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在戌初正式开始。到场的只有星尘的祖父和几个庶出的叔叔。
虽说是家宴,正殿主宴能获得入席资格的只有星尘祖父,星尘父亲,星尘和他几位庶出成年的叔叔。星尘祖父的妾室,星尘父亲的妾室,他那几位庶出叔叔的妻妾以及其所出的公子和身为外戚的南宫宗介,他们都没有资格的,只在偏殿设了男女分开当的两个大桌。世家里男女六岁则不同席。
唯一可以有席位的女子,一个是星尘的祖母,听闻他明日才动身从姜家出发。还有众人明面上皆知,族谱上记为已去世的元宏真人嫡妻,星尘的生母。最后一位是宁二夫人,作为嫡长子的平妻,她是有资格的。
宴席行至一半,外面灵仆唱道:“宁二夫人到。”
只见一个身穿宝蓝色纱裙,头梳飞天髻,发髻上查了七支凤尾金钗。宁二夫人缓缓步入殿内,距离星尘祖父主位几步的时候,由她身旁的嬷嬷扶着徐徐屈身行礼,“儿媳给父亲请安,父亲康安。儿媳因身子不适,所以来迟了。”
星尘祖父道了声赶紧起来,便由宁二夫人身后嬷嬷扶着缓缓起身。宁二夫人起身之后,星尘祖父又道,“你身子骨不好,能来已是难得。快入座吧。”星尘祖父说完,自有灵婢在星尘父亲一侧空位上,添上酒壶。
空位上的菜肴,箸筷和酒杯一早就放下了。他们就是担心会有这种情况,避免本来推脱宴席的人,席间中途突然又来入席,所以一切都按照预定桌数上好,凡是身份足够出席正殿的,都会有桌子和菜酒备好,哪怕那人根本不会来,比如祖父右下手,少矮点的席位,那是星尘祖母的,虽然桌子上是空的,但席位却在。各色菜肴,膳房会多准备了几份,以备查验和再添人,且有一份妥善保存三日留档。这便是世家大族的规矩。
宁二夫人在嬷嬷的虚扶下,缓缓走向中她的席位的方向,路过星尘的时候,驻足正脸打量星尘一会儿,转身遥遥在对星尘祖父一拜,“恭喜父亲,嫡长孙归家。家族必然重新兴旺。”
说完,她又转身对星尘父亲说,“恭喜夫君,这星尘长得很像那位亡故的姐姐。”这是有点挑事的意味了,至于她对于星尘生母知道的是表面上的,还是更深入的,不得而知。
宁二夫人打量星尘的时候,星尘也在打量她。一张鹅蛋脸,在深宅大院里浸染了那么久,染满了风霜。这二夫人只能说长相清丽,若说星尘印象中的生母是艳丽的芍药牡丹,她则是池中莲。只是宁二夫人胭脂水粉涂的再厚也难掩憔悴的病色。看来这二夫人的确是病弱,倒不像是借病示弱,以退为进。
她恭喜星尘的时候,语气里是满满的喜悦,星尘同时也在看着她眼睛,她眼底里充满欣喜之色。若不是真心道喜就是在这世家里历练久了,会演戏了,且演技极好。
坐下后,她举杯敬了星尘祖父和父亲各一杯。最后她端起酒杯,要敬星尘,星尘立马站起来道,“儿子岂敢。应是我敬宁姨您。”
“既然你称我一声宁姨,则就分出高低了。我不过只是一个平妻,在你母亲面前终归还是低一级。自古公子皆为为主子,平妻和贵妾只算半个主子,身份高低早已明了。”星尘只能硬着头皮,双手捧着酒杯,深深鞠躬,等她衣袖掩杯饮下之后,才站起身,右手捧杯身,左手托着杯底仰首一饮而尽。
宁二夫人敬完三杯之后,便起身以身子虚弱为由退席了。“你身子弱,一定要好生保养。”星尘祖父准了之后,宁二夫人屈身一福之后,在嬷嬷虚扶之下离开了。
出了殿门后,嬷嬷见四下无人,小声说:“二夫人,您今日着实可以不来,更不该饮这许多酒。”
宁二夫人边走边说,“不来,怎会知道这星尘公子如此优秀,居然到了术士境巅峰了,当真不容小觑。”宁二夫人咳了几声,嬷嬷赶紧想拍下她背,被她摆手拦下了。她缓了缓继续道,“若不是爷(指元宏真人)因为先大夫人的事耽误了修炼,如今早也就上人境!再说我那个冤家,如今才修士五级,天差地别啊!咳咳咳,我是造了什么孽,爷和儿子都靠不住的。”宁二夫人越说越气,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二夫人,咱快些回去吧,这儿风大。他星尘公子,不过是术士巅峰而已。咱家跟星尘公子年纪相当的早已入了真人境。咱们小公子(指星淳)如今还小,过几年就懂勤奋修炼了。”
此时她们二人已行至殿门,门外早已有传好的轿夫备着软轿在门外候着。嬷嬷扶着二夫人上了软轿,轿夫缓缓的升起软轿,生怕夫人哪里不适。
软轿稳稳行进后,宁二夫人实在撑不住,从袖子里面拿出药丸含服了一颗,这才有力气继续跟桂嬷嬷继续谈论,“到底是淳儿天资不足,地六品赫连氏先天灵丹,玄八品灵根,地三品灵血,差点就灵血不纯。听闻那个星尘,灵根灵血都是天九品,只是灵丹随了慕容家没有赫连家的先天灵丹。都怪我当年不谨慎,着了那个贱/人的道!”说完就靠着软轿后背上大口喘气。轿夫自然是装聋作哑的,若明天传出一星半点儿的话,小命就没了,本就因天资愚钝无法修炼,只能赚口辛苦钱。
各大小世家里面,灵血地品以下视为不纯。灵血不纯的人无法进入灵冢不说,且在世家里面的地位,即便是嫡出,也形同旁支庶出对待,同样他的生母的下场也很凄惨。若是公子和娘子,过不了家族验血那一关的话。失贞女子所生之子女,溺毙。生母既已失贞,就将遇到浸猪笼的惩罚。
“那个刘如玉已经被揭发之后划花了脸,扔到最下等的窑/子,不堪受辱自裁了。二夫人您就别气了。”
“桂嬷嬷。你可知我的恨!那个贱/人太便宜她了,我恨不得把她剁了喂狗!”
……
席间傲天尊突然起身宣告星尘父亲已于昨日下午突破上人境。众人自然起身举杯道贺,星尘也随各位叔叔之后也祝贺自己父亲,并敬了他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星尘以更衣为由,出了殿外透气。正殿主宴里就星尘一个双十年纪的年轻人,在座的叔叔最年轻的也有三十如许,他们谈论的都是些家势壮大和经济来源之类的。星尘也不参与家族决策,实在插不进话去。而且他们看似在互相讨论请教,实则暗中互相较量,彼此试探着对方的底牌。
行至假山,这假山虽不似那一世的苏州园林和闻名遐迩的狮子林,却也有些形状有趣的奇石。有像鹿的,有像星尘祖父喜欢的美人,还有一个居然还像卧佛。
不对,那不是卧佛,是有人窝在假山上。星尘仔细一看,简直苦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