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玦还未从亲人的逝世中走出,花莛走近已经被火烧的残破不堪的松家大院,盛放药材的竹篮早已焦成残渣,一地的残破,然人实在不忍想象这里发生的惨状。
花莛在松府里走着,总想在这些烧灼不堪的东西里找着些什么。想松玦一家遭遇惨祸,总不能趁这时去询问那半凝木的事,到底有些不适时宜。
花莛在松府里走久了,总觉得鼻尖敏痒难耐,不时地想去揉捏鼻尖。
今个儿的天青月朗,云淡风轻,透着艳阳的骄气,本泼在院里的水也有一些退去的样子,一小团不起眼的杨花飘在花莛脚边。
花莛后退了两步,想仔细瞧清楚,蹲下身子用手捻起,用指尖揉搓了两下,当真是杨花!
花莛对这一类的东西极易敏感,可这七月末的天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还是在松府,这杨花又不可作为药材,而且……在采集上也有很大的难度!
仔细思量,花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杨花是不可以做药材,但却是制那令人哑喉的毒药的必备原料,除了池家和盛堂有能力弄到如此多的杨花,杨花是极其易燃的,稍有明火便会烧个无穷无尽,岂是微小的人力可以阻止的。
盛堂,池家……
若是盛堂,那便是那盛于渊也觊觎那半凝木么,若换成池家放的火,池家主意欲何为?
松府里,松玦放下了以往漫不经心的性情,总是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也不能落下这松家的基业不管,几天一过,松府上下正在重新整修,而松玦仿佛从昨日的那场变故中突然成熟起来,少了那股少年的傲气。
这日,正是松府双亲出殡下葬。
“这是什么?”一纸休书正摆在花莛眼前,她不是不认识,正准备戴孝的她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放下孝帽。
“和离书,我二人本就不是一厢情愿,现在双亲已不再,我可以还你自由,你也不必为他们披麻戴孝。”
看着眼前的一纸书文,花莛本可以欣然接受,但是半凝木的下落还没有,更何况松家遭此变故,尽管她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也不能抛之而去。
“我……”
“小姐,我要见我家小姐!”花莛话还未说完,便被外面传来的声音给打断。
听声音急迫,这府里那还有什么其他小姐,莫不是来找她的?花莛也不想管那和离书的事儿,能缓就暂且缓缓,赶忙朝那松家府前走去。
“小姐!小姐!”那姑娘穿着素净淡雅,看见花莛走近,急忙又唤了两声。
花莛见到那小女子,是花家丫鬟的打扮。
“你怎么如此着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不成。”那小丫头很是焦急的模样。
小丫头使着力推开了两旁阻挡的家丁,使的力太大,冲跪在了地上,“啊呜……小姐,府上出事儿了!”小丫头急出了眼泪。
“出事儿,怎么回事儿?”花莛听着焦急又疑惑,“花家怎么了?”
“不知怎么了,啊呜……府上突然起了火,呜……扑都扑不灭……”
“起火?”这声音不是花莛的。
此时松玦也来到了跟前,正听到她们的说的话,“这歹人竞对毫无干系的花家也下了手?”
花莛明白松玦是什么意思,松花两家结亲,在旁人眼里避免不了是会相互合作,互惠互利的,花家也是香料大家。
松玦紧忙派了马车,这花府在花镇西处,距离松府也有着不小的一段距离,不怪一点消息都没有。
马车上除了车夫,就只剩小丫鬟和花莛,那小丫鬟拭了拭眼泪,不说话,与方才焦急的模样判若两人,花莛注意到了这小丫鬟的反差,花府之火却也有猫腻。
这松府的家火刚去,怎么花府又出了事端,若像松玦所想,那她十万不能信的,毕竟花府是也是池家的地盘。
马车很快到了花府,小丫鬟扶着花莛下了马车,看着花府的模样,花莛仿佛看到了前几日松府,只剩下些残破烧焦的木桩在支撑,花府的门牌还半吊着,已经焦到看不清上面原本花府的字迹。
“小姐,我们进去吧。”
小丫鬟的话语很是诚恳,一度让花莛认为这火就像从未来过一般,尽管花府与花莛本就无血亲关系。
花莛没有想在此追问小丫鬟,想必只有进去瞧瞧一切便都了然了。
推开残门,一人身影正站在院中,白金色的袖衫与周遭烧焦的残枯败垣格格不入,仿若一人身置周遭,不沾半点浮尘,谁能把此时这样一位翩翩公子与那池家制毒的掌舵人联系在一起。
“家主!”花莛觉得此前一幕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您怎么在这儿?”
“我烧的。”
这回答属实让花莛不知该怎么接,他说的是松家还是花府?还未等花莛问出下一句,那惜字如金的“翩翩公子”又接着说:“是花府。”
花莛从刚进来还未仔细瞧瞧花府的样子,现在她朝着周遭看去,竟是一堆一堆烧焦的柴火,这……命人烧自己的屋子!古往今来,可还有第二人!
既是这样,那松府的火……花莛还未注意,方才的小丫鬟已经退了出去,不见了人影,就说在那马车上时,就觉得那小丫鬟不对劲。
“家主,松府之火可是……”
“另有其人。”池练在前方走着,花莛也跟在其后。
“你在松府可有意外。”池练的话里听不出什么疑问的语气。
花莛想了想,家主这问的是她还是她在松家的任务?
“那松玦向我提出了和离。”
池练在前面走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花莛一直看着脚下,不曾注意前面的身影。
“啊!”花莛一头撞在了个坚实的脊背上,还未等她说话,那前面的人又开了口。
“带着百叶,趁着花府之火,想办法留在松府。”
百叶?许是那方才的小丫鬟。
“是,家主。”
“家主,那花府的人?”虽然花府与她并无血缘关系,但也相处了一段时日,花府上下不至于为她的任务丧生吧,池练又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
“被安置在了邻镇。”听到这句话,花莛倒是放心多了,毕竟不希望再出现一个像松府这样的惨案。
“怎么,这花府也未待多久,竟还相处出不舍来了,我这家主算起来,也与你相识有六年之久了,也未见你对我这样上心过?”池练弯着嘴角,踱步来到花莛身后,背对着她。
花莛方才还觉得今个儿家主的话挺少啊,此话一出,便是她低估了池家主的口才。
“哪有,花莛自当是事事为家主尽心,不敢有怠慢。”花莛转过身,瞧了一眼背对着她的池练,双手背在后头,甚是挺拔,发髻用一根白玉兰盘着,散落下些长发,很是符合他这一身衣服。
“你与那百叶留下几日,待花府的事宜安置好,你再回去。”池练说完这句话便朝着门口走去,离开了。
花莛等家主离去了,来到花府的大门前,那小丫鬟还站在哪儿。
“你就是百叶?”
“小姐叫我小叶儿就好。”小叶儿笑着,脸颊生出了酒窝,很是天真烂漫。
“小……小叶?”小叶,小野,这个名字让花莛有些稍稍出神。
“嗯,小姐。”
“你今年多大了?”
“回小姐,十四。”
“人前叫我小姐,人后便不要如此见外,唤我莛姐姐也可。”
过了几日,小叶儿便随着花莛回了松府。
这几日,松府经松玦的打理,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松家的百年基业不能在他这一脉给断掉,经历了这一次,从前的少年褪去了被松家保护的外衣,渐渐开始扛起家族的担子,脾性也收敛了不少。
松玦看见花莛一身素衣,身边带这个丫鬟,手上的和离书不觉又握紧了些,事情总是传的很快,他这几日也听到了一些花家的事。
“花府怎么样了?”
花莛看见了松玦手里握着的休书,与松玦还有些距离的时候,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花莛眼眶里含着泪,无声的摇了摇头,“和离我同意,花府已毁,下人该散的也散了,就剩这个丫头还愿意跟着我,我已无处可去了。”
松玦知道这次是松家连累了花府,他一顶天立地的男子,总不能弃她们两个姑娘于不顾,是在有损大家风范。
“此事终归是由我松府而起,定是要负责的,那你们便把松府当做自己家住下吧。”
“嗯。”花莛拂着袖子掩着面抽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