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王府内,管家神色匆匆跑至前厅,对正在饮茶的允王爷战战兢兢道:“王爷,郡主……郡主她……不在屋内。”
“什么?不在?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不在屋里在哪里?”允王放下茶盏,挥挥手道,“在府里喊两声,兴许躲在哪怄气呢。”
“郡主……也不在府内……”管家越发寒涔涔,他哪能想到郡主胆子这么大,为了躲避联姻,连离家出走这件事都干得出来。
“不在府内?”允王一拳敲在几上,“走,去钟毓阁,本王倒要看看这小丫头耍什么把戏!”
钟毓阁内众侍女早料到允王的暴怒,听见那一声冲天的“嬴子乐,给本王出来”便齐刷刷地跪下迎接。
允王看着这一幕,先是愣怔,随后直接冲入阁内,人是没找到,但找到了桌上压着的一封书信,上头题着“父王亲启”。
他竭力压下自己的暴怒,打开信封,抽出信纸,入眼便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女儿的字迹。看完之后,他将信纸撕得粉碎,出门望了望一地跪倒的侍女,吼道:“来人,出动所有府卫,全城搜寻郡主,找到了不必顾忌,直接给本王绑回来!”
允王即刻入宫觐见皇帝,却见来联姻的止国太子也在,拱手告罪道:“皇上,子乐她……得知要前去联姻,离府出走,臣已在大力搜寻。臣教女无妨,请皇上降罪。”
“还有这等事?”皇帝嬴子临笑望着允王,道,“皇叔不必太过自责,子乐的性子朕也了解,寻到了好好开解一番便是。请止国太子殿下勿要见怪。”
“臣一定会尽快寻到,劳太子在此停候些时日了。”
“无妨,”嬴子临下首身着长袍的俊朗男子温柔笑起,道,“正好我也可在贵国游玩几日,至于我的皇妹……”
他身侧的女子闻言,娇柔一笑,看着嬴子临。
允王方才一直垂着首,现下一抬头,却见说话的止国太子之容实在是俊美无俦。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个皇帝侄子的俊颜已然无人匹敌,此时看来,果真是人外有人。
“公主入宫,朕定会好好待她,那联姻一事只得耽搁些时日,还请太子尽兴才是。”
允王出宫时,回想着那止国太子的姿容,心头叹气:子乐这丫头从小便嚷嚷着要嫁个容貌过于子临的男子,这下倒好,面前明摆的一桩婚事,她竟还做出离府出走这等事。
止国来此联姻,以固两国邦交,若非皇室此时并无适龄且未出嫁的公主,这婚事也不会落到嬴子乐的头上。
傍晚的街市上,一个身着粗布衫、面上斑点遍布的小个男子漫无目的地晃着,忽而看见告示栏前围了许多人,定了定还是挤了进去。
那告示上描了一幅看得出精致的少女画像,旁边写道:“现为我国与止国邦交,大力搜寻长宁郡主嬴子乐,其因逃避联姻不知所踪,望见者即刻送至府衙,重赏黄金千两、良田百亩;若见者不报、私自窝藏,一经发现,牢狱十载、家财充公!”
她看完之后抖了抖身子,低呼一声,身边的人神色怪异地睇了她一眼,她讪讪一笑,退出人群。
随后她在街上继续走着,却听得身旁的百姓几乎都在谈论此事,让她心中大呼:父王你们可真是大手笔,若非上头写着“长宁郡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抓什么十恶不赦的凶徒呢。
思此,她忽然看见前面有一队府兵快步而过,她吓得看了看四周,见着一个身着常服的年轻公子,再打量了他的面容,俊美得不像是坏人,便急忙躲到他身侧,语速急促道:“大哥,你能帮帮我吗?”
赫连溥心低头,还未言语,他身侧的侍从便大声喝道:“哪来的小毛孩,你可知……”
还未说完,便被赫连溥心抬手打断,他笑问道:“小兄弟何事需要帮忙?”
“我、我本是生意人家的少爷,奈何家道中落,债主上门将我家人打伤了,还要将我发卖,现下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他们又派了那些卫兵来寻我,望大哥帮我躲躲。”她指着那群府兵的队尾,嘴上胡扯着。
“小兄弟遭遇固然可怜,可这毕竟是……”
嬴子乐见他犹豫,急忙带了哭腔道:“大哥,你帮帮我吧,你看我这容貌……”话还未说完,她便立即停下,这容貌……
她眨了眨眼,想道:对啊,我现在可是一个落魄的公子哥,与告示上的女子可一点也不像,他们怕是看都不会看我一眼,真是虚惊,还叨扰了人家。
赫连溥心见她沉思,以为她是伤心过度,刚欲开口帮忙,便见面前的小兄弟抬头冲他一笑,道:“不用啦,想来他们找不着也就不找了,左右我只是个小人物,不过还是多谢大哥,有缘再见!”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他望着她的背影,想道她方才的笑容,狡黠亦不失甜美,一双眼睛及其清澈好看,这可不像是一个小兄弟该有的笑容,倒像个小姑娘。
“这小毛孩真是奇怪,殿下,他不会趁着与您说话,盗了您什么物件吧?”身后的侍从担心地问道。
“应是没有,他并未触碰我。”赫连溥心淡声道。
“可他无故与您搭话,想来目的不纯,身份也……”
“他的身份也许确有问题,不过,我只是来此等待出走的郡主联姻罢了,何必多挂心一个小兄弟的身份,不过萍水相逢罢了。”言毕,他抬步离去。
入夜,街市上的灯火依旧未散,嬴子乐此刻已然饥肠辘辘、困意满满,她渐渐远离灯火通明的街市,来到一处已打烊的店铺前,不管不顾靠着墙根便沉沉睡去。
次日,旭日东升,嬴子乐是被香味吸引,随后饿醒的。
她方一睁眼,便见面前沾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手中握着个纸包,许是见她醒来,慈祥地笑问道:“小兄弟怎么睡在这了?”
“我……”嬴子乐揉了揉眼睛,“我是从家中被赶出来的,无地可去,便在此歇了一晚。”说完她垂眸,掩住眼里心虚的神色。
这一动作使老人越发觉得她可怜,递过手中的纸包道:“想必你也饿坏了,这是我家自己做的包子,你暂且填填肚子,不够还有啊。”
“多谢大叔。”她接过纸包站起身,目送老人进了旁侧的包子铺。
她将手中的包子吃完后,翻了翻包袱,掏出一个碎银子。
原本她还想带着金银锭出来,但她的贴身侍女清云“助纣为虐”地帮她换成了散碎银子。
嬴子乐走到铺前,笑着将碎银递给老人,道:“多谢大叔,那包子算我买的。”
“呀,”老人面上惊讶,推着她的手道,“这、这不妥,太多了。”
“多?”她低头望了望手中这一小块银色石头,问道,“那……能买多少个包子?”
“这些银子估计能买上我这小铺的包子一月都还不止哪,小兄弟。”老人笑呵呵地答道。
“无妨,”她将银子置于台上,也笑着道,“大叔做的包子甚是美味,你若不介意,算我定了这些日子的,我日日都来。”
“这,好吧小兄弟。”老人慢慢收起了那碎银。
嬴子乐望了望里头,忽而低声问道:“大叔,我可否与你商量个事?”
“小兄弟有何事,可以直说。”
“就是……”她有些忸怩起来,“我看着大叔是个好人,我如今无处可去,你若不嫌弃,我可否在你这借住些时日?住草房也行,我给你银子。”
“这有什么,刚好我这小铺空出来一间屋子,原本是我女儿所住,她嫁了人去了婆家,小兄弟放心住下就是,银子就不必了。”
“谢谢大叔收留。不过不给银子是不行的,我父……亲曾教过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说现下我的银子不足涌泉,但日后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小兄弟还挺有意思,那大叔等着你便是。“
“好!”嬴子乐松了口气,可算是不必再露宿街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