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文刀独坐在堂中,出神放空,只为等待着前线的消息。
当日即为1854年4月4日,英国领事与美、法等国代表议定,协同一致,对付清军,认为要保障租界侨民的安全,必须将沿泥城浜西侧一带的军营一律拆除。
英国驻上海领事名叫阿礼国,他当日就向清朝驻军首领贾珍发出了最后通牒,要求在当天下午3点以前,清军必须从泥城浜附近向西南方向后撤二三华里,并且黄浦江官方炮船上的船员必须从船上撤退,否则,英美联军就要进行武力驱赶!
对此,清朝驻军首领贾珍斟酌再三之后终于在下午3点半给英国领事阿礼国作了答复,表示无法完全按照阿礼国的要求办。
阿礼国内心当中早就对贾珍的文字游戏厌恶至极,什么叫“无法完全”?答复之中既不明确驻军是否后退,也不明确船员是否撤离,每回给到的答复都是遮掩含糊。阿礼国此时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于是决定在当天下午4点整,联合了英美自卫军共计380余人,在阿礼国的指挥下,向清军营盘袭击轰炸。
当日清军被迫还击,但奈何洋人船坚炮利,烈火飞腾,再加上贾珍当时根本没想到洋人会正真进行武力进攻,深以为自己深思熟虑的答复可以完美地搪塞住阿礼国的威胁。
清军原本就在武器硬实力上与英美两国相距甚远,再加上防备不足,虽空有巨大的人员优势,但在洋人远距离的轰炸中根本发挥不出来,顿时军营溃散烧毁。
对于清军雪上加霜的是,小刀会起义军在城内紧盯着清军局势,看到洋人率先进行轰击,马上命令早已召集在城内的小刀会起义军立即从西门出发,同时向清军进行夹击。
清军左支右绌,一时应付不迭,这个时候,清军变成了外国侵略者和起义军的共同敌人,战斗持续不到两个小时,清军溃败,径向苏州河方向退去。
在文刀的宅邸里,叶望正向文刀报告着城外清军,洋人自卫军和小刀会起义军之间的局势。文刀不住地频频点头称赞,叶望同样喜不自胜,顿时感觉心里安定了不少。
正在此时,一位僮仆轻声小跑至堂内,拱手作揖向文刀禀告道:“文老爷,门外有一人自称是小刀会的刘元帅向您求见。”
“快,快,别怠慢了刘元帅,快请进来!”说着自己已然起身向外迎接。
“哈哈哈哈,文堂主。”刘丽川跨进院门,远远地看到文刀向自己迎面走来,喜出望外地向他挥手吆喝道。
文刀快步走至刘丽川面前,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道:“恭喜元帅凯旋!”
“文堂主,你就是那当代的智多星吴用啊!”刘丽川拉着文刀的手,情绪激动地感叹道。
“刘元帅,您过奖了,只不过是运气使然罢了。”文刀谦逊道。
“先生就不要自谦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哪一件不是先生的安排啊!”刘丽川内心自此对文刀多了一份敬意,便乐于以先生称呼文刀。
“在下不过略尽绵薄之力,战场上杀伐决断那还是靠着刘元帅操持才行吶。”文刀听到刘丽川以先生相称自己,就心知得到了他的些许信任,便故意更加谦逊了。
“哪里,哪里。”刘丽川向来不喜欢别人恭维自己,便止住了文刀的语意,转而又说道:“我此次前来有件事情想与先生商议,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唐突了。”
“元帅多虑了,您有事情便向在下吩咐就是了,谈何商议呢。”
“好,那我就直说了。”刘丽川爽朗说道。
“元帅,请。”文刀说着随即欠身转向正房,往内堂方向做出一个“请进”的手势。
刘丽川一行人来至内堂,被文刀请至上座,文刀随后坐入右侧客座。叶望站在文刀身后并未入座,向站在刘丽川身后的周秀英频频示意微笑,周秀英却不住地向叶望瞥眼回敬,假意不理,叶望便越发地憨憨痴笑不止。
文刀把一家丁招至身旁,命令他让所有家丁和僮仆都暂时回避,退至后院。随后又把女儿文子红留守在自己身边,请她帮忙为刘元帅端茶递水。
“元帅,不知您有何吩咐。”文刀见家丁等人均已退至后院,才向刘丽川问道。
“是这样的,我们小刀会的会众多为农民、水手和工人组成的,虽有些工商业主加入,可也是寥寥无几,若论起学问济世,尽无一人。实不相瞒,我本人也并无太多经学履历。虽然我们小刀会的成员个个敦厚朴实,但终究还是缺少一位能够出谋划策之人。”刘丽川停顿下来端起茶盅微微品茗,眼睛假装不经意之间瞟过文刀一眼。
文刀这时已听出刘丽川的来意,便故作深沉,表情庄重,沉吟不语。
“我想请先生加入小刀会,与我共举义旗,反清救民。将来如能大业有成,定不忘先生今日的倾囊相助。”刘丽川最终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来意。
“刘元帅救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在下深感敬佩。只不过在下现身在帮派之中,不敢冒然应允。”文刀恭顺回道。
刘丽川以为并未打动到文刀,便进一步说道:“先生,所谓苟富贵勿相忘,事业果成,到时候高官厚禄任先生挑选,保证先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文刀摇了摇头道:“哎,不是在下有意推辞元帅的好意,只是眼下正有一件烦事缠身,让在下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啊……”
刘丽川见文刀满面愁容,愁眉未展,语带悲伤,知是确有难处,便开口道:“先生有何烦恼,但讲无妨,如本人能帮得上忙,当会鼎力相助!”
“哎……我这……帮派之事,怎能劳烦元帅呢……”文刀摇了摇头,假意难以为情,随后独自愁苦,又不再声张。
“嗬,帮派之事又如何,我既以苍生为己任,就不会对天下不公之事不管不顾!先生,你先讲来,说说又有何妨。”刘丽川豪迈地说道。
“好吧,既然元帅执意要在下讲述,在下只得悉听尊便了。”文刀随后便讲起了七兽帮的事迹。
文刀在向刘丽川的讲述当中,刻意回避了自己与七兽帮之间的仇怨,只从七兽帮当时故意在小刀会占领上海之后,趁着混乱局势哄抬盐价讲起。文刀又故意称赞小刀会当时抢占了七兽帮的盐仓,为群众免费分发的义举。同时,文刀又把同义帮甄鹤的报复行为,讲述成了是因为甄鹤看不惯七兽帮的恶劣行径,想要当场为民除害。没想到七兽帮不但不以乘火打劫为耻,反而因为甄鹤的阻挠,怪罪到了同义帮,七兽帮仗着人多势众,现在就要对同义帮大举报复,就是这件事才让自己寝食难安。
听着文刀的讲述,刘丽川也想起当日七兽帮是如何哄抬盐价,自己又是如何命人劫富济贫。想到七兽帮当时给小刀会在上海制造的紧张局势,就满肚怒气,再加上现在文刀所在的同义帮尽被七兽帮有意迫害,愈加愤慨,不由得双手紧握着椅子上的扶手,遂向文刀说道:“真是岂有此理,天下尽有如此恶毒之人!文先生,你不要再讲其它的了,我能怎么帮你们,你尽管讲吧!”
“刘元帅果然深明大义,此次有刘元帅为民声张正义,那七兽帮是绝不敢再进犯我们了。在下还要把这喜讯向帮主汇报,到时候就有劳元帅相助了!在下先在这里谨代表同义帮的全体帮众上下感谢刘元帅的大恩大德了。”文刀深情地说着,随后便朝着刘丽川就是下跪磕头致谢。
“先生快快请起,万万使不得啊,你这是折煞我刘某人了。”刘丽川赶忙起身上前扶起文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