浅的树枝刮伤的血痕,葱白般的小手用力的平展着。
片刻后,那修长洁白的手掌中间渐渐凝出了些小小的水珠,水珠不停滚动,慢慢越聚越多,越聚越大。
初时只有珍珠大小,后来居然有了小葫芦那么大,那水珠慢慢浮了起来,直到离手掌三寸左右才停了下来,不再升高,只是滴溜溜转个不停,发着柔和的蓝光……
“快看!”
大小姐很高兴的喊着,虽然刚才的那一剑几乎将她的灵力全部抽干,她现在也只能展示这样一个小小的法术出来,但她依然很开心。
左手不停的拍打着荀生的肩头,欢呼着叫着那个笨蛋。
只是这一叫,心神不凝,神识一断,那水珠刹那间爆了开来,炸的两人都是一脸,只是荀生在前,被炸的更加狼狈。
荀生瞧着那法术,心中愈加失落。
能在那个笨蛋面前展示一下她这个修仙者的身份,大小姐相当的兴奋和得意:
“怎么样!很厉害吧!”
虽然是问话,却没有半点要人回答的意思,明显期待着称赞和夸奖。
荀生低着头轻声道:
“很厉害。”
“啊?”大小姐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你——很——厉——害。”
那打劫的还是承认了,可是怎么听着语气那么怪,那么不得人心呢?
大小姐心情很不爽:
“怎么,你不服!”
“可是你差点被狼吃了。”
“你……”
大小姐的脸被气的红一阵,白一阵,最后银牙一咬,扭过头去,不想理他。
片刻后,大小姐抽出了背后长剑,她决定给这个不懂风情的笨蛋一点厉害瞧瞧,让他长长见识。
手舞长剑在荀生面前不停的晃动,同时高兴道:
“看到了么,这可是柄神剑。”
“这剑很厉害,威力很大。”
“可惜你来晚了,没看到我刚才那一剑……”
“现在我的灵力被抽空了,没办法御剑了,不然可以给你看看……”
大小姐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开心,越说身子扭动的越厉害……
荀生眼前是一只白白的手,白白的手上是一柄古朴的剑,可惜他现在无心欣赏那只手,更无心去看那柄剑。
他在备受煎熬,生不如死。
耳边的声音虽然悦耳动听,吹气如兰,却也将少女的气息毫无保留的传递过来。
还有那发丝撩动着他的脸,挠着他的心。
他想让她闭嘴,他想静静的背着她,背着她一直走下去。
于是他又开了口:
“你差点喂了狼。”
“你……你能别说狼的事儿么?”
“你,你很重……”
其实荀生很想说你别动,可是话刚说了半句,他瞬间感到空气凝固了,背上一股寒意袭来,仿佛他背的是座冰山……
……
荀生死了,死在十五岁零几天,具体几天不详。
死在一场突如其来的人为灾难中,死在金木水火土五系法术混合攻击下……
……
……
一个鬼魂蹲在地上,小心的陪着笑脸,尽量笑的阳光灿烂,笑的企图融冰化雪:
“美女,一点也不重的美女,咱们能走了么?”
冰山依然在冒着寒气。
“大小姐,您看这天色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上路了?”
冰山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
“大小姐,小人错了,要不您再打一顿出出气?”
冰山当然不会理他,因为他已经是个鬼魂了。
“要不您就坐在这里等,小人先走了?”
鬼魂说完这句,迟缓的站起身形,费力的挪动着脚步。
他的身子在慢慢移动,一步一步的吃力挪动着,仿佛踩进了泥潭里,总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拔出脚来。
他在数数,默默的数着。
他在等,等那个心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也许这次依然会喊“别动”。
也许是“回来”。
也许……
无所谓了,他发誓,那声音响起的刹那,他瞬间就会回到她的身边。
一,二,三……没动静。
四,五,六……没声音。
七,八,九……没呼唤。
两丈远处有棵树,一棵很粗很大的树,也许走到那树边,那个甜美的声音就会再次传来……
只有一丈了,依然没。
只剩两尺了,还是没。
她病了?
嗓子哑了?
他该回去看看?
……
转过了树,那渴望的唤音还是没有传来,也许他真应该回去,万一她再遇到狼怎么办?别说狼了,她现在没灵力,蛇也是很难对付的……
也许……
“救——”
期待已久的声音响起的瞬间,他激动的直接飞了起来,飞在空中时,刀已在手,人刀一体化作一束光,一束将要消冰融雪的光……
“命——”
一个人影瞬间闪到,砰的一声摔倒在冰山脚下。
冰山睁大了双眼,张着小嘴,吃惊的瞧着那个飞回来笨蛋,那个站都站不稳的笨蛋。
而此时的她,才刚刚不由自主的喊出第二个字,本应拉长的音也渐渐没了声息……
“啊。”
第三个字还是当着那笨蛋的面出了口,只是轻轻的顺了出来,声音很轻,轻到她自己几乎都没听见。
鬼魂侧躺在地上,高兴的看着那俏丽的容颜,那瞪圆的双眼,微张的小嘴,虽然依旧带着寒霜,带着凉气,但至少已经有了消融迹象。
这是个好现象,他的春天要来了。
冰山眯着双眼,咬着嘴唇,憋着气,猛的将头转向一边,不去理他。憋了半晌,终于憋不住了,胸口不住的起伏着,还时不时的拿眼斜着地上的那个笨蛋。
片刻后,陡然转过头来,盯着那个光着上身躺在地上的家伙看了半天,终于恨恨道:
“躺着干嘛?地上不凉么!”
“动作太快,没站稳……”
“……笨蛋,站都站不稳,以后怎么保护我?”
“……”
“重来!”
“……”
鬼魂高兴的跃起身子,轻快的走到树后,心里开了花,一朵春天的小花。
“打——劫——啊——”
劫字出口的瞬间,一个人稳稳的站在她的身前。
“太慢了!”
“这次怎么没摔?!”
“心里没我?!”
“手里怎么没拿刀?!”
“不知道我遇到危险了嘛?!”
“再来!”
鬼魂开心的低下了头,他瞧见一只蚂蚁正在那光滑白皙的小腿上快速移动着,他实在想不明白一只蚂蚁能带来多少危险。
心中忐忑的再次走向树后。
摔也不对,不摔也不对,到底该咋办呢?
心里正没了主意时,那清脆的唤音又响了起来:
“非——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