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小尼姑又低下了头,依然很文静,依然很乖巧。
她是文静了。
可荀生、大和尚以及中年道士三人却好似被点燃的炮竹,瞬间就炸了。
三人皆暗道,大意了,太他娘的大意了!
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大和尚眯着眼睛,暗暗打量着那个一直就在眼前却如同隐身了一般的对手,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回击微微庵立庵长久这一优势……
中年道士手捋长须,细长眸子中的光渐渐凝重,心道,以为手到擒来的事儿却突然出了岔子,而且貌似这小尼姑还更难对付一些……
荀生气的胸口不住起伏,咬的牙齿咯咯直响的同时也心中暗忖,奶奶的,难道这世道就没一个好人了么?
看着如同笑面虎一样的和尚却以化缘的名义来抢他们的宗名……
以为是自己人的道士更是大言不惭的要兼并他们破天宗……
还有那看着最最老实乖巧的小尼姑居然也乘人之危……
荀生冒着火的眼睛瞧见了老断,那个离他不过三尺距离的老断。
三尺距离,触手可及。
他只要一个跨步过去,脚尖一挑,就能将老断握在手中。
他要先一刀剁了那小尼姑,再一刀将那道士砍做两断,最后一刀劈了那个大和尚……
他要杀下山去,血洗微微庵,屠了晓晓寺,灭了无名观……
可是如果这样,他必然会引起江湖公愤,破天宗也势必会遗臭万年!
所以他必须克制,必须隐忍……
眼珠乱转中,他看见那大和尚眼中露出了狡诈的光,他瞧见那中间道士看向小尼姑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凶狠……
荀生笑了,笑在脸上,亦在心中。
哼哼,眼前若是鹬蚌相争,他要当渔翁;此时要是螳螂捕蝉,他就是黄雀!
对!
他要坐山观虎斗!
他要静观其变……
他必须要等。
……
半个时辰后,荀生觉得他等不了了。
他看见那个小尼姑正蹲在地上一直用小石子画着画,已经完成的有猪,还有狗,奶奶的,这是在骂他们破天宗啊……
还有一副即将完成的,貌似是一只乌龟……
乌龟!
啥意思……?
荀生心头一颤,他想明白了。
乌龟就是长,长长久久啊。
奶奶的!
小尼姑这是已经做好了长期蹲守的打算了……
荀生压着心中火,眼神略略向右偏了偏,那里盘膝坐着一个大和尚,大和尚怀中抱着一牌匾。
那和尚看似半开半阖的双眼,其实正警惕的留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荀生深吸一口气,眼珠继续右偏,视线里出现一个中年道士。那个道士也正闭目养神,脸上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
他不等了,这里毕竟是他的家,他们破天宗的地方。
他不能等了,他毕竟是个掌门。
他要将眼前这些围攻他们破天宗的敌人全部赶出去,
他要……个个击破……
眼神飘忽,不停的在那小尼姑,大和尚以及中年道士身上打着转。
突然,有人和他对上了眼。
是那个和尚,那个依然露着笑容的和尚也正瞧着他。
荀生心中一动,暗忖,就是你了,先把这个和尚弄走再说。
心念及此,对那和尚眨了眨眼,又轻轻咳嗽了两声道:
“咳,憋坏了,出去撒泡尿。”
说完出了院子,转身找棵树躲了起来,偷偷瞧着那院门。
时候不大,那和尚果然跟了出来。走了两步后,还小心翼翼的向后瞧了瞧。
荀生从树后闪了出来,对那和尚轻轻招了招手。
空空和尚见到后,忙一脸喜色的跑了过来,怀中依然将那牌匾抱的牢牢的。
二人来到一僻静处,荀生一脸神秘道:
“大师,实不相瞒,小子我本是那破天宗的杂役。”
空空和尚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后,笑而不语。
荀生接着道:
“我这个隐藏身份别人不知道。实际上他们破天宗有两个半人。胖道士是掌门,还有一个徒弟,我算他们破天宗的半个。平日里给他们砍砍柴,做做饭饭啥的。”
空空和尚点头道:
“阿弥陀佛,失敬,失敬!难怪小施主对破天宗的事儿如此上心。”
荀生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同时朝院子的方向瞧了瞧,这才又低声道:
“大师可知我这个小小杂役存在的意义?”
空空和尚不语,拿眼瞧着荀生,等着他继续说。
荀生又道:
“大师想必知道,他们破天宗一共就两人。
可是您知道他们如果碰到意见不统一时是咋解决的?”
空空和尚道:
“当然是听师父的!”
荀生摇头道:
“大师错了,他们破天宗师父没有师父样,徒弟没有徒弟相。所以,一遇到什么大事小情的,碰到了师父奈何不了徒弟,徒弟说不服师父之时,便会投票来解决。
可是他们就两人啊,投来投去也没个结果出来啊!”
说到这里,停了下,看了一眼空空和尚后接着得意道:
“每当这时,就是我这个杂役大显身手之时。所以他们破天宗的事儿我虽然不能做主,但却能左右一二。”
空空和尚立时两眼放光道:
“小施主莫非能说服他们掌门,不,是你们掌门人?”
荀生道:
“大师,实不相瞒,其实我们掌门,就是那个胖道士早就有心皈依佛门,只是苦于没有引路人罢了。”
空空和尚摇头道:
“小施主说笑了,佛门每况愈下,你们掌门怎会生出皈依之心?”
荀生笑道:
“大师可曾听说,前些年有段日子我们掌门,就是那胖道士将头发,胡子都剃了的事儿?”
空空略略回忆了下,瞬间两眼一亮,喜道:
“好像确有此事。”
荀生叹道:
“我们掌门本来打算皈依佛门,头发胡子都剃了,寺庙都找好了,结果……咳……”
空空疑心道:
“那为何没成?”
荀生接着道:
“咳,也不知是谁造的谣,说我们掌门人调戏过寡妇,偷过茄子。结果那庙里的住持听说后,觉得我们掌门人六根不净,就拒绝了。”
空空和尚听荀生一说,低着头,眼珠转了几圈,结合曾经听到的风言风语,立时打消了疑虑,挑了一挑眉毛道:
“阿弥陀佛,小施主,你且放心。放下屠刀之人都能立地成佛,何况此等小事。
你们掌门人若真有皈依我佛之心,贫僧愿做引荐人,必能遂了他心愿。”
荀生一把抓住空空胖手,激动道:
“有劳大师费心了。等掌门人回来后,小子我一定如实禀报。”
空空也一脸喜色:
“小施主可知你们掌门人何时回来?”
荀生道:
“这个可说不准,不过大师放心,我们掌门人有心皈依,大师那里又有意收留,这就是一拍即合,水到渠成的事儿。
到时候,破天宗那名字还不是你们想用多久用多久!”
空空神色激动道:
“小施主佛缘深厚,必是大富大贵之人。”
荀生道:
“多谢大师吉言。
但今儿时辰已晚,大师不妨早些回去,这牌匾也就先别抱着了。
等我们掌门回来后,听我这么一说,肯定立时抱着这木匾去晓晓寺。至于那个道士和尼姑,嘿嘿,就让他们傻等着去吧。”
闻听此言,空空和尚将那怀中牌匾递给荀生后,又双手合十,一脸庄严道: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凡事有果必有因,有因必有果。小施主种得今日善,必将修成来日果……”
大和尚这话尚未说完,忽被荀生一把捂住了嘴,随即道:
“举手之劳,大师何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