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豫院长的这个问题,如同一个锤子砸进了自己的心里。
确实,以前的自己不会思考这个问题,现在的自己并不清楚这个问题。可是韩院长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呢,自己才只有十六岁啊,难道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跟以前不一样吗?
“你的才名已经传遍洛州,很快也会传到长安,再加上你身后的背景,到时只怕是很难清静了。”韩豫说完这一句,双手背负身后,也不管叶绍愣在那里,慢慢踱步往马车边走去,早有随从过来扶着他上了车。
才名?我?叶绍不仅心中暗汗,自己只不过是偷了王维的一首诗,哪里有什么才呀!这下倒好,搞得人尽皆知的。退一步说就算有才名,跟能不能清静有什么关系呢?韩院长最后那句话,他一时实在想不明白。
韩豫一上车,队伍就准备出发赶路了。叶绍只得暂时停止思考这些问题,先赶回到自己车旁。
一上车,阿秋就问:“少爷,韩院长喊你去,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只是找我闲聊了几句。”
阿秋撇了撇嘴,道:“这一路车马颠簸的,好不容易歇息一会,韩院长还要喊少爷去说话,耽误少爷休息。”
“阿秋,别胡说。韩院长是文坛泰斗,又是我院师尊,平时想与他亲近请教的机会都没有,他能喊我叙话是我的荣幸。”叶绍正色道,“以后这样的话可不许再说了。”
阿秋吐了吐舌头:“奴婢知道了。”
叶绍这时犯了困,刚才在韩豫院长面前因为紧张倒不觉得,现在一放松就感觉困意袭了上来。随着马车的摇晃,不知不觉睡着了。
阿秋见少爷睡着了,就掀开车帘出了车厢,和负责驾车的阿木一起坐在车辕上。
叶绍这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一觉醒来天色已是微微发暗。伸个懒腰,掀开窗帘一看,车队已经到达长安城外。
高大巍峨的城墙,似乎在向天下人诉说它古老悠久的历史。城头上,“长安”两个斑驳大字,苍劲有力、气势雄浑,就是这古老久远的见证。皇朝变换,历代帝王都没有将这两个字重新裱刻,可能也是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悠久历史和正统地位。相传,这段城墙还是上古时代所修建,而千古一帝的始祖帝坤统一天下后,就建都定名此地。长安长安,长治久安,代表了天下大治的希望,也代表了对王朝延续的憧憬。
此时车队正在接受城卫的例行检查登记。即便是从洛州来的公门中人,城卫的检查仍然是一丝不苟。毕竟是帝国的中心、皇帝居住的地方,安全保卫就是不一般。
检查完毕,队伍就准备进长安城。
这时阿秋从车外掀开帘子探头进来,发现叶绍已经醒了,就道:“少爷,舅老爷安排人来接您了。”
叶绍一听,“嗯?”了一声,怎么还接到城门口来了,自己的这个舅父这是对自己有多不放心啊?
可既然人家都已经来了,自己总得给个态度。
叶绍于是掀开车窗,只见车队前方站着两拨人,一拨人都穿着官服,在一个官员的带领下站在韩豫院长的马车前,只见那为首的官员躬身向着韩豫座车道:“礼部六品执事樊平,迎候韩郎中入京。”韩豫除了任职碧落书院院长,还挂职兼任礼部四品郎中,所以礼部官员称呼他的官称。
韩豫自车内掀开窗户,对那樊平道:“有劳樊执事了。”
“岂敢岂敢。”樊平赶紧拱手答道。
这时那另外一拨人已经走到叶绍车前,这几个人没有穿官服,为首的是一个中年人,留着短须,看着精明强干。此时叶绍已经完全打开了车门帘子,那中年人向着叶绍行礼道:“杨启奉老爷之命,特在此迎候绍少爷。”
叶绍有些愣神,以前并不认识此人,阿秋赶紧在他耳边小声道:“这是舅老爷府里的大管家杨启杨管家。”
叶绍听了,忙抬手还了一礼,那杨启见他回礼,赶紧侧身,以示不敢受主子的礼。叶绍道:“有劳杨管家了,请等候我片刻,我先向师尊禀明。”
说着下了马车,快步走到韩豫马车旁,此时韩豫也正掀开车帘,叶绍就将情况向他说了。
韩豫随和的摆摆手,道:“你去吧,记得后天八月初三乃是入宫觐见的日子。你要早起来礼部驿馆与我汇合,切记不可迟了。”
“学生记下了,请院长放心。”
韩豫点了点头,示意叶绍可以离开了。
回到车上,叶绍对杨启道:“还请前面带路。”杨启他们来时带有马车,就停在城门下。
这时礼部和韩豫的车队也动起来了,叶绍他们随后也开始起步出发。两拨人马进了城,就分成了两个方向,一拨去了礼部驿馆,一拨往杨府而去。
长安城分为外城、内城、皇城三个部分。刚刚接受检查的地方是外城的入口,进了城门就是外城了。外城主要居住的是普通的百姓和商户,而内城则是宦官府邸、大户人家、大型商户以及中枢部衙、长安京兆衙门驻地了。皇城自不必说,当然就是皇宫所在地。
杨晓澜居住在内城东边方向的明时坊,他自在京为官以来一直居住此地。长安的繁华更甚洛州,饶是城内大街宽阔,依然是行人车马如织,是以杨启、叶绍一行自入城后,约莫走了近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到了明时坊杨府。
叶绍对于舅父家是十分陌生的,好像自小到大就只见过舅父几次,而且他总是那么严肃,一副时刻在思考问题的样子。在自己的记忆中,好像每次舅父见到自己,都是一副忧愁伤感的表情,不知是因为伤感自己父母早逝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有了另外一世的人生经历后,叶绍在路上时偶尔也会恶作剧的想,舅父这么一个苦大仇深的人,是怎么坐到吏部侍郎那么高的位置上的。
进了府,阿秋和阿木先去安顿,杨启带着叶绍去见杨晓澜。
此时已过酉时,杨晓澜也已从吏部衙门回家。他知道今天叶绍过来,杨启就是他专门派出去接叶绍的,除了担心叶绍入京惹事外,其实也是想念这个外甥了。
杨启带着叶绍直接去了杨晓澜的居所,这倒是和叶先城不一样。叶先城每次见叶绍都是在书房,而杨晓澜见叶绍选择的是卧房。
看来叔父虽近,舅舅更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