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是栅栏密码吧,我想想……思思,你试试5184。”
“好!”
那个叫思思的姑娘走到出口,在门禁处按下小猫报出的密码。
铁门没有反应。
“咦,难道不对吗?”小猫低着头,抓抓头发。
门外的狱警小声提示,输完密码要按井号键确认。
思思重新输入,输到一半,门禁器发出几声急响,闪起红灯。
乐水有些无奈,再次提示,不用重新输一遍啦,等候时间没那么短,刚才只要按井号键就可以了,现在真要重新输一遍了。
“哦?看来密码是正确的啰?”思思惊喜,再次小心地摁门禁器上的按钮。
绿灯亮起,牢房大门洞开,几位少女囚犯发出狂喜的尖叫,疯也似地奔出牢笼。
乐水在欢跳的人群中找到小猫,此时她已经恢复正常,面色红润,手脚也不抖了。“小猫同学,你对密码学颇有研究啊!”乐水由衷赞叹。
“还好啦喵,这又不是啥复杂加密方式。”
狂欢的人群稍稍安定下来,思思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小猫,这密码为啥是5184,怎么看出来的?”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都认识吧?但设置一个两位字符的栅栏,把这句话合并,再按两字分组,变成: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再按每个词组的字序重组之后,就变成了:白依尽河海,日山黄入流。”
“噢!这个很容易看出来耶!”
“当然,熟悉中文的人可能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道密码的加密方式其实也一样,只是把中文汉字换成了英文字母,看起来更容易混淆而已。你看这,FOIFINGOVEHUEETR,十六个字母,其实就是设置了一个四字栅栏,先拆分,变成FOIF、INGO、VEHU、EETR,再按每组的字母顺序重组,就变成FIVE、ONEE、IGHT、FOUR,合并后,很容易就能看出FIVE、ONE、EIGHT、FOUR了。而且,F、O、E、F这几个正确答案的首字母,字体与其他字母稍有不同,也是个比较明显的提示。”
听完小猫详实的讲解,几人顿悟,将捏皱的羊皮纸密码放下,纷纷若有所思地不停点头。
乐水面无表情,举起手鼓掌,一秒一下,发出响亮的掌声。小猫的女同伴们再次哄笑起来,快速拍手,越拍越快,演变成鼓掌竞速赛。
“小猫,如果没有对幽闭空间的恐惧,你的解谜水平是不是会更高?”乐水在一片掌声中问道。
“应该……不会……边缘系统的杏仁核,对左右端脑的思维性能发挥……影响有限吧。”
“幽闭恐惧是种什么感觉,能描绘一下嘛?”
“《肖申克的救赎》里,安迪爬完长长的下水管道来到尽头,推开铁滤网,重获自由。想象一下,那片铁滤网前几天刚刚被加固过,他用尽全力,无论如何也踢不开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绝望啊……”
“这也太绝望了吧!”
“是啊,喵喵!”
越狱是脑力游戏,同时也消耗体力。几位伙伴们谈论着刚才的游戏关卡,慢慢向存包柜走去,取包,拿外套,上洗手间。达志伺机从小仓库走出来,拍拍小猫肩膀,说,小猫,来来,跟你说几句话。
小猫有些疑惑,无辜地眨眨眼睛,但还是亦步亦趋,跟着达志的脚步走出店门,来到电梯口前的一小片空旷区域。
“沈小猫,咱们新的密室主题,《博物馆奇妙夜》,是个剧情类密室。馆长离奇失踪,玩家扮演侦探,前往他的私人博物馆破案,调查其真正死因,大概是这么个剧情。但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你有没有兴趣帮我们设计构思,完善一下?”
“老板,你说什喵?”
“帮我们设计密室啊。”
“有这荣幸?”
“我很荣幸。”
“喵呜……可以试试……”
“好嘞,那微信联系!”
大厅里,小猫的同伴们已经开始学起猫叫,原地转圈,大声呼唤小猫的名字。达志朝她使个眼色,转身快步走回小仓库。小猫慢慢走回大厅,同伴们虚惊一场,簇拥着小猫走回老地方桌子,继续玩桌游。
乐水和大鸡一同复位越狱主题,两人配合默契,一人找道具,一人整理复原。大鸡说,水哥,我原以为自己玩密室算是个中高手,对谜题的套路算是如数家珍了,哎,今天算是见识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乐水摇头晃脑回应道,是啊,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大鸡哥遂无语。
复位完毕,两人走出监狱。乐水说,大鸡,你看那,有个穿汉服的,还有花扇子,花纸伞,真好看呢。大鸡说,水哥,上午你不在,还有个COS坂田银时的呢,那一头白发,亮瞎我了。
“坂田银时是谁啊?”
“《银魂》啊,没看过吗?这是《银魂》里的角色呀。”
“哦哦,听说过,听说过……今天怎么回事啊?”
“不清楚。”
那天晚些时候,店里又迎来几位打扮鲜丽的奇装异服者。乐水忍不住好奇,一番询问,这才知道,附近的解百新元华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杭州COSPLAY文化节,今年是第二届,算是漫迷们的一项冬季盛事。
时钟盘面呈一条粗直竖线,六点钟了。
小仓库里,其他同事都已打卡下班,达志哲博也外出吃晚饭,唯独剩郑梦蒙一人,头戴森海塞尔,仍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屏幕修改图纸。
在杭州待了快十天,俞之诚昨天下午返回成都。除去吃喝玩乐不说,光是酒店住宿费用就相当可观,两人一合计,圣诞节既已一同过完,跨年就算了罢。
两人说好,尽量少联系。梦蒙在杭州努力工作,之诚在成都专心筹备出国留学事宜。将来的日子还很长很久,美好的未来在远方等待,切不可沉溺于一晌贪欢。努力!奋斗!
与小仓库一墙之隔的法老主题开放后,常常会传来玩家的哄闹声,这也是梦蒙戴耳机工作的原因之一。
之诚走的第一天,梦蒙肚子里的理性小人把感性小人狠狠压制在身下。一整天,她排空脑海里的杂念,全身心投入工作。然而此时,夜幕降临,周遭没了人气,感性小人带着伤负隅顽抗,理性小人似乎也倦怠下来。昂贵的降噪耳机能够隔绝环境噪音,但免不了心中蠢蠢欲动的思恋之情。梦蒙脱下耳机,走出办公室。
玩家们都去吃晚饭了,大厅里也空荡荡的。乐水、昆仑和大鸡哥三人,百无聊赖,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不时朝电梯口张望,等待各自订购的晚饭。
“小蒙,怎么还不下班?”
“嗯,准备走啦。”
打完招呼,她慢慢踱向荒村公寓。乐水等人并未觉出异样,设计师进主题勘察是常有的事儿。光是纸上谈兵,可无法成为优秀设计师。
梦蒙走进漆黑的荒村,轻轻关上入口门。她踏过后院的假草坪,来到更阴森的灵堂里。成千上万张黄色符纸粘贴在墙壁,空调风口的几簇符咒,像是附着魂灵,呼啦啦地飘着。
她走到阖盖的棺材前默默坐下。
“小梦,你这也太慢啦!”
俞之诚弯腰,将手插进小桶,手心手背沾满白白黏黏的糯米胶,随即拍到墙上,大开大合,把胶水抹开,再俯身拿一把符纸,朝墙上一搓,画着圈圈,均匀捋开,嘴里哈哈大笑。
声音像是真的,但看不清楚身形,符纸触手可及,细嗅有胶水味道。
之诚又来灵堂了?
梦蒙一阵恍惚。
“当你在穿山越岭的另一边,我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一辈子有多少的来不及发现已经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恍然大悟早已远去……”张震岳的声音轻轻远远,突兀地响起。坐镇前台的昆仑享有当天的音乐播放权,可以尽情挑选自己喜爱的歌曲,此时店内没人,他更是变本加厉,提高功放音量。
安静坐一会儿,梦蒙起身,掰开窗上的半圆形锁扣,将常年紧闭的窗户用力移开,手指抠着边缘,尽量不破坏符纸。冷风顿时涌进来,夹带着凤起路中山北路十字路口车水马龙的喧嚣。尘世的声响,从十五楼之遥的地面传进灵堂,风声强,人车声弱。
在杭州共度的十来天,两人逛遍市中心的商场和景点,吃遍所有网红餐馆,苏堤白堤不知走了几遍。没想到,留下最深感触的地方,竟是此地——这个阴森可怖的荒村灵堂。
两人在此消磨一整个下午的时光,各自劳作,嘻嘻哈哈,留下了布满整个房间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劳动成果。
“小梦,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