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淮王府的大门,丫鬟小厮们便迎了上来,在管家的带领下,他们纷纷从护送的人手中接过行囊物什。
“殿下入宫了,怕是晚些时候才能回来。劳烦夏管家安排一下,把南边的厢房先收拾出来。”柳言如微笑着说到,身后站着一脸恬静的安若离。
“先前有人来报了,说殿下前脚踏入临沧,后脚就奉诏进宫了。”夏管家说罢,看了看柳言如身后的安若离,随即说到:“柳姑娘说要收拾厢房,是给这位姑娘用的?”
“是。还望夏管家尽早安排,也好让离姐姐好生休息。”柳言如礼数周到地说到。
“我这就派人去安排。”夏管家说罢又转向安若离,开口问到,“姑娘如何称呼?”
“夏管家,在下安若离。”她上前一步,对着夏管家微微点头示意,骨子里仍是透着一股皇室子女耀眼的风采。
“原是安姑娘。那南边的厢房冬暖夏凉,之前一直空置,没有殿下的旨意,我们下人也不敢乱动,如今总算是有主了。”夏管家俯身低头对着安若离行了礼。心中想到,既然三殿下授意为她收拾这空置许久的厢房,那这眼前的女子十有八九是殿下器重之人。
“那厢房之前承泽不让用吗?”安若离疑惑地问到。
说罢,她扭过头看了看柳言如,便听得柳言如轻声说到:“殿下平日里喜爱独处,不惯周围有人打扰,那南边的厢房离殿下的住处很近,便一直搁置了。如今要不是离姐姐来了,怕是会继续蒙尘了。”
“这倒是挺像他的个性。”安若离说罢捂嘴轻笑了声,便对着夏管家说到,“有劳了。”
夏管家听到安若离直呼林承泽的名讳,说起他时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当下断定她对林承泽而言绝对是十分重要的人,何止是器重那么简单,要说是心上人也不为过。
想到这儿,夏管家毕恭毕敬地说到:“安姑娘严重了。”
话到此处,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夏管家。”
只见一个身姿窈窕的年轻女子缓缓走了过来,在众人面前站定,接着说到,“来了客人,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夫人。”夏管家屈身行了礼,正欲开口引荐,却听得那女子开口说到:“怎么说我也是这淮王府的女主人,可不能怠慢了客人。”
这女子,正是宰相之女黎慕之。
话音落下,安若离心下一惊。淮王府的女主人?承泽娶亲了吗?怎么先前从未听闻?
心中带着诸多的疑惑,安若离眼神慌乱地望向柳言如。她似乎想要一个答案,可又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答案。
柳言如用坚定的眼神回望过去,继而转过头对着黎慕之说到:“殿下自有殿下的待客之道,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黎慕之见宣示主权失败,又被柳言如一句话搪塞了回去,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柳言如看在眼里,当即说到:“长途奔波,离姐姐还需静养,先告辞了。”
说罢,柳言如欠身行了礼,拉着安若离往南边走去。
在房中安顿好后,安若离有些恍惚地坐在桌前,脑海中回忆与现实交织不断,丝丝缕缕缠绕得看不分明。
若那年轻气盛的女子是这淮王府的女主人,那自己又是什么身份呢?
是妻吗?是妾吗?可她似乎没有任何名分。
或者她只是他淮王林承泽金屋藏娇的无名之辈?可那些时日里他的浓情蜜意,他的关怀备至分明是历历在目。
可娶妻之事他为何从未对自己提起过?
想到此处,安若离心下一片混乱。
柳言如看在眼里,却不知从何说起。
只见她思忖良久,终于开口说到:“离姐姐,殿下他……”
见到安若离抬起头望向自己,那“有苦衷”三个字硬生生地被憋了回去,转而变成一句无关痛痒的“怕是快要回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却是安若离坦坦荡荡地开口问到:“言如,先前那年轻女子姓谁名谁,是何方人士?”
“是黎相幼女黎慕之。黎相乃我凉国当朝权相,与魏相并称‘左黎右魏’,都是我凉国的肱股之臣。”
“原是宰相之女。”安若离心中的悸动从眉间透出来,“可是自小相识青梅竹马?”
安若离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问,似乎是因为实在想不出他们成婚的缘由?
可柳言如却摇了摇头,轻声说到:“先前从未有过交集,是陛下赐的婚。”
言罢,柳言如长吁一口气。是啊,终归是把这缘由说了出来。
安若离听罢,难掩眉间无奈之意,也跟着叹了一声气。
可她这叹气却与柳言如大相径庭。
“承泽何时回来?”安若离不知该如何开口继续说下去,便转换了话题问到。
“殿下进宫也有些时辰了,算上脚程估摸着天黑前可以回府吧。”柳言如说话的间隙,安若离起身走到窗前,捂着茶杯推开了窗。
“那边可是承泽的住处?”她朝不远处指了指,杯中的茶却摇晃着洒在窗沿上,像极了她此刻焦灼不安的心情。
柳言如见状赶紧接过茶杯,慌乱地递上丝帕问到:“茶水热,离姐姐没烫着吧。”
安若离摇摇头,又重复了一句:“那边可是承泽的住处?”
柳言如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便直言不讳地说到:“以前是,不过成婚之后,殿下就搬到隔壁的厢房了。”
安若离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便不再多问。
“言如,我有些乏了,想睡一会儿。”安若离不想再言语,便下了个礼貌的逐客令。
柳言如知趣地回了她,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此时说再多似乎也是无意,这两人心中的结,怕是只有他们自己可以解开了。
独自一人待在房中的安若离,到底还是感性战胜了理智。
当过往相处的种种画面交织着闯入心扉的时候,安若离不自主地攥紧了手中的被褥。而决堤的眼泪化身为一个孤傲的审判者,肆意地将她淹没在清晰可辨的回忆中。
河县重逢时的喜不自胜,清冷月色下的温柔缠绵,漫天飞雪中的执手想看……
神秘密室中的布局,凉燕边境上的破局,还有那北国边疆塞外的种种险象环生……
这一幕幕画面,像挥之不去的梦影,浸湿在安若离泣不成声的眼泪中,最后却只能化作一幅幅墨色晕染的模糊画像,渐渐失去明媚的色彩。
如今的安若离,又该如何自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