迭城城主逝世的消息,并未被散出城去。
日头正热,城中百姓,大多在午睡或在树荫下乘凉。
宅子中,静悄悄的,平时走动频繁的侍女也不见人影。
习习颇为犹豫,不知该不该前去打扰某只人妖。去了,说不定他会怨自己扰他清梦;不去吧,他日后要是追问起来,再失态一次,她怎承受得住?
聒噪的蝉鸣,在众人安睡的午后,扰得她心神更加烦躁。在屋内踱来踱去,她最终还是决定去惹惹他。最起码,这个后果不怎么严重,而且,只要他完全清醒了,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房门没有关,她小心翼翼地四处巡视,空谷和足音也没有守在房中。掂了脚尖,鬼鬼祟祟往他歇息的软榻过去。
他在软榻上睡得安稳,堪比女子一般精致却修长略浓的眉,平时心情不算太好时,总是似笑非笑的眼,还有总是偷袭她的两瓣柔软的唇,微微抿起。
习习看着看着,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她有些汗颜,自己怎么能趁他睡觉的时候,色心大发呢?
犹犹豫豫,她仰起脑袋,再想了想,反正他睡着了,偷偷亲一下,应该没事吧。
嗯,没事没事,他不醒就不会知道,就算醒了,大可以厚颜无耻地说,叫不醒你,只能这样把你弄醒啊。琢磨好对策,她俯身,稍稍有些后怕地,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见榻上的人没有动静,她窃喜,试探着又占了他一次便宜,这回,她稍稍停留了一下。
他仍没有醒,她却奇怪,居然这样都没醒?
于是,她果真胆大妄为了,吻住他温良的唇瓣,不再轻易放开,那一瞬间,心跳又开始快速跳动起来。她忽然就有些舍不得放开,伸出舌尖柔柔将他的唇吻了个遍,燥热夏日里,唇上微温的触感,直达了她的心底。她正吻得沉醉,那双眼眸,蓦然张开,眸中清亮如许,又隐含一星笑意。
她忘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直到后脑勺被一双手固定住,两人的唇压得更近,她听到一声轻叹自唇中逸出,模模糊糊的三个字被湮没在唇齿间。
他说,“我教你。”
这时,她始才涌出羞赧的神色,一张脸,淡极的红晕蔓延开来。
袖中掉出一物,她顿时清醒,堪堪躲过了施泠宸的吻,喘着气道:“正事,正事。”
施泠宸顺她手所指的方向看去,地上赫然躺着一封信,勉勉强强松开了她一些,让她能拾起地上的信。
甫一拾起信来,她又被他圈紧了,他眸中笑意盎然,愉悦有几分是因她的信任升起。
她坐在他怀中也不嫌热,拆开嫡蓝季季留给她的信,与施泠宸一起看。
嫡蓝季季的信,叙述了她三十岁之前去世的真正原因。
“习习,有些事,我生前不便告诉你,而你,必须知道。我只能采用这种方式将我曾经历的事,一一道出。
十三岁那年,我被姐姐骗出了宰相府。她说,我若留在府中,会害死哥哥。我信了,而且,她是我姐姐,所以,我随她一同离开了宰相府。
岂知,那才是我一生真正的开端。
幼时,母亲就已辞世。我唯一与母亲有关联的,便是名字。我总觉得,母亲似乎一早便看到了我的命运。季季,寂寂,我注定要寂寞一生。
她把我带去了一个商人家,她那时,已为那个商人生了一个儿子。她是当家主母,事情多且杂。虽然那家人查不到她的来历,碍于她狠辣的手段,不敢招惹她。我寄居于商人家里第二年,有一日,在后院假山旁赏花,遇到了一位与商人同宗的人。他本就对姐姐掌权怀恨在心,三言两语套出我的话后,更是色心大起。
于是,我失身了。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是莫大的耻辱。我不懂,为何平日下人颇多的后院,那一日,任我哭喊,都没有一人出现。
这事被商人一家知晓,我开始绝食。姐姐说,一定为我讨回公道。她把此事闹上了公堂,商人没能阻止她。为非作歹之人,得到了惩罚,那商人因姐姐把事情闹上公堂,毁了我的声誉,心中愧疚,买通狱卒,让那人,死在了牢中。
而我,俨然成了邻里唾弃的对象。我再也呆不下去,打定了注意离开,本是前去同她告别。不料,竟然听到她与下人的谈话,始知,那日,不过是她早就安排好的一出戏。她想除掉那人,苦于没有借口,竟以我为饵,诱他行恶。
我心寒之际,迅速坚韧起来,偷偷联络了马车,连夜出逃。
或许该说,幸好她根本不在意我,我逃得很顺利。但是,身上银钱不多,山穷水尽之时,我被一位高官所救。他听说了我的遭遇,唏嘘不止,安排我在他府中住下。
时日一久,我在那儿住着,名不正言不顺,在正室夫人的旁敲侧击之下,我嫁与他为妾。
也正是因此,我得以与万千寻相遇。
那时,我在茉莉树丛间采摘茉莉,他来府上作客,一眼定情,我千疮百孔的心,忽然复苏,系在了他的身上。
他在府上停留了一月之久,临行前问我,是否愿随他走。
我愿意,但我已是别人的小妾。
他说不在乎。
他说,我的丈夫同意将我送与他。
那刻起,我已知他身份不俗。与他欣然而去。
之后,他并未直接带我回家,我偏误以为,他怕家人知道我这么一个不堪的女子的存在,伤心欲绝,被他瞧了出来。
他说要带我回迭城之时,我着实吃了一惊。
便是归途之上,我又远远见着了我的姐姐,她身旁的男人不再是那个商人。打探之下方知,她已是朝臣之妇。
我从未真正猜透她要什么,但我却知道,你不过是未经世事的小丫头,断然拼不过她。去颀国找她时,一定要有人随行。这个人,必须睿智,必须有心计,才能护着你接近她。否则,你决不能活着离开颀国。
我自幼身子柔弱,几经辗转,便积成心疾,药石罔效,如今终归黄土,倒也得了解脱。
言尽于此,望好自珍重。
嫡蓝季季绝笔”
习习握着那沓纸,不知作何反应。嫡蓝季季不肯嫁给万千寻,竟是源于此。而嫡蓝弦,居然心狠手辣至此,连自己亲妹妹,都能牺牲。那她,便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阿泠,我会杀了嫡蓝弦的。她该死。”她忽然喃喃出声,唤的是施泠宸,却是在说给自己听。“我本来以为,像我这般,去取师父两位妹妹的性命,已经够无情的了,她嫡蓝弦对亲妹妹尚能做出如此不堪的事,我又何必顾忌?反正我与她素未谋面,杀了她,我也不应该有任何愧疚。”
施泠宸静静听她说,待她说完,唇附在她耳边,温柔道:“好,听你的。”
习习释然一笑,“好。”
他又补充道:“我陪你去。”
“好。”
“取了她的魂魄,再也不四处奔波。”
“好。”
“我们一起回墨国。”
“不好!”
“嗯?”略带威胁。
“那师父怎么办啊?”
“他不需要你一直陪着。”
“那好吧。”
“和我一同照顾之深。”
她脸上的笑僵了一笑,没有立即回答。怎么能忘了,他们之间,还隔了那么多阻碍。
“照顾之深,是你的责任。我只负责跟你在一起。”
“好。”
她背对着他,眼中的迟疑,他没看见,微乎其微的悲怆,他亦没看见。
他忽然在她耳边吹了口热气,惹得习习浑身战栗。
“习习,你给我生个孩子吧。这样,之深就有伴了。”
她还未反应过来,亦被他翻身带倒,横在了榻上,眼中的慌乱,他终于一览无余。
似乎有些疲惫,“习习,你再让我等,我会以为你心已不在我身上了。”
下身被炙热坚硬顶着,他的眸中有火静静燃烧,不断催促她做出抉择。
她忐忑不安,牙齿将嘴唇咬得失了色。
施泠宸像是悟出了她的选择,淡淡一笑,从她身上起来。转身那瞬,她伸出手紧紧环住了打算离开的人。
“别去,别去绮云阁。我我只是”
她被回抱住,有些猝不及防。他从额头一路吻向下,吻过她精致含情的眉眼,在她柔软的唇畔辗转良久,吻过她的下巴,她的脖子,她的锁骨,一只手已经探进了她敞开的衣襟,细细摩挲,激得她神识离体,完全凭自然反应行事。
他的吻已落在胸口,她抹胸的带子亦不知何时被他悉数解开,忽地一扯,被他抛了出去。双手插在他散落的长发间,情不自禁按住他的头,不愿意他离开半分。
他被她这一举止鼓舞,唇齿间稍稍加重了力气,她只觉,那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身体最深处被挖掘出,便如潮水涌现,一发不可收拾,喉间禁不止溢出几声满足的呻吟。
“公子,空谷刚刚收到一份”话卡在一半,榻上的两人只听到了随后的关门声。
“公子,大白天的,你做事也不关门!”空谷的声音显然有一丝取笑的成分混杂其中,调子老高。
施泠宸的眉间隐隐有戾气,多次好事被扰,夏日偏又火气旺盛,他猛然生出一把捏死空谷的冲动。
习习喘息时,身子起伏不定,落在他眼中又是一片别样的风景。
她却有感应一般,身子一侧,滚到了边上,望着他黑得彻底的脸,她缓缓伸出手,在他如狼似虎的目光下,微咬着唇,慢条斯理整理乱掉的衣服。
他欲再欺身而上,她已趁机滚下了塌,软软立在榻旁。
他被折腾得终于没了多大心思。
习习偷笑,拾起了散落在地上的信纸,瞥见一旁牙色的抹胸,坏心眼儿顿起,故作不见,叠好信转身就绕过屏风,出了房门。
施泠宸从地上捻起那抹胸,眼神有些阴测,“死丫头,你居然敢把这个留下来,给我作个肖想。总有一日,我定要把你好好收拾了,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空谷在房外守着,见习习满面通红出来,匆匆走开,她挤眉弄眼一番,才进屋去。
“公子,今日的午休是否别有滋味啊?”她的笑,几分奸诈几分取笑。
他淡淡扫她一眼,见她还在偷笑,正目不转睛打量自己,低头一看,自己捻着抹胸的手还未收回,不由觉得有些失了颜面。
故作镇静将它往身后的榻上一扔。淡然道:“你方才说,你收到了一份什么?”
空谷不敢再笑,忙把东西呈上来。
“请柬?”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信手结果,粗略浏览了一遍,顿了一下,把请柬扔给空谷,“速去准备两套合卺酒杯。最好是暖玉的。”
“合卺酒杯?这合卺酒杯不是自备么?公子确定要送?”
“照做便是。”
空谷得话,立马张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