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
“陶贝贝女士,您所搭乘的MX0965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速到22号口登机……陶贝贝女士,您所搭乘的……”
22号登机口前,空乘小姐姐焦急地站在广播前催促着,而不远处,陶贝贝正用一百米冲刺的速度滑行而来,还差点撞上了别人。
“来了来了!”陶贝贝在22号登机口前紧急刹了车,没想到脚底一打滑,差点摔个四仰八叉。
“陶女士,您当心!”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进机场就淹没进化妆品柜台的陶贝贝,此时手忙脚乱地掏出登机牌,终于赶在最后一刻登上了飞机。
这周开始,她就要开始享受她的旅行假期了,而旅行的第一站,就是冰岛,为了能亲眼看到极光,陶贝贝的北欧之旅已经筹划良久,她从小就有周游世界的梦想,以及周游世界的……财力,如今二十多岁的她,早已跑遍了三十几个国家。
又是离飞机起飞仅差一步之遥,在陶贝贝旅行的生涯里,由于拖延症没而没赶上飞机的事件比比皆是,就好比去年寒假,由于堵车,她没有赶上去迪拜的航班,结果晚了两天才和闺蜜碰头;再比如大前年的暑假,由于出门忘拿证件又没赶上去冲绳的航班,结果被几个朋友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所以和陶贝贝相交甚笃的人都知道,和陶贝贝一起干什么都行,除了旅行。
不过陶贝贝后来也学会了一个人走南闯北,一个人的旅行虽然寂寞了些,但也充满了变数和惊喜,不用受制他人,也不用被人指指点点,走到哪就是哪,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独有一番乐趣,所以今年的旅行,陶贝贝仍选择了一个人去冰岛。
S市没有直飞雷克亚未克的航班,所以陶贝贝的这趟航班是要先飞往阿姆斯特丹。
她买了头等舱的位置,这会儿,她终于可以闭上眼睛美美地睡上一觉,一觉醒来,再转个机,时差也正好和冰岛的生活衔接得上,简直堪称完美。
每年的过年期间,S市的机场就极其忙碌,飞往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旅行的人不胜枚举,这几天的航班也比平时增开许多,陶贝贝的航班在跑道上足足滑行了半个多小时才起飞,更何况,外面还下着绵绵细雨。
飞机平稳后,空姐很快送来了毛毯和枕头,还有一张菜单。
“哇哦,今天有龙虾。”陶贝贝看了一眼菜单,“牛排好像也不错。”
“你好,我要八道式Tasting Menu。”
就在她看着菜单犹豫不决时,她听到了邻座和空姐的对话,余光也跟着瞄了过去,邻座坐着一个与陶贝贝年龄相仿的男孩子,穿着体面,气质也姣好,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给人儒雅又斯文的感觉,这样打扮的头等舱的客人,十有八九也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公子。
空乘蹲在男孩身旁不断点点头,“好的,请您稍等。”待邻座点完餐后,她起身拿走了邻座的菜单,又走到了陶贝贝身边。
“您好,陶小姐。”空乘同样蹲了下来,“您想吃点什么?”
陶贝贝指着菜单上的“深海贵妃蟹”道,“就这个吧。”她的余光又瞟了一眼领座男孩,男孩也许是坐着无聊,两个手拨弄起了一个三角形的小塑料片。
“好的。”空乘双手接过了陶贝贝手里的菜单,鞠了一躬,然后起身又去到了后面乘客那里。
点完单,她盖上了毛毯,戴上耳机,继续闭目养神,这一程,有将近十一个小时的航程,现在她有足够的时间把昨晚的睡眠给补上。
窗外的天空逐渐暗下,飞机已飞了五六个小时,陶贝贝早已酣睡入梦,机上的广播突然想起,飞机遇到了强气流开始颠簸起来。
陶贝贝依旧沉浸在睡梦之中,领座的男孩拿着一杯酒赶忙从吧台走回座位,好巧不巧,就在他走到陶贝贝身边的时候,飞机再次颠了一下,男孩没有站稳,酒杯里酒瞬间洒出了大半,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了陶贝贝的毛毯上。
熟睡中的陶贝贝并没有感觉到,依旧躲在毛毯下昏昏而睡。
“小姐!小姐!”男孩很有礼貌的叫了几声。
陶贝贝耳朵里塞着耳机,没有应答。
“我说,小姐,醒醒。”男孩轻轻拍了拍她,“你的毯子……”
陶贝贝动了动身体,慵懒地翻了个身,“谢谢,我现在不想吃东西。”说罢,她努力挥了挥手,把头埋在了毯子里继续睡。
男孩手足无措,只好叫来了空姐。
又不知过了多久,陶贝贝终于醒了,大梦初醒的她伸了个懒腰,睁眼却发现身上柔软的毯子变成了一件男人的厚外套。
“咦?这是谁的?”陶贝贝瞪大了眼睛有些慌张,她左右环顾,周遭的人还在安静地休息。
“你醒了啊。”姑娘的右侧突然传来一记轻柔的声音。
她转头看去,邻座的男孩已经起身站到了她身边,“不好意思,小姐,我的酒不小心洒在了你的毯子上,毛毯又不够,所以,呵呵……”男孩说着挠了挠自己的头,“对不起啊,不过,给你把毯子取走的是空姐,不是我,你放心好了。”
陶贝贝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这外套,你的?”
“是的。”男孩更加不好意思,“哦,不是我给你盖的,是乘务长姐姐给你盖的……”
“行,还你。”陶贝贝把外套从身上取下递给了男孩,“谢了。”
男孩害羞得接过外套,“内个……”
陶贝贝看着男孩欲言又止,“还有事?”
男孩的眼神从陶贝贝的脸上慢慢往下移,陶贝贝不自然地用手拉了拉自己的衣摆,“看什么?”
“你的鞋。”
陶贝贝伸出脚看了一眼自己的鞋,白色的球鞋上竟染上了一大块褐色水渍。
“啊!我上周才抢到的限量版……”
“对不起啊。”男孩一脸羞愧,“多少钱,我赔给你。”
陶贝贝抬起头,对着眼前的男孩狠狠瞪了一眼。
大年初四
名山路的酒吧一条街依旧热闹,裴忻约了十几好友在此玩得不亦乐乎,这些朋友大多都是裴忻在地下音乐界的好友,有些更是这次亚洲校园乐队大赛的参赛选手。
“裴忻!来。”一个壮硕的平头小伙子举起酒敬了裴忻一杯,“这次去现场看了你们乐队的演出,有点能耐啊,我说你们那个吉他手,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是啊,裴忻。”平头小伙身边的另一个乐手跟着说道,“是叫莫龄吧,这技术,太让人意外了,还好跟你一个乐队。”
“莫龄……”裴忻吞了一大口啤酒,“我也很意外。”
“哎?她以前是玩乐队的吗?快说说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裴忻转动了几下手里的酒杯,思考了片刻,“我也不记得了,似乎,以前关系不怎么样吧……”
“你乐队里这么多美女,都有男朋友了吗?”一个染着金色头发的男生也跟着兴致勃勃问道,“你们那个鼓手,也挺漂亮,叫什么名字,有男朋友了吗?”
“别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那贝斯手呢?小姑娘挺可爱啊。”
裴忻摇摇头。
“吉他手也不错,技术比我都好了,有男朋友了吗?”
裴忻用犀利的眼神瞪了金发男一眼,“我的人你一个也别想碰!”
“好好好,既然裴大人都下令了,我不招惹……不招惹……”
“裴忻,今年何亚维的状态确实不好。”坐在她身边的姑娘举起酒杯与裴忻碰了一下,“哦对了,还没有恭喜你恢复自由身呢!现在你的队里全都是美女,也不用再担心感情问题。”女孩带着羡慕的眼神道,“女子乐队,想想还真是酷。”
“是啊,我们S市从来都没有女子乐队吧。”
确实,今年进决赛的六支乐队中,有两支是全女子乐队,除了裴忻的黑天鹅乐队之外,另一支是由商学院女生组成的罗星草乐队,作为今年最高调的黑马乐队,罗星草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音乐圈茶余饭后挂在嘴边的话题。
“我说,你们知道吗?”一个贼眉鼠眼的男生突然八卦起来,“罗星草的女鼓手赵小宜是我师兄的前女友,听说那女的和我师兄分手后还搭上了太音乐队的蒋澜。”
“蒋澜?你是说太音的贝斯手?”
“是啊。”
另一个姑娘好奇道,“她怎么会搭上太音的贝斯手,如果我没记错,罗星草的几个姑娘不是跟太音的秦焱焱闹得不可开交吗?”
“哎,女人嘛,吵来吵去还不都是为了男人?”贼眉鼠眼的男人依旧八卦不减,“说不定人家是想打入太音内部,然后来个反策。”
“有可能哦。”另一个姑娘迫不及待补充道,“我跟你们说,那罗星草的主唱,叫乔梦梦吧,听说还是这次赞助商的亲戚呢……”
“真的吗,那她们能晋级岂不是有黑幕?”
“难怪……”
“难怪什么?”裴忻突然冒出了一句,“她们,很差吗?”
“她们很好吗?”平头小伙子坐在一旁突然反问道,“一群骨肉皮而已,裴忻你不会连她们都赢不了吧。”说罢,小伙咕咚几下喝光了杯子里剩余的酒。
裴忻看了看平头小伙,只得笑而不语。
“骨肉皮,什么是骨肉皮?”一个女孩问了一声,在场的人互相对望,忍俊不禁,仿佛嗅到了一丝尴尬的气息。
“来,干了它。”
大年初四
莫龄小姐总是习惯6点半就起床,这样的生活方式,她已经坚持了十年,无论放假或是上学,无论在什么城市,无论什么季节,无论睡得多晚,无论人有多累,她都能在那个点自然醒来,没有人能够打破它。
千万不要惹冬天说起床就起床的人,因为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莫龄就是如此,睡觉干脆,起床利落,做事绝不拖泥带水是她柔弱外表下的真正的样子,她的优秀源于她的极度自律。
每天早晨起床洗漱后,她会雷打不动地坐到自己的书桌前翻会书,然后摸一摸自己的吉他,母亲通常会起得比她更早一些,因为她要给全家准备早餐。
原本每个节假日的早上,莫龄都会跟父母聊聊身边发生的事,或是讨论时下的新闻热点,最近她低调了不少,因为母亲仍在气头上,对于没有去考研究生这件事,父母的“新年”过得十分低迷,从小到大,因为莫龄读书争气,母亲在家里的兄弟姐妹里都是最趾高气扬的那个,而今,莫龄的表兄妹都已在名牌大学读书,所以大年夜的团圆饭上,母亲也不再好嘚瑟什么,而是对莫龄的未来三缄其口,生怕大家问起什么。
“龄龄,今天包饺子吧。”母亲说。
“好啊。”莫龄弱弱回了一句,她这几天都不敢多答母亲的话,生怕她老人家又想到那些不开心的事然后埋怨她。
父亲一早就在厨房里擀饺子皮,拌饺子馅,跟母亲比起来,父亲更像是家里的大厨,而母亲的任务,就是掌管家里的财政大权。
“饺子馅来咯。”父亲从厨房依次端出了三盘肉馅。
“爸,这么多啊。”
“可不是!”父亲擦了擦头上的汗,“本来我说包白菜的就行,你妈非要包三种,说你喜欢吃,这不她早上五点就爬起来买菜了,白菜猪肉,韭菜鸡蛋,还有芹菜牛肉全都给你做了,没事,你妈说了,吃不完冻起来放冰箱,什么时候想吃就拿出来煮。”
“妈……”莫龄有些不好意思,她走到母亲身边,搂着她撒起了娇,“何女士,你不生气啦。”
母亲收拾完桌子,也跟着包起了饺子,“谁说我不生气了,只是这大过年的懒得说你。”
“那就是不生气了。”莫龄把头靠在了母亲肩上,“妈,你应该相信我,毕业之后我一定能找一份好工作。”
“不仅找个好工作,还要找个好对象!”母亲的口气中依然是有些无奈,“这件事也怪妈妈,我要是盯你盯得紧点,也不至于让你这么没轻重。”
“哎,知道啦,知道啦。”
“都这么大的人了,包个饺子都包不好”母亲看了看莫龄跟前的一盘饺子说道,“龄龄,你别包了,爱做什么做什么去吧,中午饺子煮好了我叫你。”
莫龄拿起自己包的饺子左看右看,“我包得很丑吗?也没有吧……”
“你妈的意思是,你今天不练琴了?”坐在一旁的父亲突然插了一句,“你不是每天早上都练琴的吗,想练的话就回房间去练吧,这里不需要你帮忙。”
莫龄看了看母亲,母亲又瞟了一眼父亲。
听父亲这么说,莫龄倒十分意外,“我……下午练琴好了。”她答得也有些唯唯诺诺。
而母亲则继续专注地包着饺子。
“晚上你妈还给你炖了腌笃鲜,还会做你喜欢的椒盐虾……”
“什么时候比赛?”就在父亲准备把晚上大餐全部剧透出来的时候,母亲突然说话了。
“啊?”莫龄还没反应过来。
“你那个什么乐队的,不是进决赛了么?”她说,“决赛是什么时候?”
“2月25日。”
“心思都不用在正途。”母亲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