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手好酸。”
“李潇湘!你抬好,别给我乱动!”
吴延庆脸贴墙,仔细辨认墙上的古埃及符号。右侧,被小李高高抬起的荷鲁斯神像始终不稳,小李全身抖,神像上半身也抖,一副摇摇欲坠的架势。坚持了二十多秒钟,小李终于体力不支,两手失力,神像磨着手掌滑落,越落越快,分开的两个半身雕像重重砸在一起。
“嘶……啧,怎么回事?你要死啊!”马宁儿被响声一吓,压着声音说,“轻拿轻放,行不行?”
小李揉着手臂,弱声说,老板娘,真是这样玩的吗,是不是我们方法不对呀。
“诗歌上面讲了,要把荷鲁斯抬升到和他老婆一样高,黄纸黑字写着的,不会错的。”
“我抬起来,拍个照片,行不?有照片,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行行行,你举起来,我来拍。”
一旁的小周似乎已把洞穴口的木栅栏研究透彻,大声说,这木栅栏的电机是六十公斤的,咱们用力掰,铁定能掰开啦,不用解这道破题了。
吴延庆揪起小周肩膀上的一小撮衣服,狠狠说道,你这是暴力拆解,把人家机关搞坏,你赔呀?
“老板……咱不就是来拆机关的吗?”
“你懂个屁,这主题的装修,跟监狱没法比,我一眼就看透,根本没啥技术含量,几个木工活,涂点真石漆,成本很低的。”吴延庆敲敲木质神像,摸摸真石漆墙面,说,“听见刚才帅哥说了没,这个主题,难!咱要把谜题摸透,懂吗?装修……没啥好研究的。”
“那老板你咋不早说,螺丝刀老虎钳这么重,早知道,我就不带啦!”小周在洞穴前的台阶上黯然坐下,唉声叹气。
吴延庆抚抚自己油光可鉴的定型分头,故作神秘地说,小周,你还年轻,社会经验不足,我告诉你,有两种人,千万别惹,第一种,是亡命之徒,杀人放火,作奸犯科,进牢监,像回家,这种人,没什么事情不敢做。
“嗯,嗯,明白的,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吸毒的人。毒瘾上来了,啥都挡不住,不吸到决不罢休,这种更吓人。”
小周若有所思点点头,说,吴老板,我们在第一关已经十五分钟了,要不要对讲机求助一下啊。
翠苑二区,始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颇具规模,约有五十余个足球场大小,人口近万,东临学院路,南至文一路,西面、北面分别以古荡湾河、余杭塘河为界。小区历史悠久,环境尚佳,曲径通幽,绿树成荫,亦有亭台楼榭点缀,若是初次涉足其中,很容易迷失了方向。
夜色浓厚,万家灯火,明天是新年元旦,法定假日,翠苑二区的家家户户似乎都晚睡了些。
王若樨从小卧室里冲出来。客厅的大屏电视上,正播放杭州六台的《相亲必须赢》,樨爸樨妈两人,心思都不在电视上,樨爸双腿埋在运行中的自动洗脚桶里,上半身做伸展运动,樨妈则戴老花眼镜,摆弄着几件脱线的毛衣。
“妈,今年咱们年夜饭在哪儿吃啊?”
“啊?年夜饭?”
“是呀,还有一个月过年了呀!”
“是呀,还有一个月才过年呢。”
“别去新开元吃吧。”
“又不是大户人家,哪能年年都去新开元吃?想得美喔你!”
“好,好,在家吃,在家吃!”
樨妈摘下眼镜,瞪若樨一眼,狐疑问道,王若樨,你做啥,又在搞什么花头颈啊?
若樨扒着墙缘,拖长声音说,我哪里搞什么花头颈,团圆饭庆团圆,在家里吃,天经地义,而且饭店里还没得春晚看,今年一定要看春晚!
“你们这些小年轻,天天上网看电视,不都嫌弃春晚吗?我看你,去年没得春晚看,照样吃饱喝足,乐呵呵的嘛。”
“哎呀,今年不一样!今年一定要看春晚!”
“为啥?”
“有李敏镐!”
樨爸惊讶道,那个瘦瘦长长的韩国明星?
若樨疯狂点头,说,是呀是呀,今年的节目单刚在网上泄露了,说他和庾澄庆会一块儿登台演唱!
樨爸点点头,说,哦,那可真行,都登上咱们的春晚大舞台啦,小伙子不得了呀。樨妈不屑一顾,说,中国春晚,请个朝鲜人过来,我不相信的,这什么节目单,肯定假的。
“真的呀!肯定真的呀!李敏镐都来过多少次中国啦,世界巡回演唱会,上海北京都开过,就差来杭州了!”
“你别跟我提什么演唱会,骗钱的玩意儿,几百块几千块,买张票,去看人唱歌,嚯哟哟,脑溪搭牢哦。”
“哼!”
若樨的语气似乎同时杂糅喜怒哀乐,气鼓鼓地撒娇说,“咱们走着瞧!”随后拖着步子,去卫生间洗澡。
“喂,我说王贤祖,樨樨追星追得都走火入魔了,你也不管管她?”
“怎么就走火入魔了,这不还在上学吗,还在市中心兼职工作呢。”樨爸从身后扯过干毛巾,按停洗脚桶,抬起左脚,慢慢擦拭。
“哦,追到退学,追到倾家荡产,你才肯管,是吧?!”
“嗨,什么跟什么呀,织你的毛衣去!”
大鸡哥和郑昆仑拿手指撮了些深褐色粉末,学着乐水的样子,抵住一侧鼻孔,猛地吸入。
“清清凉凉的,没啥感觉嘛。”大鸡哥回味一番,又伸手讨了一点。
乐水哼一声,说,本来就没啥感觉啊,这玩意儿,提神醒脑,比香烟健康,就跟那,跟那龙虎牌鼻舒差不多。
“水哥,你刚说这叫啥,鼻烟?”昆仑问。
“对,鼻烟。这玩意儿,其实和香烟差不多,都属于烟草。据说是在明万历年间,由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传入中国的。制作鼻烟,不用滤嘴,也不用纸卷,直接把烟草晒干陈化,加些药材,碾成粉末。吸的时候也不用点燃,直接从鼻孔吸入就行了。”
“哇噻,这东西好啊,刚才我差点就信了,水哥!酷毙了!”说着,大鸡哥张口闭眼,摆出一副飘飘欲仙的浮夸欠揍表情。昆仑点点头,说,以后谁要是在店里耍流氓,就拿这个出来,不战而屈人之兵,闻风丧胆。
乐水摇摇头。
“这东西,也就吓吓小朋友,真是道上混的,有点阅历的,肯定当场拆穿你呀,谁会在大庭广众吸毒呢,疯了吧,找打嘛不是。”他收起装鼻烟的暗红色小盒,对昆仑说,“昆仑,现在法老的这组玩家,就是当时在越狱里搞破坏的那组,我还忘了收钱,唉!听大鸡哥说,还他妈是同行,唉!这场法老,真不知道会被弄成啥样子,唉。”
“嗯,我刚才听大鸡哥说了。”昆仑轻声说,“不过,我刚才带他们进场,感觉还挺守规矩的,知道要先看碑拓找线索什么的。”
“是吗?那最好,那最好……”
“最麻烦的是鲜血祭坛那儿,哲博跟我说,要实现祭坛的灯光效果,线路很复杂,一旦台面被暴力搬动,搞坏了,很难修复。”大鸡哥说。
“而且,祭坛在主题最里面,最深,出口入口都不挨着,根本听不见动静。”昆仑接话道。
乐水缩起脖子叹一口气,三人无言。
“帅哥,第二关给点提示啊?喂,喂?”昆仑腰间的对讲机里乍然响起焦急的喊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