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山。
再次踏入微云阁山门,顾拭云佯装感慨了一番:“啊,这离别多日,甚是思念……”
“扯吧你就。”李长卿白了他一眼。
“回来了啊。”温度踱出主阁门来,拱手道,“见过阁主。”
“父亲呢?有没有好一些?”顾拭云立刻问道。
“唉……”温度叹了口气,“不太好,已经昏迷了。”
“那我们去看看老阁主吧。”李长卿道。
“哎,陆江也回来了啊,林辰兵和孙铮呢?”温度问道。
“此次也只是回来看看,没别的事,阁主和抹云君就不多带人了。”顾江点点头。
温度点点头,一行人步入主阁内,上了二楼,顾拭云行至老阁主房门口,推门走了进去。
温度回头摆了摆手:“都走吧。”众人遂离去。
老阁主此时正躺在床上,虽然他是知天命的年纪,但其形容已枯槁如花甲古稀者一般。顾拭云跪在床前,凝望着老阁主的脸,轻声道:“爸,我回来了。今天是中秋啊,您为什么不能起床吃一顿团圆饭呢,母亲也不在了……唉,不说这个了。那个啊,我在江校,过得还挺好的,那焦城也没有过多地为难我。不过,横槊帮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东关城陷落,徐典也在大运河上战死了,和焦青同归于尽了。如今江湖真的是开始骚乱了,横槊帮的野心越来越大,这江政毫不过问,大六派也没有动作。如今,江湖上除了咱们微云阁,红豆村,玄芳门,楚天门,崂山派似乎都已经卷入这场斗争了。
顾拭云叹了口气,道:“李长卿对我说,我们要避而不战,保存实力,尽管他说了很多,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我毕竟是阁主,我得有自己的选择。我是微云阁阁主,我是微云君,而他不是。我也很手足无措啊,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练习剑法没有偷懒,但是我还深知自己不够强。李长卿说我连‘五君子’都打不过,没那么夸张吧,哈哈。好了,不打扰您休息了。”
顾拭云起身,开门走出房间。
晚,醉翁亭。
李长卿站在亭前,醉翁亭中不时有人出入,温度走过,李长卿问道:“温度,阁主呢?晚宴要开始了。”
“他说他想练一会儿剑,我就没有再打扰他。”温度颔首,“看来阁主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变强,挺好的。”
“也是,那要不我们来喝两杯?”李长卿笑道。
“有一阵子不喝酒了,正好!”温度大喊,“拿酒的在哪里?”
醉翁亭边的树林间,顾拭云拔出手里的剑。他遥望着醉翁亭里的灯火,叹了口气,挥起剑来。
他将“琅琊十八剑”前四式复习一遍后,便重新开始练习第五式“断鸿”,剑刺出,再收回,刺出,再收回……
醉翁亭里的欢声笑语,他充耳不闻,手中剑一刺一收,如此反复,不知疲倦。
“差不多了……”顾拭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右脚点地,一个后空翻,身体微微向右倾斜,一剑砍了下去,但是他右脚落地的时候没有站稳,险些摔倒,他一个踉跄,赶紧扶住树干。
“这一式‘关山破’真是丑啊。微云阁阁主的剑术造诣只是如此而已,说出去不怕别人笑话吗?”
顾拭云猛地抬头,他的面前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黑衣人,且戴着一副面具,根本看不清面容。顾拭云顿生警惕,拿剑指着他:“你是什么人?为何擅闯微云阁?”
“不管我是不是微云阁的人,你都拿我没有办法。”面具人冷冷道。
“好大的口气!”顾拭云一剑刺出,面具人右手食指中指一夹,稳稳夹住了剑身。
顾拭云大惊,发力抽动剑身,但是根本不能抽动分毫!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你真的太弱了,顾拭云。”面具人松开手指,“不过按照微云阁的规矩,你确实早了几年学剑,练成现在这个样子,倒也不差。不过作为阁主,如此剑法还是远远不够的。”
“你认识我?”顾拭云问道。
“当然。”面具人靠近他,“至于我是谁,那根本不重要。因为如果我现在想杀你,动一动手指头就成。弱者,不配知道强者的姓名——哦?”
顾拭云蕴满“风卦诀”,一掌击出,面具人冷笑一声,出掌相迎,顾拭云眉头一皱,虽然他并未感觉到面具人那一掌蕴含的内力有多强劲,但是其内力绵软而悠长,有种一掌打进棉花的感觉,无处使力,他只得撤招:“是‘木卦诀’?”
“不错嘛,看出来了。”面具人点点头。
“因为我叔叔也是修炼的这个,我曾经见识过,所以记得。”顾拭云道。
“你叔叔?”面具人似乎来了兴趣,“顾贤吗?”
“连他你都知道?”顾拭云撇撇嘴,“你对我们微云阁还挺了解的。”
面具人摇头叹息:“是啊,不过听说顾贤在多年前的试剑大会上窃取了各大门派的功法,是被全江湖通缉的罪人。你们,应该以他为耻吧?”
“别提了,我实在不想承认他是我的叔叔,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在拿这些功法做什么。”顾拭云道,“我小时候,他还经常陪我玩,给我讲很多江湖上的事情。唉,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爹呢,也不愿意和我讲。”
“也不能这么说。”面具人道。
“此话怎讲?”顾拭云一脸疑惑。
“你应该知道,这个社会上存在着很多犯了错误的人,就比如说,杀人犯。”面具人打了个响指,饶有兴致地说道,“好好的,谁想去做杀人犯呢?但是他们为什么明知道自己要面对死刑,还是去杀人?他们都有自己的苦衷,虽然这苦衷在世人的眼中微乎其微,在法律的眼中依然不能抵消他的罪过,但是对于杀人犯来说,这就是他们的动力。”
“真是个烂得掉渣的比喻,你的古文是谁教的?”顾拭云不屑道。
“宋梁。”面具人道。
“什么?”顾拭云瞪大了眼睛,“求,求全老人,是你的老师?”
“有什么问题吗?”面具人耸耸肩,“瞧不起宋梁这个老头子吗?”
“自然不敢。”顾拭云拱手,“没想到阁下是如此身份,是我失礼了。”
“哎,你瞧瞧你,别给我整这些虚的。”面具人摆摆手,“还有,你把‘断鸿’再好好练练,因为这一招啊,讲究的是手腕的那一下爆发,你老爹在编排剑法的时候是别有用心的,譬如‘关山破’的那一斩,就很考验手腕的巧劲,如果‘断鸿’练不好,‘关山破’自然也不行。前面的剑法都很简单,博采众长,很实用的,如果能练到得心应手的程度,那你已经是一个不错的剑手了。”
“哦……谢谢啊。”顾拭云挠挠头,寻思着此人应该剑术高超,正欲再请教些什么,那人已经不见了。
他摇了摇头,继续练剑。
醉翁亭中。温度斟满一杯酒:“李兄、顾兄身在扬州,照顾阁主,打点大小事宜,辛苦了,在下敬你们一杯。”
“呦,拂云君怎么这么客气?大家都是阁中子弟,为阁分忧是我们的分内之事。”李长卿也端起酒杯,一旁的陆江也倒上一杯酒,三杯相碰。
李长卿一饮而尽:“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个,像这样安静祥和的夜晚啦。”
“是啊,”温度忧心忡忡,“这横槊帮已经越发嚣张,江政也是不闻不问。”
“江政不是不想过问,而是不敢过问。”李长卿道,“上面的指示,好像是要我们,自生自灭。”
陆江“哼”了一声:“这就是所谓的解决方案吗?用杀戮来制止杀戮?让我们自生自灭?哼!”
李长卿抿了一口酒:“如果我们去除掉那些害虫,就行了。”
“可是,横槊帮已经如日中天,实在是……”温度神色凝重。
李长卿摆摆手:“温度,江湖上蠢蠢欲动的,不止横槊帮。”
三人正谈到此处,忽地一个人匆匆入亭,走到温度身边,低声道:“主阁那边有不明动静。”
“什么?”温度的脸色在一瞬间阴沉下来,李长卿和陆江也攥紧了拳头。
李长卿站起身来:“我们先去看看。顺便安排一下,到时候,须得有人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