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马车后不远的燕芸眼眸中只有漫天飞溅的殷红血色，吕布暴起根根血管的臂膀推动着那杆煞气逼人的长刀，无论多少官军舍命冲锋，在他面前都好似破布娃娃一般被撕扯粉碎。
几辆马车上不断有官军试图翻越，可四十几名手持长矛长枪的流寇早已在马车后方等候多时，只待官军向上攀爬便乱枪戳死。
殷红的血浆把马车通体染成血红色，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燕芸之前从未经历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小脸阵阵发青。
可倔强的个性和高傲的自尊不允许他显露软弱的一面，强忍住转身逃走的欲望，手掌紧紧握起，指节没有丝毫血色。
虽然这些人是十恶不赦的凤栖国军队，可眼睁睁的看着一条条生命在自己面前逝去，燕芸心中还是难掩悲凉，如此舍命厮杀到底是为了什么，大家不都是这东土大陆的人类吗？
“少主，这里不安全，我们往后退些吧。”侍卫长谭唯看到燕芸面色难看，有些担心，来到燕芸身边出言相劝道。
少主在他心目中是完美的，只不过有时候想法过于天真，两军舍命相搏对男人而言，可能仅仅是为了尊严或者荣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可能是为了保卫家园或者生存这种很现实的问题。
但不论为何，战争和厮杀从人类诞生至今从来没有停止过，谭唯对此也是习以为常，可他的少主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经历过种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政治斗争，可直面这残酷的修罗场还是第二次。
“不，我要在这里看着，我必须面对这一切。”
燕芸倔强的摇了摇头，指甲深深嵌入肉中，强忍着胃部的不适，远远凝望那尊修罗般的背影。
长刀疯魔般舞动带起漫天血雾，一名名官军在督战队的逼迫下前仆后继舍身冲向吕布，粘稠的血浆早已铺满了阵前的石板路，殷红的鲜血汇集成在一起，顺着缓坡如一条小溪般流向在后压阵的官军。
从后方涌来的官军不断有人摔倒在血浆中，沾染了满身血污，可面对后方冷酷无情的督战队，只能爬起身来麻木的向前冲去。
在此之前已经有近百名士兵惨死那个魔神般男人的手中，后方的官军心中泛起深深的无力感，两旁的马车上横七竖八的倒伏着一片尸体，正前方那名流寇身前更是宛如修罗场般恐怖。
残缺的尸骸，被踩烂的内脏，死状凄惨的同僚无不冲击着他们的意志，地上的尸体层层叠叠，最下方的尸体已经被挤压成一片肉糜。
受伤未死的同僚凄厉的惨叫在山谷中回荡，好似来自十八层地狱，立身于中军阵前的小校一阵头晕目眩，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伙流寇中竟有如此可怖的人物。
区区一人拦在谷中，竟然逼的一千官军不得寸进，派上去的三百刀盾手已经死伤过半，殿后的督战队面前也躺了一地尸体，再这么下去前军就要崩溃了。
“传令，前军后撤休整，中军前压！”
小校当机立断，前锋不能再拼下去了，再这么拼下去士气就要彻底崩溃了，如果不趁现在还能控制局面及早把他们撤下来，等到溃败之时万一那伙流寇尾衔追杀，到时候中军可能也会被冲散。
前方正处在崩溃边缘的刀盾手忽然听到两长一短的号角声，充满恐惧的脸上如释重负，他们早就已经被杀破了胆，若不是后面督战队强势弹压，早就溃散了。
此刻撤军的号角一响，纷纷转身向后逃去，从上方看去就像是一群羔羊被一头雄狮在后追赶，乱哄哄的人群跟之前严整的军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吕布体力也已经消耗过半，胸口止不住剧烈起伏，腥咸的空气火辣辣的流过肺部，手中长刀刀刃几乎变型，到最后全是仪仗着过人的勇力生生将官军砸死。
面前的官军如潮水般退去，可他还是挺直了腰杆一动不动横立在阵前，尸山血海中冷漠的背影摄人心魄。
“将军威武！将军无敌！将军无敌！”
没有人带头，身后的流寇发自内心的振臂呐喊，脖子上青筋清晰可见，喊到最后嗓子都沙哑了还是不愿意停下来，他们之前从未有过如此酣畅淋漓的胜利，吕布仅仅一人横刀立马便杀得官军狼狈而逃。
前方血肉模糊的一地尸体映衬了他们将军的赫赫凶威，之前若是有人这般跟他们讲来，他们一定会觉得这是个笑话，匪寇面对凤栖国凶神恶煞的官军从来都是亡命奔逃，谁有勇气正面挑战凤栖国的军威？
可今天他们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怎能令他们不激动？之前对吕布许下的诺言可能还抱有怀疑的态度，来此拼命更多的是迫于无奈，可现在的他们是真正的相信他们的将军能够带领他们杀出一个未来。
燕芸在后方怔怔的看着，之前散兵游勇般的流寇正在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变化，不久前还浑身暮气沉沉，满脸麻木的流寇此刻却仿佛迎来了新生。
一双双闪烁着夺目光彩的眼眸狂热的望向浑身鲜血淋漓的吕布，麻木不安消失的无影无踪，流寇们满面涨红，手中武器高高扬起，呐喊声震天彻地。
“军心可用。”
一旁的谭唯也是阵阵目眩，这伙流寇短短时间内竟发生如此蜕变，如果不是因为少主，如此场景，如此领袖他也会热血上涌，舍命相随吧？
这个男人必将在这片大陆上掀起无数腥风血雨。
谭唯此刻有些担心，如此人物，少主究竟能否驾驭？若是稍有不慎很可能遭到反噬，他们的大业将会毁于一旦。
“这就是战争吗？”
燕芸面色显得很不自然，吕布今天带给了他太大的冲击，眼前的这番场面向他揭示了战争的残酷，之前的他，接触战争的唯一渠道只有桌案上一个个冰冷的数字。
“这就是我的使命吗？”
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是那么刺眼，士兵临死前的惨嚎令他几欲崩溃，失神落魄的喃呢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