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也是第一次穿这样的衣裳,不过她相貌生得好,即便穿上这样的衣裳,却也如同脂粉雕刻成的人儿,看着就让人欢喜。
冬儿自然没有异装癖,不过这也是情非得已。
她可当朝公主,若是以真身前来,那等若是以势压人,传出去可是好说不好听,再说稷下学宫还真不一定买账。
何况此次的事儿,还是要以王紫衫为主。
陆羽茶社,是儒林子弟们最喜欢的地方之一,大多士子们,都喜欢在这儿品茶读书,若是兴致上来,甚至会在墙壁上提上自己的诗文。
若是写得好,说不准这诗文,就会流芳百世。
传闻前四百年,有一座黄鹤楼,上面就书写了诗鬼、诗王、诗圣,三大家的诗文,可惜毁灭与战火之中,不然又是一处儒教胜景。
让冬儿挂心的事儿,自然是冉三思入学的问题。
稷下学宫是什么地方,她实在不是很清楚,唯独知道的是,那是天下士子们都梦寐以求的最高学府,不是轻易可以入学的。
往往各州府拔得头筹的学子,才有可能入学的。
冉三思的水平,她不是很清楚,不过大抵不太可能那么优秀吧?
冬儿倒不是灭自己威风,毕竟一州无数读书人中,堪堪才能选出一个,这种级别的文人,和十四岁的少年,真谈不上什么瓜葛。
“不必担忧,今日来的是最好说话的一位了。”
王紫衫笑道。
她对冬儿颇有好感,十岁的娃儿做到她这份上,不容易。
寿宴上,她实际上并未生冬儿的气,而是在埋怨多事的萧翎风,连老师自己都没放下心上,你个家伙没事儿添什么乱?
萧翎风的作为,她不是很懂,也没多少兴趣。
读读书、写写字、品品茶,这对她来说,就是极有趣的事儿了。
冬儿微笑点头,她见过的人不少,可唯独没见过学究,心下自然稍稍有点儿不安,毕竟传闻中他们都是些不好相处的人。
喝了杯茶,冬儿的心算是定下来了。
叩叩叩!
叩门之声响起,冬儿赶忙去开门。
今日她并未涂粉黛,加上年岁也小,穿上一身书童的装束,若是不仔细看,如何也看不出是前些日子风头正劲的公主殿下。
映入眼帘的男子,大约六十岁上下,留着胡子,已经花白。
他着了一身泛白的袍子,眼神温润如玉,让人倍感亲切,这让冬儿悬着的心,放下了许多,看样子王紫衫说的不错。
“紫衫见过陆师。”
王紫衫执弟子礼。
冬儿有样学样,也微微躬身。
姓陆的老者,微微一笑,道:“紫衫不必多礼,赶快坐下吧!”
分宾主落座之后,冬儿侍立于王紫衫身后,陆姓老者似笑非笑的望了一眼冬儿,让冬儿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人老成精。
他似乎看出了什么?
不过冬儿倒也不惧,反正不是什么坏事不是么?
若是他认出了自己,自然不好做过头,且也算不上自己仗势欺人不是?
冬儿心中暗想道。
二人起先聊了一些诗文之事,饮了一壶差,王紫衫才提到正事。
“陆师,紫衫今日,实际上是有一事相求。”
王紫衫郑重道。
“嗯?看来紫衫这杯茶,还真不是随便喝的,不过丑话老头子可说在前面,若是不合老头子的心意,那么这茶,老头子可就赖下了。”
陆姓老者笑了笑,神态和蔼。
“呜,陆师又在拿紫衫打趣儿了。”
王紫衫笑道。
二人又饮了一杯茶,王紫衫才继续道:“事情说来也简单,仅仅是往学宫里介绍一个学子罢了。”
陆姓老者拿杯子的手,不禁一抖,神色也沉了下来。
“小丫头,你这话说的可真简单。稷下学宫是什么地方,你比谁都知道,若是谁都可以往学宫里塞学生,那稷下学宫会成什么样子?乌烟瘴气!”
老者的气派不小,有一股浩然正气。
冬儿心中不禁苦笑,当初她做宫奴的时候,似乎也极讨厌宫中那些仗着特权胡作非为的人,如今自己似乎也成了其中一员了。
不过话虽如此,她却也不可能因为这么点缘故,不让冉三思入学宫念书。
“哎哟,哎哟。陆师不要生气,紫衫给您斟茶了。”
王紫衫倒是一点儿都没在乎,笑吟吟的给他斟茶。
王紫衫是个真性情的人,这一点让学宫中的博学家都很喜欢,这陆姓老者也不例外,吹胡子瞪眼一番后,就开始好言相劝了。
“丫头,你年岁还小,这种风气可沾染不得。”
老者好言相劝道。
王紫衫笑了笑,道:“说起来紫衫要介绍的人,与陆师还有点儿关系呢!”
听闻此言,不仅是老者,连冬儿都愣了。
她可从未听说过,冉家和这陆姓老者有什么关系。
说起来,王紫衫一口一个陆师,她如今连这老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哦?说来听听?”
老人来了兴致。
“河东冉氏,您可还记得?”
王紫衫道。
老人眼眸一凝,神色郑重起来。
“如今河东冉氏,就剩下最有一根独苗了,您忍心让他流落在外,若是不受到合适的教育,他的未来,可不算多妥当,您忍心让他将来成了贩夫走卒,操持贱业?还是说,您忘了当初一场亦师亦友之情了?”
王紫衫语气平和,其中的意蕴却凌厉起来。
冬儿这才发觉,似乎冉氏真的和这老人,有着什么关系。
“冉氏的后人啊!”
老人陷入了沉思。
王紫衫笑了笑,八百年的事儿,还是让她给挖了出来。
当初老人还未发迹的时候,曾在河东读过书,那是四十余年以前的事情了,也正是那时,他遇到了改变他一生的人。
冉风和,冉家唯一一位状元,先帝朝中的大司农。
一月间,二人相处甚欢,老人甚至将冉风和视为亦师亦友的存在,一晃四十余年过去了,冉风和一早故去,他与冉氏就没了瓜葛。
如今这番陈年旧事让王紫衫给挖了出来,他如平湖一般的心,稍稍有点儿乱了。
“他叫什么?”
老人苦笑道。
“冉三思。”
王紫衫笑道。
“三思而后行,果真是诗礼传家。丫头,你且让老夫好好想想。”
老人狠狠的往腹中灌了一杯茶,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稷下学宫。
我真的能入么?
冉三思怀疑,自己处于梦境之中。
他是读书人,对于稷下学宫自然是心有向往,但他也知道,那地方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进入的。
他自问天资,比不得人。
不说旁人,就说他前些日子认识的一位女子,就足以将他甩出八百里远了。
王紫衫。
这是个神奇的女子。
她说她是冬儿的朋友,是冬儿托她帮忙,让自己入稷下学宫学习。
按说冬儿妹妹的朋友,也该是大人物吧?
姓王?
莫非是那个王家?
他开始还真有些疑神疑鬼,他从母亲那里听闻了些什么,对王家的印象并不好,甚至推测,自家如今的境况,很可能就是拜王家所赐。
“写几个字吧!”
正在冉三思走神儿的功夫,一个古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他吓了一跳。
冉三思头脑猛然一清,这才想起来,自己此事可是在考场呢!
当朝五位大儒,均是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
“哦!”
冉三思呆头呆脑的反应,让五位大儒都是一阵叹息。
他们都是被陆姓老者请来的,大抵是做一个过场,心中本就满怀不喜,如今看冉三思的反应,一时间实在是有些出离愤怒了。
不过想起老友一辈子也仅仅向自己低头这么一次,五位大儒均是同时苦笑起来。
还不起的人情债。
他们或多或少都理解陆姓老者的心思,毕竟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于人世间的牵挂越来越少,当初的友人或是埋骨于地下,或是在世上苟延残喘,称得上知己的更是少之又少,他们都是至情至性的人,为了当初的师恩友情,抛开老脸也就这么一回而已。
希望这小子不是烂泥扶不上墙吧!
五位大儒,一时间都叹息不已。
王紫衫则一脸无奈,心想是不是打击很了呢?
当初求完了陆师后,她又去见了冉三思,华府的人对她的防备,让她稍稍有点儿不满,冉三思这个呆头鹅,更是将她气了个够呛。
冉三思的才学,还是不错的。
这一点王紫衫可以认定,不过她耍了点儿小心眼儿,狠狠的打击了冉三思一番。
这个河东来的呆头鹅,还真以为稷下学宫都是王紫衫这个水准的,一时间战战兢兢起来,这让王紫衫稍稍有点儿抱歉。
不过谁叫他那么傻呢?看着就想欺负。
王紫衫心想。
相较于自小聪明绝顶的萧翎风,还是这这家伙更可爱点儿!
冉三思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心中踟蹰的不得了,作为考官的五位大儒的名声更是如雷贯耳,这让他自步入考场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紧张起来。
不过好在,是让他写字。
落笔有神。
冉三思一旦落笔,那么精气神一瞬间都会集中起来,进入明道之境。
心思凝聚于笔尖,一丝一毫都不外泄。
咦!
本在叹息的五位大儒,一瞬间都有些失神。
好像!
若是说像谁,五位大儒怕是一瞬间都会说出一个名字。
冉风和!
当初他们都见过冉风和,奈何天妒英才,冉风和若是活着,怕是如今的成就,将不在他们五人之下。
“此人是冉风和唯一的血脉了,老夫为了这小子,宁愿舍了这张老脸。”
五人还记得老友当事认真的神态。
笔走龙蛇。
冉三思似乎沉入了字的世界,神态尽是沉迷。
王紫衫也是第一次见冉三思写字,如今一瞧,心中却是一阵苦笑。
你个呆头鹅!
若是早说能写出这么一手字来,姑娘我又何必查了数百本典籍,生生将四十多年前的秘辛给挖出来?
她知晓的秘密极多,不过大多都是通过典籍拼凑而成的。
明晰四十余年前的事情,正是因为一幅画。
蜀山青舆图。
这幅画正是陆师所画,而题字的不是旁人,正是冉风和。
冉风和的字,雅致的近乎奇迹,即便是自视甚高的王紫衫,也是自愧不如。
她是天才不假,可写字这回事儿,不仅仅要看天赋,也要许多年的磨砺,她岁数实在太小,比不得人家一生的浸淫。
王紫衫这才注意到冉三思的神情,他在写字的时候,和平时简直是判若两人,那种凝聚在一起的精气神,哪怕是她都为之动容。
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她无端端的想起这句话来,不过这句话也许是对的,至少冉三思唯有在写字的时候,才如同璞玉被雕琢过一样,绽放出真正的光芒。
“雪泛烟波起,云动海风飘。悠悠澹诉青史,浪里暗天高。敌寇悍侵我土,六百雄魂浴血,壮比万军骄。犹烈一鞍马,节骨咽萧萧!悲清殿,庸宦腐,鉴今朝。浪淘金玉,涌见百舸竞妖娆。爱我山河固土,碧海青空飞泪,隔岸系阿娇。且盼团圆月,诗酒论风骚!”
前朝大儒的词,在冉三思手中,熠熠生光。
混元、大气、以及难以直视的刚烈!
五大儒心怀大慰。
冉风和的孙子,果真不孬!
“三思,你可以回去了。”
一大儒开口道。
冉三思放下笔,又变成那个略显木讷的少年郎,如今一听让自己回去,心中一阵怅然,很是落魄。
看的王紫衫一阵心急。
这小子太太不知趣儿了,真是榆木疙瘩。
“冉三思,许师的意思是,你通过了。不然你以为许师会如此亲切的称呼你?还不赶快道谢!真是……”
冉三思这才如梦方醒,赶忙躬身执弟子礼。
五位大儒都是笑笑,这对他们何尝不是一次意外之喜?
这小子是一块璞玉,只得雕琢。
冬儿于蘅香殿中,紧接着就接到了消息,神色大定。
华贵妃含笑道:“看来有结果了,而且是好消息?”
冬儿点头,道:“外祖父的一场善缘,如今得到了回报,这世上果真是有因果轮回么?”
华贵妃诧异的看了冬儿一眼,掩着嘴的笑了起来,道:“因果轮回么?我种因,我收果,在乎一心。信不信,大抵就是那么一会事儿!”
冬儿闻言,大笑起来,道:“呵,是冬儿着相了。什么因果,我信它做甚?未来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
竹林幽幽,苍翠欲滴。
镜匣庵就坐落于这样一座竹林边上,环境极为静谧,其中供奉的是镜匣菩萨。
传闻这位菩萨,乃是燃灯上古佛点化的镜匣所化,可看透人的来世前生,端是神妙无方。不过大抵不是什么出名的佛陀菩萨,是以这里的香火并不十分鼎盛。
镜匣庵庵主是一位四十许的女尼,她带发修行,相貌端庄,一如镜匣庵供奉的镜匣菩萨。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倒也过得极为舒畅。
无人知道,这位女尼,实际上出身于天下闻名的王氏。
女尼并无法号,大抵是因为她实际上是一个守贞的女子罢了,自然也无缘真正的佛家大道。
女尼俗家名为方雨薇,二十余年前嫁入王氏二房,可惜夫君早逝,她诞下的又是个女儿,是以在夫家受了排挤,正好夫家缺一个守贞的寡妇,她寻思在夫家也算是呆不下去了,就寻了个由头,直接出家为尼。
镜匣庵原来的庵主,看她是个可怜人,平日里对她也多为照顾。
她读过书,对于庵中的各类佛家典籍,领会的很深,待到老庵主圆寂之后,她自然而然的成了庵主。
日子大抵一日一日就这么过去。
可惜,事不随人愿,灾厄总是就这样降临。
“庵主?庵主?您怎么走神儿了?”
小尼姑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庵主的思虑。
庵主勉强一笑,道:“大抵是年岁大了,有些不中用了。”
小尼姑闻言,却是免不了一阵摇头。
庵主在她眼中,可不是年岁大的老女人,可是和菩萨一样漂亮呢。
小尼姑不谙世事,不过也有寻常人的审美,庵主的相貌,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来得漂亮。
不过这话,是不能跟庵主说的。
毕竟如今都已经是出家人了,若是在在乎皮相,可是要让庵主骂的。佛家讲究四大皆空,是不在乎皮相的,所谓红粉骷髅就是如此。
“庵主,小紫儿最近怎么没来?”
小尼姑眨着眼道。
小紫儿是庵主的女儿,聪明的不得了,是小尼姑心中的偶像。
小尼姑平日里最头痛的经文,小紫儿看一眼就能全盘背下来,几乎好像菩萨转世一样,让小尼姑敬若神明。
听小尼姑提起小紫儿,庵主眼角闪过一丝喜气,不过紧接着就被一股悲凉取代。
小紫儿,娘好想你。
庵主心中默默的想道。
这种日子,娘一日都过不下去了,若不是有你,娘也许一早就入了六道地狱了吧?
她是信佛的,不过越是如此,心中越是苦楚。
入了地狱,她这样的人,少不了要上刀山、下油锅,甚至十八般地狱都会经历一遍吧?她心中真的有点儿怕。
不过即便如此,也该比活着强。
庵主心中叹息。
她若不是要等着小紫儿成婚,怕是一早就撒手去了吧。
“小紫儿有事儿要忙,听说最近认识了不少朋友,而且学宫那里也要她好好呆着,不然老夫子们,会训斥的她的。”
庵主勉强笑道。
小尼姑瞪着明艳的大眼睛,笑容纯净无邪,道:“真是好啊!”
小尼姑也是想要念书的,不过她家里穷,一家人都活不起了,父母都饿死了,她好悬没被卖进窑子里,一通逃难下,跌跌撞撞的就做了小尼姑。
她相貌生的很美,即便是剃了头发,依旧是明眸皓齿,极为讨人喜欢。
庵主笑了笑,道:“我本不算真正的出家人,你若是想要还俗,我也不会阻止你,还会给你一些银两。”
小尼姑脸色苦了下来,
最近也不知为什么,庵主总是想要将她赶出去,莫非自己哪儿做的不好了?
小尼姑的脸色黯淡下来,嘟着嘴,道:“庵主,小尼哪儿做的不好么?为什么最近您总是好像打算将小尼赶出去一样?小尼想要一直陪着庵主!”
庵主苦笑连连。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尼姑,我这是为你好啊!
若是不早些离开……
似乎是想到什么,庵主的脸色苍白起来。
“明天该是受香火的日子了吧?”
庵主道。
“是啊!明天会热闹好多呢!善男信女虽然不多,可是熹公子少不了也要来,他总是给很多香火钱呢!”
小尼姑欢喜道。
说道这熹公子,小尼姑的眼睛亮闪闪的。
哪个少女不怀春?
这里的庵堂,不过就两个尼姑而已,一个是守寡的寡妇,另一个是逃难的少女,果真是半个出家人都没有咧。
若不是这样,这庵堂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境况吧?
庵主心中再次一叹。
“不要提他。”
庵主淡淡的道。
她的神色平静,不过眼中却多出了点什么。
小尼姑不知道庵主想什么,只以为庵主生气了,只好赶紧闭了嘴。
不过她真的不太理解。
熹公子每次出手都很大方,庵堂中的生计,大抵是因为他才可以继续。
不过说起来,大约是因为王氏的关系?
小尼姑也知道,庵主是王氏的人,王氏似乎对庵主不太好,甚至将她逼得做了尼姑,而熹公子则是按期来给庵主一些钱财,算是尽了王氏对她的责任。
也许是受牵连了吧?
小尼姑如此想。
庵主似乎疲倦了,道:“明日ni出去逛逛,顺便买些东西,天黑之前不要回来。”
小尼姑明了的点点头。
自去年年末开始,庵主似乎就是这样,她一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年岁小,对于外边的花花世界极为好奇,都不用庵主说,她少不了要玩儿到天黑才会回来。不过很多时候,她都是在学堂那里坐坐,听听圣贤书。
学堂之人,倒也十分和善,从来不赶她走。
“嗯,小尼知道了。”
小尼姑点头道。
庵主松了口气一样,淡淡的道:“天也黑了,快安歇了吧!”
小尼姑一早就困了,打了个哈欠,就回房睡了。
正殿之中,唯独留下庵主独对青灯,脸上留下一行清泪。
“菩萨,这是您的考验么?可是雨薇终归是忍受不住了,可又不能死,小紫儿还没出嫁,雨薇舍不得。何况那个小尼姑也是个牵挂,可不能误了她一生。”
朝阳冉冉,金光满地。
冬儿稍稍深呼吸几口,只感觉神清气爽。
昨日研读典籍,受益匪浅,不过最让她高兴的是,华贵妃答应今日让她接触绿林。
绿林。
若是搁在寻常人家,大多会想起江洋大盗。
江湖中人,大多自称绿林好汉,他们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几乎各个都是歪门邪道的高手,手中少不了有几条人命。
若是搁在当朝大儒听说,则少不了一阵皱眉,毕竟在他们眼里,所谓绿林,都是一些不通礼教的贼寇而已。
不过此绿林,并非华贵妃的绿林。
“冬儿,看样子你很期待啊!”
华贵妃含笑望着冬儿。
华贵妃依旧是如往日般美艳绝伦,那种饱满的张力,让冬儿羡慕不已。
不过冬儿也知道,她不过是年岁小,若是成长起来,将来也可能是不输于华贵妃的美人,毕竟她是母亲的女儿嘛!
听起来绕口,不过事实就是这样。
冉妃的美丽,因为病容而大打折扣,不过那股清新自然的美感,冬儿依旧是可以感受到的,作为她的女儿,冬儿对自己的未来,还是极有自信的。
华贵妃与冬儿用罢了早膳,一同入了书房。
书房之地,在蘅香殿内,乃是了不得重地,除她们二人外,无人可以进入。
“昨日本宫给你讲的东西,你可记得清楚?”
华贵妃道。
冬儿点点头,道:“那是自然,您昨日跟冬儿讲了四大谍。”
“何为四大谍?”
华贵妃继续道。
“所谓四大谍,乃是先帝的暗龙谍、王氏的暗谍、摄政王的隐军,以及华氏的绿林。”
冬儿侃侃而谈。
“呵,记得很清楚么!那么跟本宫谈谈,这四大谍各自的优缺点如何?这可要看你自己的分析了,若是分析的不差,今日就该让你接触绿林了。若是你达不到本宫的要求,那么也唯有过些日子再说了。”
冬儿闻言,点了点头。
“所谓四大谍,其中若是论力量,当以隐军为首。摄政王的权势无双,隐军实际上本就是一支军队,而隐字更是代表了它的属性,其中拥有最强的高手,最多的谋士,若是论战力,四大谍剩下的加起来,都不是它的对手。不过说实话,隐军似乎走上了岔路。”
冬儿含笑道。
“哦?这可是新鲜的论调,让本宫好好听听,若是有理,将来也可以好好笑笑那狂妄的小子。”
华贵妃笑道。
她口中狂妄的小子,除了萧翎风还能有谁?
冬儿闻言,不可置否。
“隐军的构成,依照母妃给冬儿的资料,该是所谓的高手、谋士、拷问师、以及最可怕的龙首组成的。四大龙首,各自为政,无人知道其真实身份,不过在冬儿看来,其实也很简单,所谓四大龙首,说不准直接就是不存在的,若是真的存在,那么将会成为隐军最大的劣势,也就是冬儿所说的岔路。他们反正都要听从于摄政王父子,摄政王父子权倾天下,自然可以压制住各自为政的四大龙首,可若是摄政王父子一旦失势,那么各自为政的龙首,怕是第一时间就会乱起来。他们并不是因为法度而集结在一起,而仅仅因为摄政王的权势。”
华贵妃闻言,颔首一笑。
“你说的不错,这四大龙首若是存在,那么必然是隐军紊乱的根源。不过说实话,这对于旁人来说,也许是弱点,可对于摄政王父子来说,也仅仅是个笑话。他们一个自认为天上神祗,稳坐在太上皇的位置上,另一个则逍遥于世,不喜欢任何人束缚自己,都是自问有极大掌控力的主儿,他们需要的正是对他们敬畏而产生的暴力集团。”
冬儿闻言,心中一凛。
大抵就是如此吧。
年祭之时,一应朝臣、郡王、公主、皇子纷纷跪地,唯独他们二人傲然。
摄政王雄霸天下,如同神祗,俯视众生。
萧翎风则如仙挺立,逍遥无方,视乎皇权为无物。
这两人,想来果真不会在乎,他们秉霸道而统御下属,也是理所当然。
冬儿不禁苦笑,她果真是幼稚了呢!
“不要灰心丧气,摄政王父子这样的人物,本就是站在无数人之上,你一时半会儿不能比拟,也是应该的。”
华贵妃开解道。
冬儿笑了笑,道:“母妃,您不必安慰我,冬儿知道自己的斤两,羽翼未丰之前,冬儿是不会与摄政王父子为敌的。”
华贵妃欣慰的点头,冬儿这般进退有度,已然有大家风范了。
“若是论最危害最大,当是当初的暗龙谍,不过自先帝驾鹤,他们就一蹶不振了,想来已经掀不起什么波澜来了。不过依然不可小觑,毕竟他们如今,握在父皇的手中。父皇的心思,如今恐怕不是常人能够猜出来的。”
冬儿神色有些阴翳。
华贵妃闻言,心头苦笑,冬儿说的还是含蓄了。
奉孝帝的心思不是常人可以猜出的,这话说的乍一看没毛病,可实际上何尝不是在暗指如今奉孝帝的心已经扭曲了?
不过这都是王氏造的孽,想来这业火也不会烧到自己身上。
华贵妃长吁一口气。
“暗谍呢?”
王氏是如今首要的敌人,若是不提暗谍,实在不像话。
冬儿苦笑,道:“最不可测的,正是暗谍。士林自古以来就是清流的天下,可如今王氏势力越发膨胀,加之王氏的底蕴,天知道士林之中,是不是也有暗谍活动?天下最好煽动的,怕是就是这些读书人了。”
文圣人你造孽啊!
冬儿心中自然少不了一阵埋怨,不过这话她可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华贵妃苦笑点头,这也是她最怕的。
若是文人被煽动起来,打着什么清君侧、除妖妃之类的旗号,她华贵妃可也不会好过。
“最诡谲的,则是绿林!您昨日跟我讲过,绿林最初的成型,是因为华氏负责剿匪,投降的绿林大盗。这些人源自三教九流,最是奸诈诡谲不过了,加上小巧功夫极厉害,翻墙偷听之类的活计,恐怕最适合他们,下药毒杀之类,本就是他们的本行,该是手段最繁多,最诡谲的了!”
冬儿轻声道。
贼眉鼠眼?
不。
眼前这个人和贼眉鼠眼,一点儿关系都没。
若是要冬儿形容,他该是个中年文士,温文儒雅,仿佛玉石,若是说他是哪个学堂的先生,她还相信,若是说他是个杀人如麻的盗匪,冬儿却是真是难以相信了。
冬儿起先以为,所谓的江洋大盗,即便不是贼眉鼠眼,也该是满两横肉,高三丈、宽也三丈是有点儿夸张,不过也说不准。
文士笑吟吟的望着冬儿,他如今已经猜透了小主人的心思。
华贵妃在一边儿,也是掩着嘴轻笑。
“冬儿,今日母妃在给你上一课,不仅仅连相貌可以骗人,连气质都可以骗人的。白衣,你换个样子给冬儿瞧瞧。”
华贵妃轻声道。
白衣,正是中年文士的名字。
白衣微微点头,双手在脸颊上一遮,没等冬儿疑惑,手掌就放了下来。
冬儿定睛一看,好悬没吓着。
这哪儿还是刚刚那个温文儒雅的中年文士?
脸还是那个脸,可是一双眼睛却是露出凶狠的光芒,什么温润如玉,跟这双眼睛可是没半点儿关系。
相貌未改变,可是气质却天差地远。
如今的白衣,可是一副杀神的气质,若是说他是从九幽之下逃出来的恶鬼也没差。
“小公主,您别怕。”
白衣又是一遮脸,又换了一副姿态。
如今是个胆小怕事的小商贩的气质,低微中透着一点点儿的奸诈,不过却不让人讨厌,就是那种极平凡的小生意人的样子。
“千面神君,果真不凡。”
华贵妃拍手道。
冬儿闻言,轻声道:“千面神君,是他的外号么?”
华贵妃点头。
“回禀公主殿下,千面神君,正是小人的外号。小人自十五岁出道以来,到如今已然有二十年了,共计可以更换近百种气质,不论是军人、各种生意人、还是书生,都可以模仿的惟妙惟肖。如今添为绿林的左司。”
白衣恭声道。
冬儿在观察白衣,白衣也在观察冬儿。
白衣是模仿的高手,各类人的气质,他都可以模仿的惟妙惟肖,自然是揣摩人心的高手。
他见冬儿的姿态,心中大抵是有了谱。
这位小主人,眼中含有戾气,恐怕遭逢过大难,不过却心性果决,若是发起狠来,怕是比寻常男子,不,应该是比世上绝大多数人更加可怕。
如今尚且十岁,想来应该是早慧的人,手段尚且看不出,不过应该也不差,不然不可能让华贵妃看中。
华贵妃是他平生最恐惧的人之一。
不论是手段,还是智慧,他远远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以后凡是有情报,都给冬儿一份,也该是让她参与绿林的时候了。”
华贵妃道。
冬儿闻言,心中大喜。
如今她才算是真正步入的权利的中心,明面上她依旧是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可事实上她手中已经有了可以掌握的力量。
“是。”
白衣躬身道。
“冬儿,你将和白衣学习如何转换气质。母妃不要求你能做到白衣这般,毕竟这仅仅是小道,不过母妃要求你,做到随心所欲的转换表情。”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若是没有名师,单要自己领会,那需要极高的天赋。
华贵妃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让白衣入宫。
“冬儿见过老师。”
冬儿稍稍躬身。
礼贤下士。
这是一个成功的上位者,一定要学会的。
冬儿记得,华贵妃曾这样教育过自己。
白衣面上露出了受宠若惊之态,赶忙道:“公主殿下这是折煞了小人了,小人定然会竭尽所能,不负重望!”
自那日后,冬儿就开始与白衣的学习。
白衣穿着一身太监的服饰,当即就成了一个正经八百的太监,不论是那低眉顺眼的姿态,还是奸细的嗓音,甚至连寻常太监的口癖,他也学了一个惟妙惟肖。
冬儿不免悚然,这样的人,怕是最好的刺客吧!
若是他想要刺杀一个人,恐怕轻而易举的就会融入那个人的圈子,或者成了一个小厮、或是成了邻人、甚至连他们家远房亲戚,都可以随意假扮。
真是个可怕的人。
冬儿心中暗想道。
不过与此同时,她心中也有几分欣喜。
若是学会了他的本事,在宫中这个诡谲波澜永存的地儿,自然是如鱼得水。
“小公主,您知道人的情绪,该如何控制么?”
白衣捏着兰花指,奸细着嗓子道。
“大概是压抑吧?心思绝对的冷静下,想哭的时候不哭,想笑的时候不笑,然后渐渐的表情都能压抑住了。”
冬儿道。
喜怒不形于色,她听过这种说法的。
不过按照冬儿想来,恐怕就是凭借强大的理性,将自己的心思都给压抑住了,也就不会产生所谓喜怒形于色的表现了。
城府就是这回事。
“错!这不过是很低级的阶段。”
白衣淡淡道。
冬儿闻言,心中一阵稀奇,却面无表情。
“呵,小公主,您有些意外,却压抑住了,是不是?”
白衣道。
冬儿点点头。
“这就是低级阶段了,因为您心中已经有所预料,很可能会被反驳,即便被反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类的想法,一直在心中存在,所以您的理性很简单的就您的表情给压抑住了。是也不是?”
白衣继续道。
冬儿闻言,只得无奈点头,白衣洞悉人性,不是她这个孩子可以比拟的。
“那您看看这则消息,是不是会惊讶起来呢?”
白衣将一张纸条递给冬儿,神色诡异。
冬儿一看,却是浑身一震。
“婚约?这怎么可能?不论如何王紫衫也是王氏之女,摄政王怎么会允许?莫非王氏打算和摄政王一脉妥协?”
冬儿再也板不住表情。
纸条上写的东西很简单,王紫衫和萧翎风有婚约在身!
白衣笑眯眯的将纸条收入袖中,笑道:“看看!看看!您现在的表情,可是极端有趣儿的哦!”
白衣指了指镜子,神色越加诡异了。
冬儿面向镜子,忽然发现,自己面色苍白,双眼通红。
地狱中仰望天堂。
冬儿对王紫衫此人,唯有如此一个评价。
将来她必然身处地狱,不过冬儿希望她能够看到阳光,看到未来。
“把她给我。”
冬儿冷兮兮的看着萧翎风。
她不是心软的人,不过却看不得满天下的大人物,都欺负这么一个弱女子。
“你要她?”
萧翎风疑惑道。
“是。”
冬儿点点头。
“她是王氏的人,你能够信任她?”
萧翎风冷漠的道。
冬儿闻言,只是点点头,若是遇上这回事,她还能一心一意为了王氏,那么冬儿怕是也不得不赞她一声无血无泪。
不过她观,王紫衫定然不是这样的人。
“我自然是无所谓了,不过这坏人,我可不做。”
萧翎风狡黠的笑道。
冬儿闻言,道:“那就让我来做吧!也许她会恨我将她拉进了地狱,不过真实的地狱,也比虚幻的幸福好得多。在地狱中仰望天堂,也比在虚幻的天堂中麻痹强得多。”
地狱中仰望天堂。
在座之人,均是一阵咀嚼。
华贵妃苦笑,眼角隐隐抽动,她何尝不是如此?
她不是个无血无泪的人,当初也曾爱过恨过,有过一生的期待,也有过未来的憧憬,可以切终究还是毁了,她成了孤家寡人。
无边地狱中游弋的人,可不仅仅是王紫衫一个,只不过很少有她这样身在地狱而不自知的。
宫廷,就是个大地狱。
华贵妃心中暗自想道。
悲剧每日都在酿成,皇后如是、华贵妃如是、冉妃如是、晋妃如是,这里扭曲了一切的人性,败坏了一切的幸福。
可所有人还是如同飞蛾扑火,一股脑儿都涌入。
围城。
外边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这是何等的窘境,人人都是痴人、愚人,却不自知,即便自知,也无可奈何。
看破的代价,往往比沉湎更大。
“这是你说的。如今气消了么?”
萧翎风笑吟吟的看着冬儿。
无血无泪。
他果真是这样一个没心的人。
冬儿心中暗想。
王紫衫自小在她身边长大,她遇上了这样的事儿,他没有丝毫的担心,却依旧笑吟吟的,可见此人的冷漠。
冬儿忽然有些害怕,与这个人一道,真的会有好结果么?
什么盟友、什么伙伴,怕是转头都会被他给连皮带骨都吞下去吧?毕竟他对王紫衫都是这般冷漠无情。
“怒火炎炎。”
冬儿冷冷道。
“呵,不管你如何,今日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接下来的事儿,就要看你的想法了。你要她生她就生,你要她死,她就死。这消息被一直压着,本就是为了在适当的时候毁了她,不过毁掉她的是王氏,可不是我摄政王府。”
萧翎风淡然道。
望着萧翎风离去的背影,冬儿浑身一软,坐下地上。
仅仅是一瞬,萧翎风的眼中那漠视一切的光芒,让她喘不过起来,一股纯粹的窒息感,让她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华贵妃将她扶起,笑道:“这就是摄政王府的男人,招惹不起的。”
她的话,意蕴很深。
她当初就被连皮带骨的吞了,她自然不希望冬儿走她的老路。
如若不然,今日之事,她会想办法避免的。
“嗯,冬儿铭记母妃教诲。”
冬儿点点头。
“那么关于王紫衫之事,还是由你来做主,凡是宫中之人,都要做这样的选择。你是个有感情的人,不似摄政王府的男人那般如同披着人皮的魔鬼,所以你的选择,也许会是错误,但是切莫违背了本心。有许多事儿,母妃还是可以做的,比如……”
不待华贵妃说完,冬儿就将她打断。
“母妃,我知道您是为了冬儿好,不过这事还是交给冬儿好了。冬儿会做好的,虽然很痛苦,也很不忍。”
冬儿肃然道。
白衣在一边儿,暗自点头。
果真是个果决的女子,他隐隐已经看到,又一个华贵妃正在缓缓成型。
不过她也许会比华贵妃走的更远,因为她并非妃子,而是一位公主……
想到这儿,白衣的后背刷的一下,升上一股寒意,他已经明白华贵妃打算做什么了,天,她好大的胆子……
稍稍缩了缩头,白衣很好的将自己的表情掩饰了。
他是这方面的大宗师,除了那个妖邪,谁能看出他的想法呢?
哼哼……
入夜了,冬儿睡不着。
望着天边的明月被乌云遮挡,她叹息道:“明月少不了被云彩遮挡,美玉也少不了瑕疵,紫衫啊!紫衫!希望你能过了这一关。”
王府。
王紫衫懵懂不知,她正走在了人生的岔路口。
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偷偷入了王府。
王紫衫的院落很偏僻,大抵是因为她们母女被二房给排挤,加上她又太过耀眼,家中的兄弟们,一个个都很不喜欢她。
偌大的房门外,连个侍卫都没有。
不过好在这是王府,没人傻到来这里撒野。
避过寥寥无几的岗哨,黑影嘿嘿冷笑,她是踩过盘子的,王氏真正的高手,一个个都在重点的族人哪儿护卫,王紫衫根本不在此列。
越过了高墙,落在王紫衫的房门外。
自怀中拿出竹管子,一股浓浓的烟气,便侵入了王紫衫的房间。
王紫衫到底是弱女子,如何明白这江湖的诡谲伎俩?一下子就栽倒在地,幸好摔的不重。
黑影大摇大摆的入了房,熟络的将王紫衫给绑了,而后套进麻袋里,几个起纵就消失在王氏的院落外。
她也不怕第二人别人着慌,毕竟王紫衫在王氏的位置,太过尴尬,偌大一个院落,连个仆役都没,不得不说,王氏实在是太小气了。
不过谁叫王紫衫本就是孤儿寡母,不招人待见,接连却傍上了摄政王的大腿,如今王氏和摄政王的关系之紧张,没将她逐出王氏的门庭,也不过是为了维持面子罢了。
第二日,晨。
冬儿遥遥望着天边的彩云,长长叹息一声,道:“噩梦即将降临。”
谁是谁的镇魂歌?
冬儿不知,王紫衫的镇魂歌,已经开始鸣唱,不仅仅是对她自己,亦是对王氏!
昏昏沉沉。
自虚无间,王紫衫迷茫醒来。
昨夜不知何故,她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待她醒来,已经在一处庵堂。
她刚想起身,却发觉自己被绑缚着。
“这是怎么了?”
她已经意料到,她被人绑架了。
她心中不禁苦笑。
她可从未想过,天下还真有人敢将她从王府给绑出来,王氏那边儿是不会在乎她,可好歹她是易安居士的弟子,天下敢这样对她的人,应该还没有才是。
不过这里,怎么这么眼熟?
她仔细观察,发觉这一处庵堂,可不就是母亲出家的镜匣庵么?
来人到底是什么心思?
“哟,醒了?”
一个戏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王紫衫如今被绑缚的好像是个蚕宝宝一样,艰难的别过头,却见一个蒙着面的女子,瞪着一双媚气的眼睛,正看着她。
“你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王紫衫并没有喊叫。
她可不想激怒这个女人,这个人能从王府将自己绑出来,那么若是想要杀了自己,相比也是手到擒来。
女子轻笑一声,道:“今日请你来,是为了让你看一场戏,很有趣哟!”
王紫衫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过她却明白,看来这人不打算杀了自己。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也是个女子,也不怕有失贞之危,看看再说吧。
“嗯,不愧是那一位看上的人,单单是这份镇定,就让人极为佩服,我像你这般岁数的时候,可没有你厉害呢!听说你还是一位博学士,真是个优秀的让人嫉妒的女子,可惜……不过也很有趣,不是么?”
女子的话语,越加诡谲。
王紫衫不明所以,不过正待她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女子却拿布头将她的嘴给塞上了。
这女子看来是经常做这个活计,塞的这叫合适,王紫衫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将王紫衫安排在布帘之后,弄出了一个小缝隙,正好可以看到房舍内的一举一动,而房舍内的人,若是不特意将布帘掀开,半点儿不会发现。
不多时一个女子被人推了进来,她一脸的凄苦,手中不断的推搡着,可惜奈何后进来的人,实在是力大,她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你又何必反抗呢?已经这么多次了?”
男子的声音清朗,却很淫邪。
王紫衫瞪大了眼珠子,她见到了她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事。
那女子正是镜匣庵的庵主。
也是她的母亲。
而男子,正是她堂兄,王师道的大儿子王熹。
这是什么情况!
她明明知道了,可内心却不愿意相信。
那女子仿佛一条蛇一样,伏在王紫衫的耳边,用游丝一般的声音,道:“好戏开罗咯。”
“王熹,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是你婶娘!”
庵主披散着头发,声色俱厉。
“婶娘?唔,这么多次了,你怎么还端着不放?明明闭上眼享受就好了,叔叔已经故去这么多年了,你不是也很寂寞么?” 王熹轻佻的笑着。
他狠狠一扑,将庵主按倒在地上,庵主不过是个弱女子,如何折腾过他,不多时就抵挡不住。
她身上的衣裳,被撕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