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夜,山水远。省博物馆门前,湖边一棵歪枯柳树,伫望湖心亭,雷峰塔,三点呈一线。
一个干瘦长袄老叟,歪歪扭扭,靠坐枯柳,驼背蹭蹭树干,嘴里念念有词:“埃及古塔,法老长眠。不速之客,无知无觉。拉美西斯,二世之灵。一朝惊醒,必溅鲜血。”
“行了!你俩可闭嘴吧!”
项爷发号施令,大鸡哥汪亦哲两人迅速闷声立正。
章晶磊从台阶上拿起一块黄褐色拓片,A4纸大小,四五毫米厚,类似雪弗板材质。上头印着形似小篆的灰白色中文。文字排版似长诗,足有十多行,诗歌四周,由不同粗细的黑直线所构成的环形结构框合,镶了金边,颇具设计感,乍一看,委实如一块历经千年沧桑的碑拓。
项爷抱胸,默默看日仔,日仔把拓片递给大鸡,说,大鸡,读。
大鸡哥乖乖接过拓片,朗声读道:“勇敢的冒险者,充满智慧的不速之客!进入金字塔的道路只有一条,僭越者必将坠入虚空!爱之女神哈托尔,荷鲁斯之妻,端立其侧,右苍穹,左沉空……”
读到一半,戴晓晨在哈托尔神像处发现端倪,在女神腰部位置,有一道如接缝般的沟壑,环绕神像一周,好似拦腰截断。他说,“哎,你们看,这神像,是不是可以抬起来的呀。”说着半蹲下来,抱紧女神像,往上用力。
没有成功。
“不不不,应该不是这样,这玩意儿挺重的,怎么可能只靠人力来抬呢。”项爷制止了晓晨的尝试,低头,竟发现新大陆。她兴奋地说,瞧!这儿!有感应器!
感应器共两个,一左一右,分别装在哈托尔神像两侧近地处,小小的圆形凸面,形似民宅房门上安装的猫眼,半黑半透,外围有一圈锯齿状硬塑材料裹着。汪亦哲嘴里叨念着拓片碑文,“端立其侧,右苍穹,左沉空……”灵光乍现,迈步站到女神像一侧,用小腿紧紧抵住感应点。
毫无反应。
“咦?不应该呀!”汪亦哲挠挠头,没了办法。
项爷手舞足蹈,厉声喊,哎呀呀,那个谁!晓晨!你让开!
站在女神像另一侧的戴晓晨赶忙跳开,又左跨一步远离神像,“嗡嗡嗡”的低沉机关声瞬间响起。众人欢呼。原来,刚才两人分立神像两侧,左右两处感应点都被触发,正负信号抵消,神像因此不为所动。
那道沟壑果然是接缝,嗡嗡嗡,女神哈托尔从腰线处开始分离,原本顶天立地的神像,此时愈发高大,哈托尔的上半身匀速往天花板升去。被“腰斩”的女神,内层长出全新的腹部,密密麻麻的古埃及符号不断显现。
众人后退两步,静观其变。汪亦哲则笔直站着,紧贴感应点,不敢乱动。
约莫半分钟后,神像终于升到顶端,不再动弹,此时的女神哈托尔,比起初始状态,又长高了一半多,近旁的丈夫荷鲁斯,成了小矮神。
两位守护神之间的墙壁上,同样画着古埃及符号,日月、器皿、鸟兽、山河……诸如此类。初入密室时,几人便已看见,此时,与女神腹部新展现的符号对照起来看,有同有异,冒险者们顿时恍然,对着入口处的四只旋钮一顿胡乱操作,毫无章法,自然不见成效。大家仍旧一头雾水。
无人钻研过古埃及符号文字,一时摸不到头绪,大鸡哥平举拓片,继续朗诵:“鹰头之荷鲁斯,王权之守护者,夺走他的权杖,助其生长,再归还于新王……两神等高齐长,行与幕的接驳处,你自当留意,咒语只有四字……伟大的冒险者,证明你的智慧,显现你的勇气,新生之门定将开启!”
大鸡哥中气十足,念毕全部碑文,忙说,荷鲁斯应该也是同样办法吧,汪汪,去感应一下!
汪汪依葫芦画瓢,端正站到荷鲁斯身侧,没有任何机关被触发。
项爷急说,荷鲁斯这儿根本没感应点,连电线都没!你先瞧瞧这擀面杖!
汪汪原地左转,仔细观察神像侧面,发现圆孔一枚,朝里细看,黑漆漆,正对面有微微光亮,源自另一头等高对称的圆孔,再一看,圆孔上头约二十公分,还有圆孔,极力踮脚也看不见里头,手指抠抠,没有发现,站远几步,这才看清全貌:上上下下七个孔,竖直排列,左右两侧,统共十四个孔,最高处的圆孔里,穿插一根带神秘螺纹的圆木棍,形似擀面杖。
“碑文咋说的?大鸡哥!”汪汪大喊。
大鸡说:“夺走他的权杖,助其生长!”汪汪抽走擀面杖,无事发生。荷鲁斯神像的腰线处,沟壑同样存在,如果没有可升降的电动机关,那剩下的操作选择其实不多了。
几人互看两眼,登时惊悟,一同上前,七手八脚,用力抬起荷鲁斯的上半身,汪汪拿着擀面杖,跑到远端,装模作样指挥。
“有了有了,有符号出来了!再抬,继续抬!稳一点!”
五人里头,就数项爷最高。她高举双手,艰难地说,汪汪啊,已经抬到顶了呀,再抬就要脱出来了,行不行啊!
汪汪反应过来,说,哦,好像,差不多了,朋友们,保持住,我看看这符号……
大鸡哥垫着脚大吼,你他娘的,现在看个毛呐,倒是把权杖插回去呀!
汪汪恍然大悟,冲过来,把擀面杖重新插回最高处的孔洞中。众人这才垂下酸痛的手臂,怨声载道。被重新固定住的荷鲁斯神像,内外结构全然揭晓,里里外外,左左右右,都有圆孔,此时,仅剩插着擀面杖的那处圆孔是内外重合的,一根权杖贯穿四孔,其余皆已内外分离,神像表面可见的圆孔数目增加到二十六个。
甫入密室,初见两尊神像,用“顶天立地”来形容,或许只是为了彰显一种威严肃穆的感觉,而此刻,经历了二次生长之后的神像,则是实实在在的顶天立地了。
“事儿办完了,介个喔?现在怎么搞呢?”五人凝望神像少顷,大鸡哥忍不住发问。
其余几人同样尚无头绪。神像中段与墙体表面,满是古埃及的符号和象形文字,虽然图案不难理解,皆是生活中常见的物品和景象,但如何与谜题答案关联,尚未可知。
日仔低声道,大鸡,再读读诗。
“两神等高齐长……”一句还没读尽,日仔抢话说,行与幕的接驳处!我知道了!
说着,他在空中比划手指,看看墙,再转头,定睛看洞穴旁的机关,扳动旋钮,又转回头看墙,如此往复数次。很快,四个旋钮,被日仔逐个扳至不同朝向。
咔嚓!牢固的木栅栏仿佛已积蓄了许久力量,霎时移开,洞穴入口豁然敞开!
“嘿!你哪么回事?”
“日仔,怎么弄出来的?快讲呀!”
日仔不响,背手踩上台阶,半个身子钻进洞穴,朝里一看,说,哟,还有地毯,蛮舒服的。
“喂喂,怎么解开的啦,你快讲呀!”
日仔跪在洞口不动,留给众人一个大屁股,声音闷闷从洞穴里传出,“行与幕的接驳处,指的就是神像和墙体接壤的地方,那些拼起来的符号——半个在神像上,半个在墙上的——就是答案!”
几人恍然大悟,核验答案。日仔身先士卒,爬进了幽暗洞穴。大鸡哥、项爷、晓晨、汪汪等人复核完毕,纷纷跟在日仔屁股后面,逐个入洞。入洞前,每个人不约而同地顺手随意扳几下旋钮,体验一下操控手感。
“哎哟喂,怎么这么黑啦!”项爷担忧地说。
第一间密室的照明灯,从后头映进洞穴,给冒险者们最后的帮助。爬入洞穴的最初几步,有一个渐暗过程,前路漆黑,但不至于使人惊恐。除了项爷战战兢兢,显得有些慌兮兮,其余队友无甚不良反应。
洞穴深处虽然暗暗黑黑,但并非毫无光亮,隐约有暗红弱光透进来,且愈前愈亮。四人学着排头兵日仔的姿势,膝盖跪地,撑着手缓缓前行,洞穴弯绕不多,四五米光景,小角度拐过两三个弯,出口就到了。
此时,暗红色的弱光变强,满眼都是红色,靠近洞穴出口处,日仔捡到一个破旧的军绿色背包,像是上世纪中期的解放包,麻布材质,背带已磨破发毛。
“嘿!这儿有个包!”日仔向身后喊。
“别墨迹,你先拿着,出去再说。”屁股后头的大鸡嫌他爬行速度太慢,不断催促。
“日仔,前面什么东西啊,快说呀!”项爷在洞穴里大喊。
“唔……好像是个祭祀场地,红通通的。”日仔说,“我先下去了啊!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