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刀,你来的正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其他人我都不放心。”杨忠尽情享受完口中肥糯的东坡肉块后,才转头看到文刀站在房间门外,遂向他摆手招呼道。
“帮主,有何吩咐?”文刀走进房间后问道,随后便侧身站在杨忠身旁,目光直视着坐在桌子对面的马界雄,而马界雄却根本没有理睬文刀的意图,眼睛都未瞟过文刀一眼,仍旧惬意地扇动着手中的折扇,意兴索然。
其实,文刀在四年前曾暗地里跟踪过这位七兽帮的帮主马界雄,他曾天真的以为只要能掌握住马界雄生活轨迹的规律,就能找出他戒备薄弱的时机,从而轻易地对他进行刺杀。没成想,马界雄是个做事极为谨慎周全之人,无论他走到哪里,赌场、酒楼、大烟馆、讲古馆甚至是去妓院,身旁的保镖均是形影不离,其中有两个保镖据说武艺高超,当地人称之为“左右护法”,左护法练一手通背拳,右护法练一手形意拳,两人均不使刀刃器械,只凭双手双脚闯荡于江湖之中,后被马界雄重金聘请,成为了他的贴身保镖。
文刀此时再次见到马界雄,四年前的往事仿佛历历在目,想到当年自己和叶望在凛冽的寒冬之夜,为了盯梢马界雄,不得不顶风冒雨。当马界雄在深夜里肆意的饮酒作乐之时,他和叶望只能阴冷地躲藏在酒楼对面的深巷暗道之中蜷缩着躯体。
此刻文刀狠盯着马界雄,他清楚地知道对面的这个人是他此生注定都无法摆脱的桎梏,即使马界雄今日一命呜呼,但是在文刀的余生当中,却仍然无法释怀安宁。
这四年来,文刀一直强迫着自己进行改变,他对生活的期望变了,对自我的要求变了,对人性的看待变了,而唯一没变的,是他的仇恨。
此刻,文刀恨不得当下就向马界雄扑上去,直接手刃此厮,索性一了百了。既然自己余生已然悲凄,何不同归于尽落个安静,但一想起自己还肩负着的家庭责任,便又强抑着内心的冲动。
虽然文刀对马界雄关注已久,但是马界雄是否也关注着文刀,是否知道是文刀当年杀害了七兽帮的六爷,尽探听不到一点消息,文刀便不得而知了。
“哦,那个,我这后边有个箱子,是我叫那个那个福鼎山庄的掌柜那里,要的几罐那个老酒,你把它抬到我车帷里边去。”杨忠显然已经醉意不浅,说话含混不清,结巴不断,他这时又伸出了右手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前,缩着脖颈,眼睛似睡非醒,眼皮耷拉半闭,颤巍着食指小声向文刀嘱咐道:“酒特别好,特别重要,你千万不能给我弄坏了!”
文刀听到了杨忠的吩咐后,心中自不痛快,瞥了一眼杨忠,心想:“帮主叫自己上来,本以为他有帮派要事急需与自己商议,没成想,是让自己进来替他搬酒的。眼下双方帮主的会晤,对于同义帮来讲至关重要,会谈当中任何细微地让步都会导致帮派的利益受损,甚至是双方帮派的交战,在这对峙一触即发之际,他怎么还有心思在这破酒上呢?”
“哎?你愣着干嘛呢?赶快把东西放我车帷里面啊!”杨忠此时尽力地撑开眼皮,看向文刀命令道。
文刀移目看了眼放置在杨忠身后的那个箱子,只见箱体上交叉贴着两条崭新的白色封条,铜锁扣上锁着一把铜锁,根本不似存酒之器,心中不由得更加疑惑不止。
“帮主,你叫我上来只为这事?”文刀语气生硬地问道。
“嗯,没错啊,你今天咋这么婆妈呢?让你抬个箱子都磨磨唧唧的!”杨忠抱怨完便不再看向文刀,拿起空酒杯向一旁的僮仆示意到让他盛酒。
文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向身后的两个帮众朝着箱子挥手示意着,没好气地说道:“搬吧,搬吧。”
文刀向两个帮众吩咐完后,再未理会杨忠,眼睛都没向他瞟过一下,便径直走出了房间,下了楼梯,独自率先走出酒楼,向山庄外大步走去。
“文刀,帮主怎么样?”吴丙卒看文刀独自走出庄外,赶忙上前,关切地向文刀问道。
“唉。”文刀先是叹了口气,随后摇了摇头气忿道:“一个只会产屎的废物罢了!”
吴丙卒紧蹙着眉头,愈加困惑。只听吴丙卒身后传来一声豪爽的笑声,他知是甄鹤,并未在意。
“文刀,你小子没看出来啊,也是个性情中人嘛!居然比我还会骂人嘞!”甄鹤接着向文刀打趣说道。
文刀苦笑不迭,向吴丙卒和甄鹤指了指随后被抬出来的箱子,无奈地说道:“说是好酒,让我给他带回去,敢情他是混吃混喝来了。”
吴丙卒紧锁双眉,沉吟不语,唯独甄鹤兴冲冲地来到文刀身边,搂着文刀的肩膀,夸赞不止地说道:“你今天可算认清人了,我早就看透那个窝囊废了,要他顶个俅用,你们都被他给耍啦,哈哈哈……”
只见七兽帮的那个鼠须男子半虚着眼,虽站在一旁静听着文刀他们的对话,但表情却未有半点变化,只是不断地捋着自己的那两撇鼠须。
文刀当时由于怒火中烧,并未顾忌到周遭环境,现在内心稍待平和之后,才意识到那个七兽帮鼠须男子的存在,便不再言语,只是对甄鹤的打趣含笑回应。
少顷之后,只见楼阁之中首先走出一名男子,那名男子略微在楼阁门口稍作停留,又见一名身材宽胖之人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随后两人便一同往山庄外走来,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几个僮仆。
“快!快!赶快把马车牵过来,老爷出来了!”当那个鼠须男子看到有人走出楼阁之后,仿佛是突然间鬼上身了一样,立马慌张了起来,神情姿态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突然之间他背也驼了,脖子也缩了,说话声音也尖细了,此时他正在向身后的帮众们急促地催赶安排着。
“让开!让开!”鼠须男子不住地朝着门前那一排七兽帮把守着的帮众做出向两边散开的手势。
文刀向那名男子望去,待男子走近之后,才分辨出此人确是马界雄,只见他步履轻盈地向山庄外走来,而他身旁的那个身材宽胖之人便是杨忠,醉态伶仃,不得不被小厮搀扶着前行。
“你!”鼠须男子转身向后方牵着马车的帮众一喝,随即又做出一个往前赶的手势。
马车不偏不倚地被赶到了山庄大门的中间,鼠须男子随后跪在马车旁边,马界雄抬起一脚踩在鼠须男子的背部,随后另一脚麻利地踩在马车的车轸甲板处,屈身进入了车帷之中,随即七兽帮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福鼎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