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红旗顺着小黑的声音望去,但见那不远处的柴垛上正站着一位顽皮的少年,他拿着手中的提包,不停的往里小解。这滑稽的一幕突然让孟红旗变的瞠目结舌起来,他结结巴巴的指着那提包大声道:这……这这好像是胡……胡卤三的。“你咋知道这就是胡卤三的,学校的老师那么多……再说,即便是胡卤三的,这老幺家的小蛋子也够不着呀。”孟红旗的惊咋显然扰乱了小黑的兴致,他一脸不快的回应道。孟红旗没有继续搭话,而是被一种不详的预感搅乱出心底的暗涌。恰若那包中的童子尿,直将他湮灭在痛苦的,恐惧的猜测中。或许,那胡卤三真的来了……“不管是不是胡卤三的提包,先找这小子问问再说。”孟红旗说完,便甩下身后的小黑,快速的从屋顶消失而去。那身后的小黑看到孟红旗的反常,也忙跟了过来。二人绕过猫屎家的菜园,又跳过刺猬家的老宅,在爬上一处高坡后,便快速的出现那柴垛前。此时的小黑已是累的粗气直喘,满头大汗。他本不爱运动,又习惯了宅男的生活,这一番猛烈的折腾可把他气坏了。可望着那脚力迅捷,体力充沛的孟红旗,他虽心有不快,却不敢轻易发怒,便只好将心中的业火迁怒到孟西群身上。“哎……小蛋子,给我滚下来……!”柴垛上的孟西群听到有人喊话,忙探头张望。当他看到垛下站着的是孟小黑与孟红旗时,直吓的浑身一个哆嗦,滑下柴垛便跑。不料,他刚跑出几步,便同小黑碰了个照面,直将其一把提了起来。孟红旗一脸不解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那挣扎的小短腿像是被挂起来的蛤蟆,显得格外的滑稽。“西群,你跑什么呀?”听到孟红旗的问话,孟西群突然对着家中有后门不停的大叫道:“爹,妈,红旗来偷羊了!”这突如其来的叫喊着实让孟红旗吓得一阵肉跳,他忙劝阻小黑道:“算了,算了,让他走吧。瞧这家伙的癞皮德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欺负他呢。”不想那小黑一听,竟然较上劲了,他对着孟西群的嘴巴就是一捂,起身抱着就走。小黑用自己的独特方式,成功的完成了一次报复:这下变成自己在前跑,红旗再后追了。
一道道刺眼的光亮透过皴裂的土墙,直直的斜穿而来。孟西群揉着泪朦朦的眼睛,瑟瑟发抖的站在一处被坍塌的土块所堆积的角落里。这是猫屎家的烟炕,因年久失修,便被废弃在这里。此时,他早已失去了刚刚的蛮横,变成了一只无助的可怜虫。“说,还叫不叫!还跑不跑!”一旁的小黑大声呵斥着,他那抽动的嘴角被昏暗所笼罩,显得阴森而恐怖。“不……不跑了,不……喊了。”孟西群哽咽着,低头抽泣着。“小黑哥,我那天啥都没有干。抢你超市的事,都是喇叭花和捣包虫出的主意,你别打我。”小黑听他这么一说,突然乐呵呵的看着孟红旗道:“我说这小蛋子刚刚为啥跑,原来是喇叭花的小喽啰。嘿,你别说,今天无意捉了个小毛贼哎。”孟红旗显然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推开身前的小黑,俯身来到孟西群面前道:“西群,你别怕,我有几个事问你。你要是讲实话,前天的不快我们就一笔勾销,放你回家……”说到此处,他又看了看身后的小黑继续道:“你要是不老实回答,也学那毛驴撂橛子,后面的黑哥可真的对你不客气。”“你问吧,你问啥,我就说啥。”看着挤着眼泪的孟西群,一股从未有过的自信瞬间将孟红旗沸腾着。此刻,他终于了明白当老师的幸福。“这包是谁的?”“路口一个老头的。”“老头现在在哪?”“被我和喇叭花推进了村北头的大沟里。”“你认识那老头吗?”“不认识,可……可他说是你的表舅。”二人就这样在一问一答里,慢慢的清晰出当天的纹理来。孟红旗不仅吓出一身冷汗,却也体会着一种快感。他得意的拍了拍孟西群的头道:“西群,你干的好,不愧是老幺家的孩子,和傻爹一样,够狠。”一旁的小黑则不屑的回应道:“红旗,你可拉倒吧,你的气是出了,我的仇还没报仇呢!”如释重负的孟红旗终于开心起来,他趁着这股得意的精气神,拍着小黑的肩膀道:“放心吧,喇叭花她跑不掉。这孩子就算了,他还小,只是天真的站错了队伍。你也不想想看,即便他参与了那天的打砸又怎样,够你一脚蹬的嘛?”小黑没好气的朝孟西群瞪了两眼道:“滚蛋……把今天这事告诉你爹我也不怕。即便他不来,我也会去,事可以了,钱必须赔。”那孟西群拨开步子,正要开溜,却又被小黑一个伸手,紧紧拽住。“小黑哥,你又干嘛?我身上没有钱,我家的钱都被我爹放在我家的鸡窝里。”“谁要你家的钱。”小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弹着西群的胸口道:“这里藏的什么?难道是刚刚练出来的胸肌吗?”言毕,他又指了指西群的肚脐道:“咦嘿,肚子怎么圆滚滚的,憋尿憋的吗。”见此状况,孟红旗忙拉住小黑道:“算了,别逗他了,让他回家吧,该说的他都说过了。”那小黑哪里肯听,便又大喝一声道:“拿出来,你个小蛋子,还和我们玩着心眼呢!”孟西群一个哆嗦,忙从衣服里掏出裹着的东西来,那是一个装帧精美的本子,一副厚厚的眼镜,和一张卷起的照片。孟红旗拿来一看,不仅笑出了泪花。在那副彩色照片上,胡卤三正紧紧的搂着一个女人的后腰,开心的像是吃了蜜的熊瞎子。他发出灿烂的,令人作呕的,却不曾出现在学校里的笑容。那丑陋扁平的鼻尖下,裸露出一嘴龅出的黄牙。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他搂着的女人,这个女人孟红旗倒觉得脸生。她披着乌黑的卷发,妖娆着白净的脸颊。她不是特别漂亮,却也有着几分动人的姿色。尤其是身下的那条黑色的脚蹬裤,直将细长的大腿衬托而来,隐约的斜侧出美丽的曲线。在孟红旗的记忆里,这样的裤子只有城里人才会穿。二人痴傻的注视着,他们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了这样一个词汇的冲击……性感。“你还别说,这家伙虽然一副邋遢的牛粪相,可娶的老婆却是这般的漂亮,真是祖坟冒青烟,该着有福气呀。”小黑指了指照片上的女人道,不助的叹息着。“这不是他老婆,他的老婆我见过。高高的,胖胖的,黑的像只泥鳅。”孟红旗一脸认真的接着道:“今年的十月份,我和同学去他家里帮过忙。他家种了十亩地,胡卤三两口子忙不过来,就让我们去家里撸玉米。饭还是他老婆做的,我当时吃了两碗肉丝面,直气的胡卤三直瞪眼。”说到此处,二人不仅会意而笑。一声聒噪的喇叭声从远处传来,孟红旗抿了抿厚厚的嘴唇,心里有了新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