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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又见紫罗兰

第一节 是谁送的花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车里的热气把车窗烘得雾蒙蒙的,车窗前的雨刷不停地刷掉玻璃上的雨水。倪紫菱坐在后排,用手轻轻地抹了一下车窗上的雾气,望着车窗外的景色。

天已经快黑了,细雨轻轻地敲打着厚厚的车窗,没有一丝声响。大地还是一片荒芜,没有任何耕种的痕迹,只有飘落的春雨告诉人们春天的到来。春天又来了,这是带给人们期盼和希冀的季节。

“刘总,今天赶回南岭的话,恐怕也是后半夜了。这样大家太累了,要不今天在滨海市住一晚?”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杨阳回头征询刘希森的意见。

刘希森,南丽公司的副总,他带着一丝倦意,点点头说:“雨天路滑,车开得慢点,今晚就在滨海住下吧,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

很快,车驶进了滨海市。这是北方的一个地级城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正是一天的下班时间,车辆行驶在极宽的马路上仍然拥挤不堪。看着依然飘落的雨,杨阳有点急躁,回头问坐在身后的刘希森:“刘总,还是住在盛阳大酒店吧?”

“好,那里停车方便。”刘希森点头同意。

车穿行在华灯初上的城市,终于停了下来,雨却继续轻轻地飘着。

倪紫菱抬头看看光彩夺目的“盛阳大酒店”在雨中静立着,璀璨华丽。大家下车都活动着筋骨,已经连续跑了好几个小时了。这次去的城市地处偏僻,压根儿没有机场,只能开车去。连续一个星期,跑了几个城市,除了在市里办事和睡觉的时间,其余时间都是在路上,司机也已经非常疲惫。总算可以好好吃顿饭,休息一夜了,大家都非常高兴。

这是一家装修豪华的五星级酒店。等待办好入住手续,倪紫菱拉着行李,迫不及待地来到房间。房间里的装修不像大厅那样奢华,而是别样的雅致。米白色的木地板,淡紫色的墙壁,深紫色的家具。卫生间是直接用透明的玻璃与卧室相连的,连洗手盆也是深紫色的。整个房间透着一种浪漫的香气。

倪紫菱把自己扔到铺着淡紫色床罩的大床上,一动不动。虽然有些累,但是此行事情总算圆满地解决了,这让她心里高兴。

一个小时以后,四个人坐在了二楼的餐厅里。餐厅里的座椅软软的,让人感觉很舒服。

菜很快上来了,大家都饿了。也不用太多的客气,倪紫菱却没有动筷子,三个男人都抬眼看她,她赶紧解释颠簸了一路,有些晕车,没有胃口,只想喝点水。

杨阳招手,一位服务员走过来。

“拿杯白开水吧,换掉茶水。”他说。

不久,服务员拿来大杯的热开水,用一个托盘托着的,还有两盘菜。服务员边将菜放到餐桌上,边报菜名:“红烧茄子、蚂蚁上树。”

杨阳抬头,有些疑惑:“我们没点这两道菜吧?”

服务员微笑不答,看着倪紫菱:“请问,您是倪小姐吗?”

倪紫菱微微吃了一惊,脸上却没有露出来,四个人都抬头盯着服务员,寻求答案。

这位年轻的小伙子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盯着她。

倪紫菱迟疑了一下,微微一笑,问:“什么意思呀?姓倪……就赠送菜吗?”

大家都笑起来,气氛缓和了一些,杨阳问:“到底怎么回事?”

服务员似乎等倪紫菱的答复,仍然追问了一句:“小姐是姓倪吗?”

酒店服务台完全可以查到自己的名字,她略一迟疑,微微点头:“是的。”

小伙子似乎放下心来,退了一步,解释道:“这不是酒店赠送的,是有位先生送这两道菜给倪小姐的。”

“是什么人?”杨阳忙问。

“先生没有留下姓名。”服务员微笑着离开了。显然,送菜者是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

倪紫菱茫然地环顾四周,餐厅里虽然还有几桌客人,但是餐厅太大了,反而显得有些空旷。

杨阳开玩笑地问:“是什么人送的?老情人吧?或者是仇人?”

守着刘希森不便开玩笑,倪紫菱白了他一眼,笑着说:“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不过就是酒店变着花样赠送的,先吃了再说……”

“你没听见吗?单独送你的,我先替你尝尝菜有没有毒……”杨阳一本正经地边说边动筷子。

“你见谁会在五星级酒店里投毒的?快吃吧你!”

刘希森也笑了,虽然是公司的副总,但他却平易近人。

大家说说笑笑吃过饭后,刘希森说要去他的一个朋友家,已经几年不见了,本来想做东给他接风的,但是大家都觉得不认识会不自在,而且已经太疲惫,所以由司机陪他去了。

倪紫菱只想回去休息,因为不明身份人送菜的事情,杨阳也无心出门。

回到房间,倪紫菱刚换下衣服,电话铃就响了。她接起电话,是杨阳。

“想吃水果吗?晚饭你没怎么吃,我给你叫水果吧?”

她揉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说:“谢谢,我不想吃。再说房间里送来的水果也就够了。我现在只想睡一会儿,明天见吧!”

有人敲门,肯定又是杨阳。倪紫菱穿上衣服,理理头发,打开门,门外却站着女服务员,怀里抱着一束花,微笑着问:“您好,是倪小姐吧?有人送您的花。”

一大束紫罗兰!

倪紫菱警觉地问:“是谁送的?”

“不清楚。有人送到服务台,让我们送来的。”服务员把花捧到她的面前。

倪紫菱迟疑一下,接过花,放到桌上。白色和紫色的花朵鲜艳欲滴,芳香飘溢,悠悠的花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与紫色调的房间极为协调。

做律师这么多年,自己一向小心谨慎,这个行业往往无意间就会和人结怨,但是在滨海市自己根本没有认识的人啊。不对,自己还真认识一个。两年前涉及一个刑事案子,自己来过滨海。那个犯罪嫌疑人后来因为盗窃被判了十年,要不是后来一次会见中发现他有立功情节,恐怕就不是判十年的事情了。公安机关认为他还有罪行没有交代,就没有把他立功的情节算上,后来检察院补充侦查,便从轻判决了,那人也是千恩万谢,当即表示不再上诉。可是,他正在服刑,也不可能送花呀。到底是什么人送的呢?不会是藏有什么机关吧?她把花又拿起来仔细地看了一遍,没有任何卡片之类的东西。

会是谁送的呢?

第二节 法律顾问

电话铃响的时候,倪紫菱才从梦中醒来,是杨阳催她起床的电话。

一夜昏昏沉沉,本来想睡个好觉,但是乱七八糟的思绪让她在天快亮时才睡去。

“没睡好吗?昨晚没事吧?”看着倪紫菱的脸上带着疲倦,杨阳关心地问。

“还好。”倪紫菱笑着说,但是只端了一杯咖啡。身体的疲倦还让她没有胃口。

“回去以后再好好吃一顿吧,让刘总请客。”杨阳开玩笑地望着刘希森。

刘希森满脸笑意:“没问题,当然得好好请请倪律师了。”

南丽公司的前身是南岭市建筑安装厂,属于国有企业。刘希森部队转业以后一直担任厂长,经营多年。几年前厂子负债太多面临破产,市里无法解决职工的安置问题,就决定招商重组。

南子豪从美国回来投资,成立了南丽公司,吞并了这家国有企业。短短几年的时间里,扭亏为盈,迅速发展成为南岭市数一数二的集团企业。公司近年来更是投资了矿产行业,已经成功上市。

这几年的矿产行业谁都眼热,于是刘希森主动提出专门负责矿业公司,让出了总经理的位置。南子豪让他的侄子——年轻有为,又有海外留学背景的吴虎当上了总经理。而刘希森作为公司元老,却从没将吴虎这毛头小子放在眼里。杨阳跟随刘希森多年,深得他的信任,甚至在公司重组的时候,极力要求杨阳做董事长助理,意欲在南子豪身边安插一个耳目。没想到杨阳两边不得罪,竟成了南子豪的得力助手。

吴虎坐上总经理的位置后,大刀阔斧,把全套的西方管理引进公司,触犯了公司部分老员工的利益,老员工纷纷向刘希森诉苦。刘希森不动声色,甚至吴虎换掉原来的法律顾问白素雅,他仍然按兵不动。

白素雅,南岭市著名的女律师,人情娴熟,关系网深。如今虽是徐娘半老,但是业务能力仍然是让倪紫菱这等律师望尘莫及。从在南岭市建筑安装厂的时候起,白素雅就是刘希森的律师,早听说两个人关系暧昧,白素雅后来还离了婚。

刚刚成为南丽公司新任法律顾问的倪紫菱,自然清楚其中利害。如果这个案子办砸了,不但让刘希森看笑话,也会影响杨阳在公司的地位。杨阳和倪紫菱是中学同学,在一次同学聚会上遇到她,得知她已经做了律师,主动介绍她做南丽公司的法律顾问。因为有杨阳的极力推荐,才让倪紫菱有了机会。

南丽矿业公司在H省完成了一项工程,对方公司负责此项目的人员频繁变动,造成了剩余的工程款多年没有追回。项目是刘希森主持的,欠款数额巨大,这直接影响了他在公司的声誉。所以他向董事会表示,他将亲自出马,保证把欠款追回。分管法务部的杨阳担心刘希森在其中捣鬼,便向董事会要求一起出马,才有了这次H省之行。

倪紫菱调查得知,对方公司是两家合伙,作为合伙人之一的香港投资方,根本不知道这笔业务。此笔业务虽是在公司上市之前,但价值几千万的工程,香港投资方竟然一无所知,其中猫腻不言而喻,拒不还款也在情理之中了。刘希森曾经多次和对方交涉,关系已经闹得非常紧张。此次之行,刘希森不便出面,只是督阵。倪紫菱直接去找了香港投资方,才让这个案子有了转机。昨天已经顺利地拿到了支票,存入银行,也算一块石头落了地。

吃过早饭,倪紫菱回房收拾东西,一抬头,房间里的那束紫罗兰突然让她想起昨天的事。紫罗兰,是谁送的呢?

她拿好东西,看了一眼鲜花,有些忐忑不安地下了楼。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司机把车开过来,杨阳接过倪紫菱的行李放到了车上。

“倪小姐,请等一下!”一位酒店服务员捧着一束花跑了过来,“这是有人送您的,请收好!”

又是一束紫罗兰!杨阳他们也愣住了。

倪紫菱对服务员说:“我想知道是谁送的!”

服务员没有说话,微微笑着摇头。

倪紫菱略微迟疑,拿出一张名片,交给服务员:“这是我的电话和地址,请转达送花的人。”然后接过花上了车。

杨阳突然笑起来:“今天是‘三八’妇女节,想想是谁给你送的花。”倪紫菱没有理会他,是啊,整整在外一个星期了,今天可不就是妇女节吗。

这时,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停车场那边停着的一辆豪车中,一位男子西装革履,深灰色的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眼睛一直注视着他们,面上却毫无表情。他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来。烟雾瞬间弥漫,然后逐渐散开。烟雾后,他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旁边助理模样的男子小心地问道:“叶总,要不,我过去留住她……”

男子将手上的烟狠吸两口,然后掐灭在手边的烟灰缸里,平静地说:“不必,我们走吧。”一行七八辆豪车相继驶出酒店的停车场。

杨阳他们随后也驶出停车场。上了高速,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说太多话,可能因为送菜送花这两件事让大家都莫名其妙。倪紫菱更是一直忐忑不安,加上昨晚没有休息好,她实在没有什么心思。

接近中午的时候,车总算平安进了南岭市。下高速的时候,倪紫菱给周文博打了一个电话,周文博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说和儿子在家等她,然后一起去吃饭,庆祝妇女节。

倪紫菱看了看放在座位旁边的花,想了一下,对杨阳说:“这花,我转送给嫂子吧,今天过节,你送给她,她肯定会很高兴。”杨阳并没有推辞,他能猜到倪紫菱不方便把花带回家。

刘希森原本想邀请倪紫菱中午一起吃饭,知道她已经有约,也就不强求了。

“先把倪律师送回家吧!”刘希森对司机说。

第三节 谁在争地

倪紫菱按了自己家的门铃,周文博开了门,满脸的笑意。儿子周晨高兴地扑到了她的怀里。她惊奇地发现,茶几上也放着一大束鲜花!

周晨把花捧到她面前,说:“祝妈妈节日快乐。”倪紫菱高兴地亲亲儿子,夸奖着儿子大了,懂事了。结婚以后,周文博把一切精力放到了工作上,连结婚纪念日他都会忘记的,今天他竟会记得庆祝妇女节。

手机响了。倪紫菱接起电话,是黄笑笑的大嗓门:“紫菱,你出差回来了?太好了!今天晚上我们同学聚会,你一定要参加。你猜谁也参加?不告诉你,等晚上见了你就知道了。晚上六点在圣豪大酒店紫云阁,别忘了,今天可是妇女节,你要再说有事我就不高兴了,什么事今天也得放假。晚上一定来啊,不然让你后悔……”

放下电话,周晨高兴地依偎在她的怀里,大声说:“妈妈太辛苦了,老师让我们送给妈妈礼物。”怪不得,周文博是不会记得这些的。倪紫菱一边抚摸着儿子一边询问周晨这一周的情况,母子俩亲亲热热地说个不停。

周文博一直插不上话,他有些着急地对倪紫菱说:“一起出去吃饭吧。”

倪紫菱说:“坐车时间长了,不舒服,还是在家吃吧。”

周文博这才说道:“开利房地产公司的温总要请我们吃饭,他说有些法律上的问题需要你帮忙。”一向自负高傲的周文博现在和温如海走得很近,倪紫菱不想驳他的面子。周文博做事总是不跟她打招呼,再跟他理论已经没有意义,她也习以为常了。于是她简单地换了衣服,一家三口出门了。

温如海已经在酒店包间里等了。他身材矮胖,一说话满脸笑意,给人一副憨厚的样子,但是却精明过人。他初中毕业以后,就在社会上混,开过工厂,贩卖过水果,办过公司,后来又搞起了房地产,还在南岭市东部郊区承包了几百亩果园,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而周文博的公司业务主要是进行房地产规划设计,当然和他打了不少交道。

因为已经很熟,也不用客套。温如海招呼大家吃饭,周晨很快吃饱了,嚷着要出去玩。倪紫菱嘱咐他在大厅里,不可以走出去。小家伙一边答应一边跑了。

温如海这才切入正题,作为房产开发商的他,从一开始承包果园的目的就是为了果园所属的土地。本来打算和村里一起开发,可今年丽都湖周边的土地被南岭市列为重点改建工程,土地变成国有,他的果树就要被砍伐了,更重要的是这块地南岭市要招标,可就不一定落到他手里了。如果得不到这块地,几年的付出就付之东流了。

倪紫菱问:“征地手续批下来了吗?”

“已经批下来了。市里正搞招标呢,听说想要这块地的人很多,外地的很多开发商都进来了呢。”温如海说。

周文博点头:“是啊,现在市里正在开发丽都湖,这片地东边沿海,西边是丽都湖,是南岭市无法复制的黄金地段。这几年房价越来越高,谁不想要这块肥肉?”

倪紫菱笑着问:“这片地在丽都湖边,既不能污染水源,又牵扯着周围好几个村,加起来接近上万亩,你能自己开发吗?”

“只要我能拿到地,我就有办法开发。”温如海一副坚决的模样,“关键是怎么保住这块地。招标时间也快了,所以这回一来请周老弟帮忙,二来请弟妹帮忙做法律上的事情。当然,该付多少律师费,我照给!”

“律师费哪能要,你一直照顾文博,我出点力是理所当然的。”

“不行不行,弟妹再这么客气,我可不敢再劳驾了。”温如海拍着周文博的肩膀说:“看,这样的老婆哪里找去?老弟,你可真有福气!”

周文博笑了笑,说:“我说你倒是尽快打听清楚,到底是谁在争这块地,也好尽快想办法。”

倪紫菱的手机响了,是一个服务单位打来的,希望她下午去一趟。她看了看时间,对温如海说:“投标方面的法律问题我会帮你,今天下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我会尽快和你联系的。”

“哪里哪里,弟妹总是这么客气,我还得依靠周老弟帮我呢。”温如海一脸笑容地说。

倪紫菱又嘱咐周晨一番,才开车赶到服务单位。因为出差一个星期了,所以积攒的事情比较多。不知不觉,到了傍晚。

黄笑笑的电话又来了:“都在等你啦,怎么还不来?”

作为倪紫菱在艺术学校的老同学,黄笑笑是和她联系最多的一位,也是关系最好的一个。

倪紫菱说:“我已经在路上了,别催了!”她又打了一个电话给周文博表示歉意,周文博中午就知道了晚上她有同学聚会,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嘱咐她小心开车,早点回家。

第四节 衣锦还乡

走进圣豪大酒店,黄笑笑正站在大厅里打电话,看见她就问:“怎么才来?”

“堵车嘛,是谁来了,让你这么兴奋?”倪紫菱打趣着。

这个酒店是倪紫菱常来的,走进紫云阁,房间里已经坐了一圈人。

“大律师来了!”大家大声地打着招呼,夸张地互相拥抱。同学就是这样,年纪变大,人却还是当年的孩子气,也只有同学才可以如此放松。倪紫菱看了一下,梁红、王建波、卢一飞、曲平……虽然在一个城市,但是一年也见不到几回。

坐在沙发上的一个女人站了起来,深蓝色的风衣,风姿绰约,浅笑嫣然……

“蓝风儿?是你吗?”倪紫菱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蓝风儿也笑着,高兴地拥抱她。

两个人抱着,都没有多说话。倪紫菱的鼻子酸酸的,眼泪流了下来。当年风华正茂的少女,当年最好的朋友,再次相见,却整整相隔了十二年!

这是一个小范围的同学聚会,仅仅是艺校当年留在南岭市的同班同学。那时候学艺术远远没有现在这样炙手可热,毕业后基本上都改行了。留校的只有曲平和黄笑笑两个人,后来黄笑笑也离开了南岭艺校,调到保险公司。卢一飞做了教师,王建波到南岭电视台做了记者,蓝风儿毕业后去了英国。每次同学聚会,大家都会互相询问一番,慨叹一番。现在,蓝风儿终于回来了。

王建波招呼大家落座,倪紫菱和蓝风儿坐在一起,又拉梁红坐在了蓝风儿旁边。梁红现在已经成了著名的服装设计师,在南岭市开有十几家服装连锁店,生意红火,成了同学们羡慕的对象。

王建波大声喊着:“今天这个聚会,是为我们的蓝风儿接风的,当年的‘五朵花’到齐了!”

“谁说到齐了?”黄笑笑大声调侃,“你光惦记蓝风儿了吧?”王建波当年追蓝风儿的事迹大家都历历在目,所以经常拿他开玩笑。

倪紫菱明白,“五朵花”还缺赵青萍!但是只要有黄笑笑在,她是不会到场的。

当年倪紫菱、蓝风儿、黄笑笑、赵青萍和梁红同在一个班,关系一直不错,尤其是后来毕业会演时的一支舞蹈“五色花”,不但夺得会演节目的一等奖,后来更是作为优秀节目被选送到省里和北京参加演出,那可是他们班里最值得提起的骄傲。

蓝风儿脸上带着微笑,处之泰然。

王建波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却又大声说:“姐姐,可别乱说,我们的蓝风儿现在可是衣锦还乡,那么大公司的老总,我们以后可跟她混了……”

“哎,我说你还是南岭的名记呢,怎么还是这股子痞子气?动辄跟着谁混,混什么?别在外宾面前影响我们南岭市的形象!”黄笑笑大声反驳。

“你的嘴就是不饶人,我看你才应该去做律师,哎,我们的大律师呢,别光和蓝风儿说话,来,我们先为相聚干一杯!”

“你急什么,还没来全呢!”曲飞笑着对王建波说。

“还有谁来?”大家都有些莫名其妙。

房门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是张强!

王建波一看到张强,马上就问:“哎,赵青萍呢?”他干脆还打开门向外瞅了瞅。

“她这个周末带孩子回娘家了!”张强呵呵地笑着,边解释边和大家一一握手。倪紫菱注意到黄笑笑的脸色已经在变了。

黄笑笑和张强中学就是同学,后来一起考入南岭艺校。全校都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谁知临毕业时才知道,在半年以前,张强和赵青萍已经暗度陈仓,确定了恋爱关系。赵青萍家在山区,却长得非常漂亮,当时大家都认为她是为了留在南岭市才出此计策。可是赵青萍凭借张强家的关系留在了南岭市以后,居然和张强结了婚。黄笑笑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每次聚会,只要有黄笑笑,都极少邀请张强夫妇,就是邀请了,他们也从不露面。今天张强居然到场了!

久别重逢,大家都喝了不少。黄笑笑一直冷嘲热讽地在和张强干杯,张强却一直好脾气地笑着。旁人不好插嘴,只有听的份儿。说是为蓝风儿接风,张强的出现却让他和黄笑笑成了当晚的主角。倪紫菱去走廊接电话的时候,发现大厅里的主灯已经关闭了,房间外站了五六个服务员等候呼唤。她知道时间已经很晚了,悄悄跟王建波说散了吧。王建波看着大家意犹未尽的样子,于是请大家去KTV唱歌。蓝风儿极力推辞说回去还有事情处理,并且说定下次她回请大家。于是由倪紫菱送蓝风儿回酒店,大家继续去狂欢。

第五节 物是人非

来到蓝风儿下榻的酒店,倪紫菱有些惊讶,居然是总统套房!盈龙大酒店已经是南岭市为数不多的五星级酒店了,蓝风儿居然住在总统套房里!

“看来你是在国外发了财,回国投资来了。”倪紫菱笑着说,“真像王建波说的,我们真的要跟你混了!”

“别拿我开玩笑了,紫菱,你怎么改行做了律师呢?我还以为你成了大记者,或者成了大作家呢。那时候你的文章就写得极好,现在还写吗?”

倪紫菱笑叹着:“我现在只会写诉状和法律意见书了。唉,想想当年上学的时候,经常设想我们的将来。可有谁猜对了?我记得你想成为钢琴家,全世界巡回演出,还要我给你的钢琴演奏会写煽情介绍呢!没想到你现在成了衣锦还乡的大老板了!”

“唉,真像一场梦啊!”蓝风儿感慨地说。

“哎,对了,你嫁给陈朗了吗?”蓝风儿和钢琴教师陈朗一起出国以后,开始还和他们通信联系,后来就没了消息。

蓝风儿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我现在还是一个人。”

“为什么?分手了?”

蓝风儿起身倒水,然后平静地说:“他……死了。”

倪紫菱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蓝风儿递给倪紫菱一杯水,又坐回沙发。她慢慢地取出一根烟,想要递给倪紫菱,看到她摆手,就给自己点上了。烟雾缭绕,安静燃烧。倪紫菱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子遥远而陌生。

蓝风儿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将眼神放空,陷入了回忆:“那时候,挤破头似的要出国,可国外根本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像我们这样的人,只能是干一些苦力活。陈朗不愿意做这种工作,他总觉得他的才华一直无处施展,回国更丢不起人。那时候,我们找不到工作,他叔叔也不再资助我们。为了生存下去,我只好去洗盘子、做保姆,什么活都干……有一天,我回家的时候,他已经割腕自杀了,等送到医院的时候,早都没气了。我在国外举目无亲,他就是我的一切,他走了,我也就没有待下去的意义了。三年以前,我就回国了。回国以后才知道,当年自己和家里断绝关系跟他出国,母亲一气之下心脏病突发也去世了……”

蓝风儿陷入往事的回忆中,倪紫菱体会到此时她内心的疼痛。年少时觉得爱情永远可以挥霍,多年以后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会逝去,自己也成了凄美故事里的男女主角。

倪紫菱不知不觉紧紧拉住蓝风儿的手。如果不是自己提起,她大概不会再次掀开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吧。

蓝风儿拿了纸巾轻轻地拭着泪,恢复了微笑:“这次来南岭,我是请你帮忙来了!”

“我能帮你什么忙?我可除了法律懂一点,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懂法律就行了,需要你的时候不能推脱啊……”

“你怎么说出这种话?这还是当年的蓝风儿吗?”倪紫菱笑了,“只要我能办到的,万死不辞!”

蓝风儿拍拍她的肩,高兴地说:“我看你呀,还是当年的傻丫头。哦,对了,你到底还是嫁给了周文博?”

没等倪紫菱开口,儿子周晨的电话来了。

“我不回家这小家伙是不会睡觉的,明天他就去住幼儿园了。我今天刚出差回来,若不是你回来了,我今晚肯定会陪他的。”

“真羡慕你有这么幸福的家庭,快回家吧。现在联系上了,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蓝风儿催起了倪紫菱,“今晚光说我了,改天我请你们一家三口吃饭。”

倪紫菱无奈地笑着说:“真希望我们还能像当年一样聊个通宵,那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第六节 究竟是什么人

第二天是星期一,倪紫菱照例把周晨送到幼儿园,把带来的换洗衣物交给老师,周晨泪眼汪汪地望着她,和她说再见。由于她和周文博工作都忙,周晨一直寄宿在幼儿园。昨天自己刚刚回来,而周晨又要在幼儿园待一个星期,当然舍不得他。她的心里满是对儿子的歉疚,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快步走出幼儿园的大门。

倪紫菱刚走进律师所,同事们互相打了招呼。助理王小慧表情神秘地告诉她:“倪律师,有人给你送东西了!”

走进办公室,桌子上放着一大束鲜花,又是紫罗兰!

“谁送来的?”倪紫菱问她。

“一大早就送来了,是一个帅哥,长得比明星还帅呢,是你什么人啊?”王小慧一脸暧昧。

“帅哥?我哪有时间和机会去认识什么帅哥,光案子就忙得我七荤八素了。”

一回头,所里几个年轻的女律师也凑在她的办公室门口看热闹,于是她笑着说:“倒是你们这些小女孩,才有时间又有心情去追帅哥呢!”

女孩子们七嘴八舌地接茬儿,也有人在调侃着王小慧,急得王小慧赶紧表明:“真的,我问过了,他确实不是送花公司的。”

“那你没问他叫什么?”

“我问了,他只说是有人让他送来的,别的就不说了。”

“亏你还是律师助理,这点事还问不出来?对吧,倪姐?”

“倪姐,他到底是什么人啊?真是帅呆了!你不要就介绍给我呗!”

倪紫菱有些哭笑不得:“你们这些花痴啊,还是不够痴,直接去追不就知道了?姐姐我大力支持!”她接着转头对王小慧说:“以后再送花来不要签收!”

“那你不在……怎么办?”王小慧瞪着她。

“谁喜欢那帅哥谁就签收!”倪紫菱回答得干脆。

女孩子们一阵欢笑,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八卦。

“对了,这一个星期有什么事情吗?”倪紫菱问。

“哦,来了几封特快,我去拿。”王小慧带着女孩子们离开了。

望着桌上的紫罗兰,紫色的花瓣上还留着清新的露珠,一股淡淡的幽香阵阵飘散。她怔怔地盯着眼前的花,突然满怀伤感。紫罗兰!那是自己最喜欢的花,除了他,谁会知道?心突然狂跳,难道是他送的?不可能!她摇了摇头,在滨海收到花,今天在南岭又收到花,显然此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对了,昨天自己送了名片,主动暴露了身份。如果是找麻烦的,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可是如果没有惹到什么人,为什么跟踪自己到南岭呢?究竟是什么人?

正思忖间,电话铃响了,吓了她一跳,是黄笑笑!

“紫菱,今天中午请你吃饭吧?再叫上蓝风儿!”

倪紫菱笑着说:“你可确实有些过分,昨晚说好是给蓝风儿接风的,倒成了你和张强的聚会了,还让一大群人陪着你们。把我们撂在一边,蓝风儿你也不管,你呀,重色轻友!是该罚你!不过我已经问过蓝风儿了,她今天没空,下午我也要开庭。改天你得好好请我们!”

“没有问题,我还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昨天都没来得及说呢。”听得出黄笑笑挺开心的。

“什么好消息?”

“南丽公司的业务我已经拿下来了。”

“恭喜恭喜,那可得好好宰你一顿。”

“当然得好好请你,对了,还有杨阳。你定时间吧。”

“好,我会打电话给你。”黄笑笑一直想做南丽公司的保险业务,倪紫菱介绍她和杨阳认识,让杨阳帮他,没想到她真的办成了。

第七节 真实的婚姻

虽然是一起普通的人身损害赔偿案,但是庭审整整开了一个下午。倪紫菱走出法院的时候,审判大楼都要关门了。

杨阳来电话,通知她明天上午来公司办理手续,这次H省之行,她有额外的风险代理费。

杨阳在中学时就仰慕倪紫菱,但是她的高傲让包括杨阳在内的男孩子们都望而却步。优异的成绩,美丽的容貌,还有住在那个县府大院里的尊贵,让她很少和同学有交流的机会。中学毕业后他们考进了南岭市不同的学校,交流也是甚少。他压根就没想过能和倪紫菱一起合作,所以他费了很大的力气,帮倪紫菱成为南丽公司的法律顾问。他喜欢她,开始多少还是存在那么点非分之想。但是倪紫菱对他若即若离,他也很快明白了,他们只能是朋友,所以,他不想,也不能破坏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

倪紫菱回到家,周文博还没有回来。不知道他是否还回家吃饭,倪紫菱把电话拨过去,周文博说他有事,让她自己先吃。

她换了衣服躺在沙发上,没有食欲。从当年结婚起,两个人就一直客气而冰冷,倪紫菱后来回到南岭做律师,两个人才慢慢缓和关系。再怎么粉饰婚姻的美满,也消除不了仓促结婚的隔阂。在外人面前是人人羡慕的郎才女貌、神仙眷属,可心里的伤痕只有自己清楚。

周文博永远都在忙,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情,家里的事从来都排在最后一位。周文博的公司最红火的时候,曾经是南岭市数一数二的民营企业。可是公公周明去世以后,公司风光不再,尤其是近几年因为建筑行业竞争太大,高傲自负的他不愿意曲意逢迎,看别人的脸色。人去茶凉,想依靠周明当年的老关系去招揽业务更是难上加难。所以公司一直没有做回原来的规模。

倪紫菱昏昏沉沉的,不知什么时候在沙发上睡着了。周文博回家开灯的时候,倪紫菱醒了。

周文博关心地问:“吃晚饭了吗?”

她迷迷糊糊地说不饿,就走进卧室想睡觉了。

“那还行,要不要我给你做点?”她知道让周文博做饭是不可能的,结婚十年了,他做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他都不知道家里的冰箱里有什么,说做饭更是谎话。她不想和他计较什么,就想继续睡觉。几年来她一旦从半夜醒来,就难以再入睡了。

周文博推开房门,轻轻地走进来。

“我想睡觉了,出差几天一直没睡好。”倪紫菱转过身。

“我可不想睡,想了你这么久了!”周文博笑嘻嘻地脱了衣服,钻进倪紫菱的被窝……

窗外,万家灯火,映衬得天空更加黑暗,看不到一颗星星。听着周文博的鼾声,她睡意全无,想起曾经喜欢看繁星满天的样子,现在看星星却是如此奢侈的一件事,只有彻夜不息的霓虹灯忽明忽暗。她忽然伤心,泪如雨下。

第二天,倪紫菱赶到南丽公司的时候,杨阳已经通知财务把支票开好了。他笑着说:“紫菱,你该请客了吧?”

“当然可以,不过得先让黄笑笑请。”倪紫菱笑着问他,“南丽公司的保险都给了她了,你可出了力了!”

“我可不敢居功,我不过是帮她介绍吴虎认识,她怎么做的我可不知道。不过,你这个同学确实有两下子,能把南丽公司的保险拉过去可不是一般的水平,谁不盯着这块肥肉啊!”杨阳笑着说。

“你不是说这块业务最终得南董拍板吗?”

“吴虎既然想把业务给黄笑笑,南董那儿还不是轻而易举?现在公司一般的事情都是他说了算。”杨阳说,“不过,你可要提醒黄笑笑,对吴虎可要小心点。”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还猜不出来吗?那吴虎可是花心大萝卜,公司里的漂亮女孩他哪个放手过?何况你们这些来谈业务的美女!实话告诉你吧,我早看出他对你‘久怀不轨之心’,要不是有我护着,他恐怕早对你下手了!”

“你护着我,你怎么护着我?”倪紫菱笑着问。

“那小子一直认为你跟我好呢,他还真的就没敢动。”杨阳得意地说。

“你少贫嘴吧。”倪紫菱笑着抬手打了他一下,“小心我向嫂子举报你。”

“我为你好,你还恩将仇报。改天应该让周文博请客,我替他做‘护花使者’呢,这小子也从不觉得欠我的人情。”

“他不找你算账已经便宜你了,还欠你人情?”倪紫菱笑着说,“说正事,吴总不是结婚了吗?”

“当然结婚了,是他在美国读书的同学。他回国了,老婆还在国外呢,这小子可没人管了,逮着机会就放电。那个黄笑笑又一脸妩媚的样子,我看早晚得成了他的嘴中肉!”

“南董那么谨慎的人,怎么会把公司交给这种人,这些事情他知道吗?”倪紫菱不解地问。

杨阳诡秘地笑了,压低声音说:“我只告诉你,你明白就行了。吴虎实际上是吴芸丽的侄子。”

“吴芸丽是谁?”

“南董的老婆呀,瘫在床上十多年了。”

“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南董从不跟人提他家里的事情,我们不好过问的。我就见过那个吴芸丽一次,长得还蛮漂亮的,只是一直坐在轮椅上。我看南董也真够可怜的。”杨阳慨叹地摇了摇头。

“怪不得叫南丽公司呢,看来,南董也是性情中人。”

“所以为了老婆的面子,吴虎过分点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那我可真得提醒黄笑笑了。”倪紫菱笑着说。

第八节 刘总失踪

电话铃响的时候,倪紫菱还没有起床。她看了看表,还不到六点钟。电话是杨阳打来的,听得出杨阳的着急,说公司出事了,希望她尽快来公司。

倪紫菱赶到南丽公司的时候,因为还没到上班时间,公司几乎没人,但是公司办公楼前已经停了几辆车,还有人正在赶过来。

杨阳站在会议室门口迎候大家,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几位副总和总工程师,陌生的几位面孔应该是董事会的成员。大家严阵以待,满脸严肃,气氛紧张,看来公司出了大事。

大家点头打过招呼,正互相询问,又有人迫不及待地问杨阳这是唱的哪一出时,公司董事长南子豪走了进来。

南子豪,南岭市著名的“儒商”,高高的个子,虽然是人到中年,却给人玉树临风的感觉,依然保持着匀称的身材,脸上保养得也很好,很难让人猜出他的年龄,硬朗的面庞上带着严肃。

果然是西方的作风,没有寒暄,南子豪示意杨阳直接介绍事情经过:南丽公司所属的矿业公司已经买下了滨海市北城铁矿的开采权,设备也运过去了,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当地政府突然不允许开采,而南丽公司购买铁矿已经花费巨大。公司的副总兼矿业公司总经理刘希森已经和对方交涉了多次。昨天和当地的村民起了冲突,公司的设备被砸。更重要的是,刘希森突然失踪了!项目部的人说从昨天下午起就没有任何消息了,电话一直打不通,有可能是遭到绑架了。

听完杨阳的介绍,几位副总开始七嘴八舌地问:“到底是什么人绑架的?为什么要绑架他?村民的补偿不是早就已经交付了?为什么又砸了设备?刘副总他们是和什么人进行的交涉?是否已经报警?”

看到大家在讨论,杨阳解释说:“设备被砸一事已经报案,但是对于人员的‘失踪’,当地派出所说按规定没有到二十四小时,不能立案。”南丽公司是要求中层以上人员二十四小时开机的,这么久没有联系到刘希森,肯定是出事了。

南子豪冷静地一直听大家讨论,最后终于发话:“第一,要尽快查明事情原因,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刘副总;第二,设备被砸已经报案,人员失踪是否报案视情况决定;第三,此事知晓的范围不宜扩大,总公司现在除在座的还无人知晓,所以尽快处理,万一事情泄露,负面影响难以挽回,公司股价必然受到影响;第四,此事由吴虎全权负责,他已经从省城赶往滨海,杨主任和倪律师配合他一定先把人救出来。有什么问题直接向我汇报。”

倪紫菱终于明白自己也被一大早招到公司来的原因了,她这个法律顾问责无旁贷。车已经在公司楼下等了,倪紫菱和杨阳快速地上了车,赶往滨海市。

滨海市位于南岭市的北部,以著名的金山岭为界。南岭市的东南两面临海,西北两面靠山,过了金山岭就是滨海市的地盘了。所以当地有句话说:“南岭没有岭,滨海不临海。”因为滨海山区居多,储藏丰富的铁矿、锡矿,是著名的“铁都”。

北城铁矿位于滨海市西南六十多公里处,南岭市和滨海市交界的地方,是某矿业公司近年来发现的铁矿。当时探测时查明储量达到近五万吨,南丽矿业公司以两千万的价格买下了北城铁矿的开采权。后来再次勘探,北城铁矿的实际储量至少达到二十多万吨。这意味着公司当时以两千万购买的矿权,现在的价值已经接近一个亿。这一重大消息的结果使南丽公司的股价一路上涨,所有人的期待不言而喻。

为此公司已经投入大量资金,滨海市政府也同意开采,公司已经按规定对当地进行了补偿,并交纳了各项费用。但是滨海市政府突然又禁止开采,理由是破坏当地环境,存在安全隐患。据消息称,原来和南丽公司竞争购买北城铁矿的另一家公司,现在利用滨海市的关系,想从南丽公司手里夺走北城铁矿的开采权。听着杨阳一路上的介绍,倪紫菱偶尔问一两句话,她在思考从哪里着手。

杨阳显然看出了她的心思,不以为意地说:“北城铁矿一直是刘希森负责,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很有限。再说,有吴总在呢,先找他了解情况再说。”

倪紫菱心里不觉暗笑,看来杨阳是有意把皮球踢给了吴虎。吴虎虽然是总经理,但是矿业公司的业务一直由刘希森负责,而且杨阳监管法务部,出现这种问题原来也是由杨阳处理。此次刘希森的突然失踪,不但涉及公司的声誉,更关系到公司的股价,倪紫菱觉得压力很大。刚刚成为南丽公司法律顾问的她,需要一一面对众多复杂的事情。

第九节 谁去谈判

不愧是越野车,直接开到了南丽矿业公司位于半山腰的基地办公室,一路上还有一些庆祝类的标语。所谓的基地就是一些平房,倒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门口是简单的铁制栅栏门,北边一溜二十几间平房,东边和西边则是钢架结构的房子。院里停着几辆车。北边平房的办公室门前挂着牌子:北城铁矿基地办公室。

看见杨阳和倪紫菱走进来,吴虎礼貌地打招呼,看得出他也是刚到。

吴虎让基地科长李鸣介绍情况。李科长说:“我和刘总昨天上午还在滨海市国土局,后来我有事提前走了,刘总说中午请国土局的人吃饭。下午他还和我通过电话,后来基地上来了二十几个人,开着六七辆车来的,把我们的设备给砸了,因为一直没开工,只有几个人在看设备,所以挡也挡不住。两个职工被打伤,昨天已经送医院了。当时我就打电话找刘总汇报,刘总竟然关机了,我就马上报了警,后来我也问过国土局那面,他们说吃过饭他们就分开了,也不知道刘总去了哪里。”

“那……刘总的司机呢?他也一起失踪了吗?”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就让司机先走了,说是办完事情他自己回去。”

“不是说刘总遭到绑架了吗?但是,我们没有接到绑匪的通知,那就不一定是绑架。”倪紫菱问,“也许他在什么地方不方便接电话或者手机不在身边呢?”

李科长开始点头,听到倪紫菱后面的话又摇头,说:“我问过受伤的职工,他说当时砸设备的人里,为首的一个说,让我们尽快搬走,不把矿山让出来,他们还来砸。我……也是猜想刘总可能被绑架了。”

“砸设备的不是当地的村民吗?是不是村民绑架的?”吴虎问。

“村民还不至于直接绑架刘总,他们可以提出条件协商嘛,派出所的人说是北城村的村民砸的,但是案子要进一步调查……”

吴虎打断道:“我们已经给他们补偿过了,为什么还不让开采?”

“铁矿一旦开采,对环境肯定造成污染,村民还想要环境补偿……”

“环境补偿?签订的协议怎么能反悔……”吴虎有些气愤地说,“警察说要怎么办?”

“我们是经济纠纷引起的,他们说调查清楚再说。”

看见杨阳不发一言,倪紫菱知道现在此行的目的是找到刘希森,而不是在被砸的设备上纠缠,现在可不是看吴虎笑话的时候,于是就说:“现在还是先找到刘总的下落,设备的问题肯定会有结果的,反正已经报案了。李科长熟悉这儿的情况,你认为刘总会被什么人绑架了?”

“他很可能是被黑社会的人弄走了……”李鸣说。

“你怎么这么肯定?有什么证据吗?”不等倪紫菱开口,杨阳接着追问。

“想让我们让出矿山来的只能是新源矿业公司……”

“是和我们一起竞标的新源公司吗?他们不是退出了吗?”吴虎问。

刘科长解释:“他们是主动放弃的,我们公司才买下来。新源矿业公司是滨海市最有实力的矿业公司,公司的总经理是邵佳源,他在滨海的势力很大,据说滨海市有一半以上的洗浴城、歌厅、夜总会都是他开的。只要他想要的,别人不敢要。北城铁矿也是他们放弃以后我们才要的。但是后来又发现了更大的储量,他们才又插手的。他派人已经来这里找过刘总几次了,想和我们谈判,要我们让出矿权。我想只有他敢抢我们的铁矿……”

倪紫菱和杨阳对望一眼,这算什么绑架,纯属猜测?

吴虎倒想起刘希森确实说过有人想和南丽公司合作开矿一事,但是被南子豪直接否决了,于是问道:“你认识邵佳源吗?”

“不认识。竞标的时候,我们和他们公司业务部的人打过交道。”

吴虎说:“既然是这个邵佳源干的,我们直接报警就是。”

倪紫菱看了一眼杨阳,对吴虎说:“现在报警,公安局不会立案的。刘总是不是被邵佳源绑架的还不能确定,绑架的人又没有消息或要求给我们,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刘总可能会存在人身安全危险。即使过了二十四小时,证据不足公安局也不会立案的。”

“那让我们怎么找人啊?”吴虎说。

倪紫菱想了想,说:“我看这件事情极有可能是邵佳源干的。他就是让我们找又找不到人,报案又没有证据。这样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风险,占据主动。”

“那……万一不是邵佳源干的呢?哪有绑架了人还不给信儿的?这叫什么绑架啊……”杨阳终于开口。

这个问题也是可能的,吴虎一时迟疑起来。

倪紫菱略加思索,说:“那就只有主动出击,直接问问。”

“问谁?我们又不认识他,更不知道他的电话。”杨阳说。

“问新源公司就好了,如果是他干的,他肯定早就等着和我们谈判。如果不是他的话,我们又没有妨碍他什么,他还能怎样?”倪紫菱说。

吴虎想了想,铁矿就在滨海,将来有可能和这位老大打交道,目前这种情况,也只能一试。

李鸣亲自拨通了滨海新源矿业公司业务部的电话,先摆明了身份,然后直接说南丽公司吴总经理想见邵总,有要事相商。

对方答应请示一下总经理,然后就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电话来了,说邵总同意见面。

邵佳源这么干脆地同意见面,倒让大家吃惊,气氛突然紧张起来。杨阳第一个反对:“如果真是他们,我们直接报警就是。这帮人,什么手段都会用出来。你是总经理,可不能冒这个险……”

吴虎打断他:“也不能肯定刘总就是他们扣起来的,我不去怎么知道?如果真是他们干的,总得有人出面代表公司去谈。”

倪紫菱也劝阻道:“还是谨慎一些好,听说滨海市的黑社会势力非常猖獗,霸占矿权行业。邵佳源敢明目张胆地找人砸我们的设备,我们就这样直接跟他们谈判太冒险了,还是请示一下南董的意见,再商量别的对策吧?”

“这件事情南董已经交代给我了,尽快找到刘总才是关键。不然一旦消息泄露,公司的声誉就会受损。”吴虎有些不高兴地说,“再说是不是他们干的还不一定呢,怎么向董事长请示?谈判由我去,你们留守!”

面对吴虎的坚持,杨阳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家伙,是想抓住这个机会表现,树立自己在公司的威信,可现在不是时候啊。不过,他毕竟是南子豪的侄子,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可是难辞其咎的。于是劝道:“吴总,还是我去吧,我也可以代表公司呀,如果不能决定的话,再请示您和董事长嘛。”

吴虎倒是铁了心地坚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邵佳源想和我们合作也好,想要矿权也好,他总得要我们出面谈判的。”

“可现在他没和我们谈判矿权啊,我们就是找人而已。”

“请他找人,总得有人出面吧。”吴虎仍坚持。

“我去找他要人,您留守。”杨阳还在争取。

倪紫菱看到两个人争执不下,也明白吴虎坚持的原因,看来自己是逃不过这关了,就对杨阳说:“不管是要人还是找人,我陪吴总去吧。如果有什么事情你来向董事长汇报。”

杨阳再坚持也没有意义,毕竟公司的总经理是吴虎,若有法律上的事情倪紫菱也比自己精通。事已至此,他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倪紫菱,想不出不让她去冒险的理由。

倪紫菱悄悄地对他说:“放心吧,我会随时和你联系的,但愿刘总不是被邵佳源绑架的。”

于是杨阳代表公司去看望受伤的职工们,倪紫菱陪吴虎前去谈判。

第十节 让出矿权就放人

按对方的要求,车停在了盛阳大酒店门前。倪紫菱猛然想起来,上次从H省回来就是住在这家酒店。

她赶紧打电话给杨阳汇报行踪,问他是否了解这家酒店的情况。杨阳说这是滨海市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具体情况自己并不熟悉。因为北城铁矿尚未开工,公司人员包括刘希森来滨海虽也是住酒店,但是这种昂贵的大酒店还是很少来的。

从电梯里出来,门口站着的服务员把两个人引进了酒店四楼的一间会议室,给他们泡了两杯茶就退出去了。李科长要跟着来,吴虎没让,也否决了让别人来的建议,他让司机也留在了车里。

倪紫菱打量了一下这间会议室,这应该是能容纳十几人的小会议室,中间椭圆形的会议桌上放着一个大大的花篮,一色的黑色真皮座椅围了一圈,显示着它的尊贵。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紫红色的印花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

等了许久,没有任何动静,倪紫菱走出会议室看了看,发现长长的走廊里没有任何人出入。

她有种莫名其妙的担心,走出会议室,在走廊里拨了杨阳的电话,告诉他现在的情形和自己的担心。

杨阳想了想,说:“那你说服吴虎,赶紧先撤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倪紫菱说:“我尽量去做,但是我觉得他不会走的,你还是和南董联系吧,让他来跟吴总说才行。”

杨阳答应了。

倪紫菱回到会议室,看了看吴虎,谨慎地说:“吴总,我怎么觉得不对劲,是他们约了时间和地点,本来我们就很被动,现在时间过了却没人,会不会其中有诈?我们是不是先回去?再想其他办法报案更好一些?”

“那怎么行?既然答应他们来了,就要弄个水落石出。”吴虎平静如常地说。

“可杨主任也觉得这样太冒险……”

“现在是我在处理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让他少安毋躁,等着就行了。”

手机响了,吴虎接起了电话,看得出是南子豪的电话。吴虎用一口地道的南方话叽里呱啦地说了半天,倪紫菱虽然听不懂,但她猜出吴虎不想离开,一直不停地解释。吴虎心里当然有自己的想法,如果这件事情自己能够摆平,公司里那些老家伙们也会改变对他的看法,所以他不会轻易失去这个机会的。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走进来五六个人。为首的男子有四十岁左右,矮胖的身材,胖胖的脸上带着笑意,一进门就寒暄说“让吴总久等了,因为路上堵车,实在不好意思”之类的话。看着倪紫菱又问怎么称呼,吴虎介绍是公司的法律顾问倪律师。那人盯着倪紫菱,似乎一怔,又笑着点了点头,主动伸出了手和倪紫菱握手。

胖男人坐下以后,其余几人却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倪紫菱正在猜测他的身份,旁边的人赶紧介绍:“这是邵总,新源公司的邵总。”

原来这就是鼎鼎大名的黑社会头目邵佳源,但他却是一脸憨憨的笑容,看着此人热情的样子,倪紫菱的心反而有些不安起来。

邵佳源开门见山地问道:“吴总要和我谈什么?”

吴虎也不客气:“我想知道南丽公司的刘希森在哪里,早听说邵总神通广大,您应该知道吧?”

邵佳源嘿嘿地笑了,不慌不忙地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才说:“刘希森是谁?”

“他是南丽公司的副总,主管北城铁矿项目,昨天在滨海失踪了,想请您帮忙找找他。”

“哦,这个好说,在滨海,还没有我找不到的人。”邵佳源笑着说,“那我给你找了人,您也卖给我一个面子吧?”

“那当然,邵总请讲。”

“把北城铁矿让给我。”

“什么?北城铁矿?”吴虎一怔,“邵总开玩笑了,北城铁矿是我们公司竞标得来的,怎么能拱手让人,再说,我也说了不算,得董事会决定。”

“这么点小事你都办不到,我凭什么帮你找人呢?”

“这是两码事情,邵总帮我找到了人,我自然好好答谢你。”

“我只要北城铁矿。”邵佳源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出了寒意。

会议室里一时有些冷场。

倪紫菱略一思索,问了句:“北城铁矿公司的设备是邵总派人砸的吧?”

他没有否定,微微转了头,看着倪紫菱,笑了笑:“是。”

“为什么?”吴虎没想到他竟然毫不否认。

邵佳源用一种不屑的眼神扫了吴虎一眼,似乎觉得他的追问很可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慢慢地吐出来,才冷冷地说:“要你们把北城铁矿还给我!”

“我们并没有从你那里抢北城铁矿,是通过竞标得来的。”吴虎不慌不忙地说,“再说你们没有权利扣留我们公司的人,这是非法拘禁,你应该知道会承担什么法律责任。”

邵佳源嘿嘿地笑了:“早听说吴总是喝过洋墨水的,到处讲法律。可这里是滨海,我就是法律!”

看到邵佳源如此口出狂言,吴虎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邵佳源不可一世的样子,让倪紫菱感觉到了他狂妄下的危险。她怕吴虎发作,赶紧对邵佳源说:“矿权的问题可以再谈,现在请邵总先把刘总放了。毕竟他只是公司的人,代行公司的事务而已。”

“放人可以,把矿权还给我们,我就放人。”

“这可不是吴总一人说了算的问题,得由公司董事会决定。”倪紫菱继续坚持。

“吴总是公司总经理,签了协议就算。”

吴虎说:“签协议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那这样我们就没有可谈的了。”邵佳源站了起来。身后的几个人突然起身抢走了倪紫菱的包,那包可是她的全部家当,她的身份证、律师执业证、钱包、手机全放在里面。吴虎的包也被抢了,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也被掏了出来,同时被搜了身,确信没有其他东西。几个人速度很快地出去了,快得来不及让人反抗,其实反抗也无用,瘦瘦小小的吴虎和弱不禁风的倪紫菱绝不是这几个彪形大汉的对手。接着会议室的门被锁上了。

第十一节 总经理也被扣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个人措手不及,倪紫菱马上意识到这次他们是真的以身涉险了。

明知道有危险还冒险的事情倪紫菱也偶尔为之,但是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这次,她心里没底。律师这个行业,大部分人都觉得是人人艳羡的职业,可是只有身在其中才能知道其中的艰辛。如果只办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案子混口饭吃,风险会小一些,可收入也是低得可怜。如果争到大案子或者大公司的法律顾问,除了不一般的能力,更需要承担与收入相对等的风险。律师所主任陆一平每次教育刚进所的新人都是一句话:“哪个律师不是蹚着血印走过来的?想吃肉,想喝汤,自己去抢!”十足的强盗口气!可是执业这么多年,深知这句话并不夸张。

倪紫菱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了看还在发愣的吴虎,她在心里发笑,这个吴虎,也不看看在和什么人讲法律,这里可是滨海,面对的又是毫不讲理的黑社会。自己也是疏忽大意,还跟着他来谈判,没想到对手是这样的方式,心里不禁后悔起来。

看到吴虎一言不发,她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吴总,看来刘总确实是他们绑架的。”

吴虎的脸色很难看:“他们根本不讲道理。我高估了他们的水平,还想和他们谈判呢。”

她微微一笑,说:“我们就是和他们谈也不会有结果的,除非达到他们的目的。再说,看他们的样子根本没有诚意。”

“我也看出来了,他们根本不想谈判,既然不想谈判,让我们来干什么?”吴虎说。

倪紫菱思索着:“他们的目的不会就是为了扣住我们吧?利用这种方式造成不好的影响作为筹码,要挟公司……”

吴虎一下醒悟过来,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公司的副总失踪,已经让南丽公司阵脚大乱,如果知道公司的总经理也被扣,还不知成什么样子。而一旦传出去,造成的恶劣影响真的不堪设想……

“早知道这样,我们就没必要来了。现在连我们也被扣住了,这可怎么办?万一公司知道了……”吴虎也开始后悔起来,刚才还不如听了南董的话。

倪紫菱越想越担心,当然知道后果的严重。

“杨助理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他也许会报警。”吴虎说。

倪紫菱不无担心地说:“是啊,媒体一旦报道,公司股价必受影响,那时事情就会无法挽回,不正中了邵佳源的计策吗?不过……我相信杨助理会考虑到这些的。”

“那我们怎么脱身呢?”吴虎推了推会议室的门,厚重的门纹丝未动。他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好像厚厚的墙马上把他的声音吸收了似的,整个大厦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推开窗户,发现窗户外竟然是一堵墙,看来是酒店旁边连着的餐厅楼的厚墙,对外求救也很难了。

倪紫菱安慰他说:“吴总,对方的目的如果就是扣住我们,他们肯定早都选好了地方,倒不如留些力气,寻找别的机会。也许事情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

吴虎对眼前的倪紫菱不由生出几分敬意,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竟能做到如此冷静。倒是自己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这时候反而慌了手脚。吴虎冷静下来,此次举动确实太草率了,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南董,公司的人会怎么看待自己。是自己错误的决定让自己现在无法脱身,当然这种想法在她面前不能显露出来。

他的脸色已经慢慢缓和下来,关心地问倪紫菱:“没办过这样的案子吧?”

她微微笑了一下:“被人扣住还真是第一次。不过,他们扣住了我们,总得想办法收场,所以,我们没必要担心。”

两个人随意聊着天,吴虎的心也慢慢地放松下来,的确,如果一直待在这里,没办法收场的怕是对方了。

没有手机,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倪紫菱走过去打开了房间的灯,还好,灯还是亮的,房间中心的吊灯依旧展示出它的奢华。

吴虎突然问道:“黄笑笑和你是关系很好的同学?”

“对。”倪紫菱微微一笑,看来,这吴虎真的惦记着黄笑笑呢,可现在是什么时候啊。虽然她出言安慰吴虎,但是存在心底的担心却让她越来越不安。早听说矿山林立的滨海市黑社会极为猖獗,中小型矿都雇了大量的打手守住各自的矿山,民风好武,政府无法根除,也就打一阵松一阵地治理了。听闻南岭市的很多律师不愿承办与滨海市有关的案子,连陆一平这类的名律师对滨海市都颇为忌惮。她没有经历过,一直觉得法治社会下的今天这种情况过于夸大。可邵佳源的表现,让她觉得危险就在面前。此次如何全身而退,她心里没底。

“听说她一直没有孩子?”吴虎似乎不经意地问。

“是啊。”倪紫菱在心里暗笑,看来是想从她这里打听黄笑笑的情况。

见她没有主动说明的意思,等待下文的吴虎只得又问:“为什么呀?”

“具体我也不清楚。”

吴虎略微有些尴尬,刚要说什么,门突然开了。

走进来四个人,看得出那是邵佳源的手下。其中的一个说:“邵总想请你们吃饭,已经在餐厅里等了。”

倪紫菱的心突突地跳,望了一眼吴虎,这可是一个脱身的好机会。吴虎点了点头,两个人走出了会议室。

很快,他们站在了餐厅的门口。倪紫菱想起来上次他们在这里吃饭的时候是在二楼的餐厅,不知道四楼竟也有餐厅包间。

第十二节 判若两人的邵佳源

邵佳源已经坐在包间里了,包间挺大的,能容纳十几人的餐桌只坐了他们三个人。

邵佳源出奇的热情,殷勤地招呼房间里的服务员倒水夹菜,与中午的蛮横跋扈判若两人,吴虎和倪紫菱都感到极为意外。

更诧异的是邵佳源亲自斟了酒敬二人,对自己中午的表现深深地表示歉意,让他们大人不计小人过,多多海涵。

倪紫菱惊讶于他的变化之快,平静地说:“邵总还是先把手机还给我们吧。”

“当然可以。”邵佳源点点头,吩咐服务员赶紧照办。

邵佳源又端起酒杯:“怪我招待不周,您的司机就在楼下餐厅吃饭呢,我告诉他我们正在聊天,时间长了点。请他多等一会儿,我想他应该和公司打过招呼了。”

“这样的话就感谢邵总了。”

“哪里哪里,怪我今天下午临时太忙,对吴总招待不周了,我自罚一杯。”邵佳源端起酒一饮而尽。

“那刘总呢?还请邵总把人还给我们。”倪紫菱说。

“刘总可不是我扣起来的,他欠了赌场的钱,想来是让人给扣了。”邵佳源改口了。

倪紫菱看了看吴虎,后者并没有说话。

邵佳源的手下很快进来了,恭敬地把东西递上。倪紫菱面无表情地打开包,发现东西一样没少。她拿出手机,冷冷地说:“我得给公司报个平安,看是不是公司已经报警了。”

房间里就有洗手间,倪紫菱走进去,拨了杨阳的电话,马上传来杨阳焦急的声音:“你们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倪紫菱轻声说:“我和吴总就在盛阳大酒店,在和对方谈判,一直不方便接听电话,你不用着急。”

“我已经在盛阳大酒店了,一下午联系不着你们,都差点报警。刚才还是吴虎的司机打电话给我,说你们在吃饭。”杨阳说。

“如果过一会儿我们不出去的话,那就是被他们扣住了,你想办法吧。我们在四楼的餐厅包间,房间是0406。”想到杨阳并没有报警,她反倒松了一口气。

“那怎么办?”杨阳显然着急了。

“我们现在正谈刘总的事情,我会及时和你联系的。”她赶快说。

倪紫菱走出洗手间的时候,邵佳源正在说刘希森在赌场的事情。

吴虎说:“欠钱是刘希森个人的事情,怎么能和南丽公司联系在一起呢,这也不能成为让出矿权的条件。”

邵佳源说:“刘总已经答应把矿权让出来,现在不让,又不还钱,当然不行。所以请吴总来商量一下,还是把北城铁矿还给我们。我也知道如果这事让媒体捅出去,贵公司怕也有些麻烦。只要把矿还给我们,刘总欠的钱我们替他还了,对贵公司也没有负面影响。”

吴虎坚持自己的说法:“能不能把铁矿给你们,怎么给,必须通过公司董事会决定,你们就是把我扣在这里也没用。刘希森的事情是他个人的事情,应该找他本人。”

“所以就把他留下了,这有什么不对?”邵佳源看着吴虎。

吴虎说:“刘希森做的事情公司会处理的,肯定会给你一个答复。但是现在希望邵总让我把他带走。”

邵佳源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看到两个人互不相让,倪紫菱不慌不忙地说:“我们并没有见到刘希森,他做了什么事应该经过证实。吴总已经答应会给你们答复的。再说即使他欠了钱,你们也没有权利扣住他,这是非法拘禁,包括今天下午你们的行为已经构成了犯罪。不管怎么说,邵总应该尽快放人,让我们见到刘希森。”

邵佳源紧盯着倪紫菱,再次上下打量她,呵呵笑了起来:“不愧是律师,我这个人是不讲法律的,但我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道理。他欠了那么多钱,就算了不成?”

“他就是欠了钱,也不应该拿公司的矿权作为交换条件,矿权的事与欠钱无关。”倪紫菱毫不示弱。

吴虎看了她一眼,觉得她的语气有些犀利。倪紫菱当然明白,现在及时脱身才是上策,可无论如何也得带走刘希森啊。既然邵佳源前倨后恭,必然事情已经有了转机,她大可一试。

“我们想带走刘希森,邵总看如何?”倪紫菱直接说。

邵佳源眨了眨他那双眯缝着的小眼睛,停顿一会儿,说:“那就请倪律师留下,吴总回去召开董事会嘛,我们等着结果。”

把自己留下?对于邵佳源的这个提议,倪紫菱心里感到意外,没等她开口,吴虎一口否定:“不行!倪律师不能留在这里。”

看着他们不相信的样子,邵佳源突然又哈哈地笑了起来:“开玩笑的,倪律师别当真。”他端起酒杯,“今天我赔罪,单独敬倪律师一杯酒。”说完,一口气喝完,还把空杯子展示给她,微露的笑意里带出了一丝难以觉察的狠意。

吴虎忙打圆场:“倪律师不会喝酒,还是我来替她。”

“哎,您替算怎么回事啊!”邵佳源挡住了吴虎,“这是我敬倪律师的,喝了才有诚意要谈,怎么样?请!”

看着面前满满一大杯白酒,倪紫菱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微微一笑:“邵总盛情,我当然领了,这次邵总能帮忙,相信以后两家公司能更好地合作,这杯酒我干了。”说完她一饮而尽。

邵佳源连连点头:“好,好,倪律师这样爽快,我就信你了!刘希森可和我没什么关系,他欠了债,有人留下了他。今天我就看倪律师的面子,替他去求情了。”

倪紫菱虽然怀疑他的话,却也没有点破:“邵总帮忙,相信吴总会给您答复的。”

看到吴虎点头附和,邵佳源笑道:“矿权的事情我会等着吴总的答复。以后和吴总还是有见面的机会,呵呵……”

吴虎和倪紫菱起身,邵佳源亲自相送。

刚走出房间,就看见刘希森已经站在电梯门口了。倪紫菱看出刘希森略有些尴尬,脸色不大好看。大家互相点了点头打招呼,吴虎作为公司总经理,也表示了关心。知道他并没有受到什么为难,也就带领一行人离开了。

最担心的应该是杨阳了,他已经猜到必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当然,即使是吴虎被扣住他也不会擅自报警的,这是南子豪的命令。当然怎么救出人来是他的事情。好在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吴虎竟然把刘希森救了出来,倒是让他惊喜加惊讶。

司机已经驾车等在酒店门口了。倪紫菱和吴虎上了车,刘希森上了杨阳的车。一直等车驶出了滨海市,倪紫菱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让她感到奇怪的是,邵佳源前倨后恭的表现,事情就这么顺利地解决了?似乎顺利得太不正常了。倪紫菱平时是很少喝酒的,刚才喝了满满一杯白酒,而且一天没有怎么吃东西了,她现在开始难受了,靠在座位上没有动。

吴虎关心地问:“你没事吧,要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倪紫菱赶紧说:“不用,还是赶快回南岭吧。”

吴虎迟疑一会儿,说道:“今天的事情倪律师受累了,公司会额外奖励的……”

倪紫菱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按照南丽公司的规定,这些工作她是应该另行收取律师费的,可是另行收费是要有理由的。今天发生的事情吴虎当然不希望被他人知晓。于是,她赶紧用诚恳中带着严肃的语气说道:“吴总客气,这原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情,没有额外的工作,收费是不合理的。为公司保守秘密是律师的基本职业操守。”

第十三节 请您做法律顾问

倪紫菱一早就来到办公室,前几天忙于南丽公司的事情,今天无论来的是谁,她一定要见见送花的人。王小慧在电话里已经跟她汇报了,每天都有人送来一束花。虽然她不再签收,但是总有人把花送到前台,说是送给倪律师的,她也没有办法。

刚坐下不久,王小慧就敲门了,压低声音地汇报:“来了,来了!哎,还是那位明星啊!”

倪紫菱忙说:“快请!”

进来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高高的个头,青春的脸庞,米色的西装,果然十分潇洒英俊。

请他坐下,倪紫菱好奇地问:“是您派人每天都来送花吗?我们不认识吧?”

小伙子微笑着,并不回答。

倪紫菱点头:“怎么称呼您?”

“哦,我是南岭市盛阳置业公司的。”他从口袋里掏出名片,礼貌地递过来。

南岭市盛阳置业公司总经理助理:谢若彬。

盛阳置业?并没有打过交道啊。倪紫菱笑道:“为什么给我送花?”

“想聘请您做公司的法律顾问。”谢若彬仍然礼貌地微笑。

轮到倪紫菱吃惊了,还没见过用这种方式来聘请法律顾问的。再说,都是律师通过机会去争取法律顾问的位置,这样倒过来的还没遇到过。难道自己竟然这么出名了?会让人慕名上门?当然,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她微微一笑:“您是代表公司来和我谈合作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我来谈,是我们的总经理要见您。”

“总经理?贵公司的总经理怎么称呼?我认识吗?”盛阳置业的总经理?倪紫菱在脑子里搜索着记忆。

“我们公司的总经理杜世俊想请您详谈。”谢若彬还是一脸灿烂的笑容,“我们随时等候倪律师,您什么时间有空,直接打电话给我就行,我随时给您安排。”

杜世俊,没听说过!倪紫菱转念一想,笑道:“谢谢贵公司对我的赏识,改天我一定会去拜访。”

送走谢若彬,主任陆一平已经站在门口叫她。

走进主任办公室,陆一平压低声音问她:“告诉我,你和他什么关系?怎么每天都送花来?”

“主任,我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您相信吗?”倪紫菱一脸云淡风轻。

“当然……不相信!”陆一平回答得干脆,然后一脸神秘,“告诉你吧,我已经打听过了,他是盛阳置业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助理。知道盛阳置业吗?南岭市最豪华的别墅小区就是这家公司开发的。虽然这家公司来南岭没几年,却是实力雄厚啊。听说南芜所一直想做这家公司的法律顾问,没有挤进去。南芜所呀,我们南岭市最大的律师所,都没能争到这笔业务。他怎么会天天送花给你?你还说没有关系?鬼才相信!我说,你倒是想办法通过他,把法律顾问的业务争取过来才是正事,是不是?”

倪紫菱莞尔一笑,转身就走:“主任,我第一次见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哎,你别急着走啊!老大哥说的话你要往心里去啊,听到没有?”

陆一平实际上比倪紫菱大不了几岁,当年倪紫菱回到南岭市,是哥哥倪红兵介绍她进了现在的陆非律师事务所。陆一平和倪红兵关系甚好,加上倪紫菱这几年在陆非的业务也是直线上升,渐成主力。倪紫菱做事认真,案子上从不马虎。大家都愿意找她讨论案子或合作,陆一平对她更是青睐有加,曾在律师所宣称,我们陆非所要是多进几位倪律师这样的律师,我们在五年内可以开几家分所,引得陆非所的年轻律师都以倪紫菱为榜样。

第十四节 竞争丽都湖的地

自从上次见了蓝风儿,她就再也不露面了,电话里总是说有事忙。所以接到她的电话,倪紫菱急忙赶到饭店。

没想到和蓝风儿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个子不高,精瘦干练。蓝风儿介绍说:“这是梁天龙,天龙置业公司的总经理。”

三个人坐下以后,蓝风儿才说,她现在和梁天龙一起在南岭市投资开发房地产,正竞标丽都湖边的地。

“什么?丽都湖边的地?”倪紫菱有些惊讶,很快不动声色地说,“听说很多家都在竞争呢。”

“所以我要请你帮忙。现在建设局的领导都是你公公的老部下,我想建设局那边的关系请你帮我处理。另外,我想聘请你做我的律师,法律方面的事情你得帮我把关。”

“关系我可以帮你介绍,但是法律方面我可帮不了你。”倪紫菱笑着说。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为开利公司做法律顾问了,也是竞标公司。”

“是温如海吗?”梁天龙问。

“您认识他?”这倒出乎倪紫菱的意料。

“南岭市有名的房地产开发商,怎么会不认识?我们当然得‘知彼知己’了。”

“看来梁总已经是稳操胜券了!”倪紫菱笑着说。

蓝风儿却有些担心,问:“那你为他们做律师,除了法律不会还有别的吧?”

倪紫菱明白她的意思,说:“我也就能为他们处理点法律上的事情,人家温总手眼通天,根本用不着我这样的小辈。不过,我可提醒你,那温如海对这块地可是志在必得。”

梁天龙不以为然地说:“哪家不是志在必得?不然投什么标啊!”

“那也不要掉以轻心了。”蓝风儿打断他的话。

倪紫菱看出梁天龙对蓝风儿的殷勤,不禁在心里猜测他们的关系。

蓝风儿又说:“对于规划设计方面的事情,我正想找一家公司呢,你熟悉,帮我介绍一家呗。”

“周文博的公司就是搞规划设计的,而且资质俱全。”倪紫菱笑着说,“我可是举贤不避亲啊。”

“那可太好了,我当然不会舍近求远了。”蓝风儿高兴地说,“你干脆打电话给他,请他一起过来好了。”

倪紫菱忙解释说:“他出差了,后天才能回来。”然后举起杯,对着两个人说,“我在这里先谢谢蓝总和梁总了。”

“倪律师真是太客气了。”梁天龙也赶紧举起杯子,“我们初来乍到,还得请您多多照顾呢。”

当倪紫菱把天龙置业公司规划设计的事情告诉周文博的时候,他却半天不说话。

倪紫菱不解地问:“怎么了?难道你们公司做不了这个方案?”

“那倒不是,”他平静地说,“温如海的公司是我们做的方案,现在再给天龙公司做,不合适,他们竞争的可是同一块地。”

“那样的话肯定不行,”倪紫菱点头,“上次听你说这块地的规划方案要交给别的公司做,怎么现在又是你们公司做的呢?”

“哦,毕竟和老温是多年的关系了,面子上过不去。”

见他没有多说,倪紫菱也没再问。丽都湖的地不是小事,怕是温如海想利用周文博的关系,才会继续把业务交给他吧。

她笑了笑说:“蓝风儿还想请你吃饭呢,怕是想让你帮忙疏通建设局的关系。”

“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要插手,我可帮不了她。”周文博直接拒绝。见他微微地皱眉,倪紫菱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想到他和温如海的关系,再帮蓝风儿也不可能。

第十五节 哥哥倪红兵

上次和吴虎把刘希森从滨海市接回来,南丽公司没有任何动静。难道刘希森就这样轻松过关了?临走时邵佳源可是留下话的,要吴虎让出矿权,怎么会没有声响?她私下里问杨阳,杨阳说,南丽公司已经秘密召开了几次会议,参加的人很少,秘不外宣。刘希森在滨海市的赌场输了几百万,钱倒是没有挪用公司的,只是大笔的借债,现在债主找上门了,要他还钱,也就把他扣住了。即便外人知道,也是个人借款,与公司无关。

杨阳还是一脸怀疑:“我总觉得刘希森在这里面有事,绝对不是借高利贷这么简单。”

“那你的证据呢?”倪紫菱问。

“现在没有什么证据,我凭的是直觉。”他搔一搔头,仍然疑惑,“刘希森有时也爱赌钱,但是他从没玩过头,不会无缘无故欠下巨额高利贷。再说他一向谨慎,怎么会去招惹滨海市的黑社会呢?”

“他一直负责北城的矿山,那是邵佳源的地盘,也许是被逼无奈上了贼船喽。”倪紫菱猜测道。

“那也有可能。不过他老谋深算,只有让别人上他的当,怎么会轻易让别人绑架了呢!”

倪紫菱想起当时邵佳源那副霸道的口气和样子,不觉笑道:“身不由己啊,黑社会什么事情干不出啊!”

“对啊!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们怎么把刘希森要出来的?吴虎口风紧,我也不方便问他。”

“这个呀,我还奇怪呢,邵佳源怎么那么轻松就把刘总给放了!”倪紫菱把当时的过程和杨阳略提了两句,当然吴虎被扣押的事情没有说。

杨阳皱了皱眉头:“照你这么说,邵佳源当时铁定要北城铁矿,怎么现在反而没动静了呢?”

“没动静?那邵佳源可不是好惹的!绝不会就这样算了,我觉得他早晚得弄出大动静。”倪紫菱转而一笑,“恐怕早晚还是需要你去,上次可真吓了我一跳。”

“北城铁矿是刘希森一手操作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这趟浑水还得他自己去蹚……”

手机响了,是哥哥倪红兵。说明天是周末,想回家看望父母,借一下她的车。倪紫菱直接说:“今晚我给你送家里吧。”

和杨阳道别后,倪紫菱先去幼儿园接儿子。

小家伙很高兴妈妈来接他,倪紫菱打了电话给周文博,他说有事不回家吃饭了。两个人从来都是各人忙各人的,倪紫菱带周晨去超市买了东西,就直奔倪红兵家。

几年以前公公周明突然去世以后,婆婆接受不了打击,见不得家里的任何东西,无奈只好去了女儿周文丽家住。周文丽在上海读的大学,后来留在了上海,当时正需要有人帮忙带孩子,婆婆也就移居上海了。所以每当忙的时候,多亏了哥哥倪红兵和嫂子,经常帮倪紫菱接送孩子,周晨在舅舅家住的时候也很多。

倪红兵在南方当兵,部队转业回南岭市进了市中级人民法院。外人以为法院的人呼风唤雨,什么都有,实际上他们平常得很,工薪阶层,每天处理堆积如山的案子,开大大小小的会议,应付各种各样的检查,而且收入并不高。尤其是倪红兵这种人,谨慎正直,小心翼翼,更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也就过得辛辛苦苦,除了享受法院带有福利性质的住房以外,什么也没有。嫂子王静眼看着法院的人竞相购买私家车,曾商量寻求紫菱家的帮助给自己家也添一辆。倪紫菱和周文博马上表示支持。而倪红兵却并不眼红,还对周文博夫妇说,反正你们家有两辆车,需要的时候就是我的嘛,我为什么要买?

倪紫菱提着东西走进哥哥家的时候,嫂子王静正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倪红兵却在悠闲地上网。他们的女儿倪夏珊已经上中学了,住在学校,一个月回来一次,所以平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家。看着周晨脱了鞋子跑进了书房和舅舅玩电脑,倪紫菱就直接进了厨房帮忙。

王静是南方人,没有太多文化,但是带有江南女子的娴静和温柔,随倪红兵转业来南岭以后,慢慢地适应了北方的生活。虽然是姑嫂关系,但是两个人更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晚餐摆上桌。王静又重提买车的事情,倪红兵又一口否决,说老人做手术不知要花多少钱,买车干脆别想。

倪紫菱看到夫妻俩的口气不对,赶紧说自己已经准备好手术费了,不需要哥哥费心。

母亲十多年前因为腿部的疾病开始卧床,年年都需要住院治疗。近几年眼睛视力下降的厉害,几乎看不见,前段时间检查后医院倒是说可以进行复明手术,不过要请京城的名医来亲自主刀,这得一大笔费用。

倪红兵脸色有些阴沉,王静却笑盈盈地说:“总是让你们掏钱,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倪紫菱轻轻一笑,赶紧解释:“本来就是我妈手术,我有能力就应该掏钱的,这叫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倪红兵皱了皱眉头,沉沉地叹了口气,说道:“唉,我这个当哥哥的不合格呀。”

倪紫菱笑着说:“哪有?就是因为你的洁身自好才是我的大哥呢,嫂子也是因为这个才嫁给你的,是不是?”倪紫菱笑望着王静。

“可不是嘛!人家在法院的,谁家都买房买车了,还出国旅游,他倒好,除了那点工资,什么都没有。”王静把倪紫菱的话岔到了相反的方向,又白了倪红兵一眼,嗔怪地说:“跟着他吃苦受累也没什么,就是太懒了,家里什么都不动,油瓶倒了也不扶。一母同胞,怎么生出天悬地隔的两个人来,反而是妹妹家里家外一把手,事业有成,家务活也没落下。”

倪紫菱笑着说:“还不是你把他惯坏了,一手包揽家务,现在我哥成这样可是你的责任啊,这样下去,就差你以后喂他了。”

“舅舅这么大了,还要喂吗?”周晨刚从电脑前跑过来,有些惊讶地问。

大家都笑了起来。倪紫菱告诉哥嫂,给父母买的房子已经交房了。这次他们回去先给父母做做工作,应该搬到南岭来了。父母一直住在云州市,虽然不远,但是还是不太方便。自从倪红兵转业以后,兄妹俩就想把父母接到南岭来。可是父亲觉得儿子刚转业,女儿也在创业,就屡次推辞,说住在小城市更好,物价低,空气好。一直到去年,倪紫菱出钱交了首付,才在法院对面的小区给父母买了房子。当时因为倪红兵住的房子太小,正好法院也集资盖房,他就把钱都交了新房子的首付了,所以倪红兵总觉得作为长子,反而让妹妹出钱给父母买房,心里别别扭扭的,就坚持贷款由自己还。倪紫菱知道,就哥哥的那点工资,还两套房子的贷款,全家人吃饭的钱怕都不够。即使还有王静的收入,可他们还有一个上中学的孩子呢,于是说房子贷款要由自己还,说这样自己才拥有完整的产权呢。倪红兵知道她的好意,也就没再多说。可这次母亲的手术费全部要妹妹掏,他觉得实在说不过去了。

“这次的手术费还是我来拿吧,不能总是让你掏钱。”倪红兵说。

“大哥什么时候变得小气起来,还要和我分出你我来了。”倪紫菱含了笑意,偏头问王静,“嫂子,你教的?”

王静笑道:“那是你们兄妹之间的事,我可教不了!”

“那好,”倪紫菱一本正经地说,“哥,房子的装修你们还要出力呢,我实在没时间,还需要您把握大局呢!”

“那没问题。”没等倪红兵开口,王静抢先说道,“我上班自由些,我来看着,他哪有时间啊!”

“当然好了,你们的新房也分下来了,一直没有装修,不如这次一块儿装得了,装修费都由我出……”

“那绝对不行!”没等她说完,倪红兵坚决反对,“装修房子的钱我们还有,你不用惦记太多了。天天在外面跑,孩子这么小就送到全托幼儿园,一星期才接一次,多可怜!再说,你也要注意身体了,少跑一些案子,别太累着自己!”

“所以,我才想赶紧装修好房子。爸妈不是一直想带孩子吗?等他们来了,周晨就不用全托了,再请个保姆,让他们带不就行了?”倪紫菱忙笑着说。

“就是,我也可以帮着接孩子。爸妈就在我们对面住,照顾起来也方便。”王静扬声说。

“所以,我拿装修费怎么了,哥哥变得越来越小气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吃过饭,周文博开车来接倪紫菱母子回家。倪紫菱向哥哥交代给父母买的东西直接放车上了,就把车钥匙交给哥哥,三人坐周文博的车回家。

回家的路上,倪紫菱接了蓝风儿的电话,说是想请她一家吃饭。倪紫菱笑着问周文博的意见。

周文博微微蹙眉,说:“她不是已经通过你们那个同学张强找了张学亮了吗?哪用得着我们?投标还没有开始,不会是想从我们这里知道温如海公司的标底吧?你和她来往可要小心些!”

“我怎么会告诉她这些?”倪紫菱思忖片刻,“只是觉得她刚回南岭,这次咱们应该帮忙的,却什么也没帮上,有点过意不去。再说,温如海自己也开发不了这么一大片地啊,反正要找人合作,为什么不和蓝风儿合作呢?”

周文博心中一动,他当然清楚温如海的实力不足:“合作倒也是一个办法,老温一直有合作的想法。只是你同学那边同意吗?怎么合作?用一家公司的名义竞标吗?这块地的保证金就得好几百万呢,还有后边要交的出让金。老温光为了保证金现在就到处融资呢,吞下这块地,真不是那么容易。市政府还不肯分割拍卖,这也无形中把实力小的竞标公司给淘汰了。老温正犯愁呢……”

“所以啊,让他们合作开发,不是更有实力吗?”倪紫菱更来了兴致,“我先问蓝风儿的意思,若是有意,再请他们两家坐下来谈谈,不是皆大欢喜吗?”

夫妻一路说着,孩子却早入了梦乡。

第十六节 黄笑笑的爱

第二天,倪紫菱约了蓝风儿和黄笑笑吃饭,顺便提了可以和温如海合作的想法。蓝风儿大感兴趣,当即打电话给梁天龙,然后就匆匆离开了,告诉倪紫菱等回信儿。

看着蓝风儿匆匆离去,黄笑笑轻轻摇头,感慨地说:“真是商人重利轻别离啊!”

倪紫菱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还说人家呢,你不是也重色轻友吗?上次和张强拼酒,结果如何?”

黄笑笑叹着气,道:“不知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见了,心里一直对他恨恨的,可一见到他的时候,想恨也恨不起来,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倪紫菱笑着喝了一口水,慢慢说道:“爱还在,空余恨。”

“什么呀!”黄笑笑轻嗤一声,“爱不在,也无恨!我对他已经没有当年的感觉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还争什么气呀,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如果你还喜欢他就另当别论,你现在对人家一点儿感觉都没了,还要怎样?再说,赵青萍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可不是嘛!要是当年是我嫁给了他,现在受苦的可就是我了!”黄笑笑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上次同学聚会之后才知道,张强利用他在市建设局当副局长的叔叔张学亮,承揽了不少工程,现在可是富甲一方的成功人士了。听说在外边有了女人,还生了孩子,夫妻俩正在闹离婚呢。

倪紫菱想起黄笑笑在南丽公司的业务,笑着说道:“你的能力很强啊,能把南丽公司的业务拉到手,不简单呢。”

黄笑笑爽快地说:“倒也没费太多力气。我发现越是实力强的大公司,真正做起业务来,反而更容易呢。”

“吴虎这人怎么样?”倪紫菱抬眼看着她。

黄笑笑托腮笑道:“还不错啊!不愧是美国留学回来的,做事干脆利索,不拖泥带水,不像别的公司,业务还得提成什么的。再就是,学问也好……”

“还有呢?”看她微微沉吟,一脸仰慕的样子,倪紫菱不觉笑道:“你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嗯,有点儿!”黄笑笑一本正经地点头。

“什么?”倪紫菱为黄笑笑的态度吃惊,旋即劝道:“别怨我没告诉你啊,他可是很花心的,别上了他的当!”

“是杨阳说的吧?”她一脸的不在乎,“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我看他对你就一直暧昧不断,倒是你要小心他,周文博可不是好惹的!”

“难道你家老于就可以任你为所欲为啊?不要欺人太甚!”倪紫菱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杨阳毕竟更了解他。他老婆在美国没有回来,他都有两个孩子了。你可千万小心,业务归业务,不要掺进什么感情去。”

“好了,你放心好了!”黄笑笑轻盈一笑,“你是越来越婆婆妈妈的了!”

这句话反而提醒了倪紫菱,她压低声音,说道:“你倒让我想起来了,上次同学聚会,我听梁红说,她认识一位老中医,专治不孕的,听说水平很高,哪天去看看吧……”

“再说吧。我现在也不着急了,趁着年轻,不要孩子也好。”

黄笑笑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两口子几乎看过了多家知名大医院,也用了很多偏方,就是不见动静。除了两家的父母着急,几个知心的朋友也时刻为她留意哪儿有好医生,希望她尽快能有孩子。也许有了孩子,才能真正地让她稳定下来吧。

第十七节 两家合作

在周文博两口子的撮合下,蓝风儿和温如海两家公司同意合作。温如海听闻蓝风儿在省城有关系,更是信心百倍。而蓝梁二人也想利用温如海坐地户的本事,那块地上的拆迁才是最关键的事情——有了温如海,阻力会小很多。于是两家商量后决定,由蓝风儿的公司进行投标,募集资金,然后由两家公司共同开发。自然,双方签订合作协议。

本来皆大欢喜的事情,只是有一件事情让倪紫菱感觉有些不舒服——代表蓝风儿公司来签协议的律师是白素雅。蓝风儿解释说,她并不熟悉白素雅,只是别人推荐的罢了。

就在两家公司精诚合作之际,盛阳置业公司的谢若彬却来了电话,请倪紫菱到公司去洽谈法律顾问的事情。

自从知道是盛阳公司送的花以后,倪紫菱悬着的一颗心早已经放下来了。虽然盛阳置业抛出了橄榄枝,但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既然连南芜律师所都入不了法眼,怎么会找上自己这么一个小律师?所以,很可能那公司的总经理在什么时候见过自己,想用这种方式接近自己而已。这样的事情原来也有过,只要严词拒绝,一般都会知难而退。

倒是陆一平的一番话让她改变了主意。

昨天她一进律师所,陆一平正在办公室门口站着和新来的几位年轻律师口若悬河,看到倪紫菱就招呼她进了他的办公室,然后大大咧咧地问:“你怎么还没去盛阳置业?别再惹出什么事情来,天天给你送花!这是律师所,影响不好,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向兵哥交代?”

她笑道:“我想这家公司是提前支付律师费吧,还让我们律师所增添点花香,有什么不好?”

“你少和我开玩笑,我和你说的是正事,这送花都送了一个多月了,整栋大楼没有不知道的。法律战线就这么大,传到兵哥那里还好说,要是妹夫知道了,我怎么交代?”他一本正经地说。

倪紫菱轻盈一笑:“主任,要不然咱打个官司怎样?委托您就行……”

“别和我嘻嘻哈哈,这是很严肃的事情,关系到家庭的稳定。”略停片刻,他突然一改严肃的模样,笑吟吟道:“听说盛阳置业公司今年又吞下几块地,你一定想办法把业务拉过来呀,这才是重要的!”

能不能做盛阳置业的法律顾问倪紫菱倒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一直这么送花确实不是回事。她原本想查一查这盛阳公司的底细,再去找那送花的总经理谈一谈,让那总经理死心。不过从网上却查不到这杜世俊的任何讯息。

今天陆一平再次过问,她于是问道:“主任,这盛阳置业什么来头,怎么能一下中标几块黄金地段的土地,还能同时开发?”

陆一平不相信地盯了她几眼:“你真的不知道盛阳置业?滨海市最大的集团公司在我们南岭设立的子公司,就是为了进军房地产。这几年房地产形势大好,看来这盛阳公司是赶上这股东风了……”

滨海盛阳集团?难道真的和滨海市有关系吗?想到每天莫名其妙送来的花,倪紫菱突然觉得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于是起身就走:“主任,那我赶紧联系业务去!”

陆一平在后面无奈地说:“你这丫头,要着急就急成这样……”

第十八节 他是总经理

第二天,她应邀赶往盛阳置业公司。一进门,公司的装修和气派让她微微吃惊。一个外地入驻南岭不久的房地产企业,却像是经营很多年的样子,井然有序,仅仅那栋办公楼就足以显示出公司的实力绝非一般的小公司可比。而蓝风儿的公司还租住在酒店里办公呢,就算是温如海,也只是租了一个院落,根本没有盛阳公司的气魄和朝气。

前台人员联系了谢若彬,并把倪紫菱领进电梯。谢若彬早已站在十层电梯门口等她了,寒暄后直接把她领进总经理办公室。

宽大豪华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个身材伟岸的年轻人面对着窗外打电话。他听到敲门声转过身来,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两个人等着他接完电话,谢若彬赶紧介绍这就是盛阳置业公司总经理杜总。

倪紫菱早已经吃惊地瞪大眼睛:高高的个子,俊朗的脸型,浓密的眉,高挺的鼻,乌黑深邃的眼眸,尤其是他嘴唇的弧角让整张脸更具欧化,浑身上下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一直以为总经理是个老头,没想到不但如此年轻,而且如此英俊。那曾经出入律师所的谢若彬已经让王小慧那帮女孩惊叹“帅死了”,而面前的这位总经理更是英气逼人,想来那帮女孩子们该是惊为天人了。看到对方热情地伸手让座,她才发觉自己的失态。

杜总微微一笑,灿烂的笑容又一次晃了倪紫菱的眼睛:“倪律师太忙了,约到你可真不容易。”

“哪儿呀,我再忙,不还是我主动上门吗?真正忙的可是杜总。”倪紫菱笑道,“贵公司规模很大呀!”

“公司这几年也开发了几处楼盘,不过那是严总负责的。我才过来不久,摸不着头绪,才请倪律师帮我,不知肯不肯给我面子。”杜世俊笑着,露出洁白好看的牙齿。

谢若彬送来了两杯咖啡就退出去了。

倪紫菱笑道:“盛阳集团这么大,怎么会缺了律师呢,谢谢杜总给我机会,不过我自知自己的能力,就怕帮不了您什么。”

杜世俊并不在意她的推辞:“可我们南岭置业公司需要律师呀,毕竟这是南岭,集团公司的律师虽有,但是来往不方便。现在公司法律事务越来越多,我当然希望你能来帮我。”

倪紫菱笑道:“南岭市有的是能力强、经验丰富的律师,而我确实能力有限,杜总还是另请高明吧。还有,谢谢贵公司的盛情,送了这么久的花,无功不受禄,希望不要再送了。”

杜世俊上下打量她一番,微微一笑:“倪律师毕业于YY政法学院,南岭市第一起打赢市政府的案子是你办的吧?还有南平湖的拆迁案是省法院督办的案子,不也是倪律师解决的吗?我们盛阳置业不会随便请律师的,倪律师又何必过于自谦呢?哦,当然律师费我们按照规定支付……”

为大公司提供法律服务她当然愿意,但是依据盛阳置业的实力,多少有名的律师都未必挤得进来,绝不是自己办的几个案子就能让这么大的公司慕名来请,必定还有自己不能知道的原因。

倪紫菱脑筋一转,笑道:“杜总通过什么渠道知道我的呢?可以告诉我推荐人是谁吗?不然,我确实不敢接这份工作。”

他突然笑了,灿如繁星,两道浓浓的眉毛泛起柔柔的涟漪,这种微笑,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一下子就照射进来,温和而又自若。

“倪律师喜欢紫罗兰花?”

这样的话题让倪紫菱警觉起来:“请律师……和喜欢什么花也有关系吗?”

“只要你喜欢,花会继续送的!”他身子往后仰靠在椅背上,还是微微的笑意,“盛阳置业的法律顾问虚席以待倪律师,我随时等你的答复。这是我的电话,你也可以联系谢助理,直接签合同。”

他干脆直接的态度让倪紫菱有些心惊,看来是轻敌了。自己对面前的杜总一无所知,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于是答应回去考虑,便告辞了。

第十九节 谁是推荐人

回到办公室,正好陆一平也在,急忙问她有没有拿下盛阳置业的可能。倪紫菱想了想,说:“主任手眼通天,能帮我查一查盛阳置业具体的情况吗?包括公司总经理的个人情况,当然,越详细越好!”

陆一平眨眨眼:“看来有希望?”

“知己知彼,才可能取胜嘛!”

“没问题,这事情交给曹律师去办,绝对妥当。”陆一平拿起了电话,联系人称“神探律师”的曹子建。

很快,信息传回来。

杜世俊,盛阳置业公司总经理,毕业于美国华盛顿大学,原来在盛阳集团公司总部,去年才接管南岭市盛阳置业公司担任总经理,所以相关资料极少。而盛阳集团公司的资料也不多:总部设立在滨海市,集团下属十几家企业,两家上市公司,业务涉及进出口贸易、工业、金融、建筑、房地产等行业。近年来开发的房地产遍布全省,当然也包括南岭市。南岭盛阳置业公司就是盛阳集团的子公司,已经在两年内开发了香颂湾、盛达广场等几处楼盘……

倪紫菱是越看越有些发慌,如此强大的公司怎么会追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做法律顾问?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看到倪紫菱的眉头微皱,曹子建疑惑道:“怎么,哪儿出了问题?”

倪紫菱抬头,问道:“老曹,如果盛阳置业公司请你去做法律顾问,你去吗?”

“当然去啊!还用说吗!”曹子建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么有实力的大公司如果非要请你去,你就不怀疑什么?”

曹子建毕业于某政法学院,不单消息灵通,文采极高,年轻有为的他大有赶超老谋深算的陆一平之势,所以直接在自己的名字中间加了一个字,和才高八斗的曹子建重名了。虽然不是一所大学毕业的,他和倪紫菱也是互相很看得起。

“怎么了?盛阳置业有意要请你做律师?”曹子建瞪大了眼睛。

倪紫菱点点头:“这正是我为难的地方,我和这家公司的人并不熟悉,又没人推荐,非要请我,你说怎么办?”

曹子建神秘地眨眨眼:“那公司的总经理看上你了吧?你可是我们南岭律师圈的第一美女啊!”

倪紫菱“嗤”地一笑,说:“你不是查不到杜世俊的照片吗?那杜世俊顶多三十岁,长得跟明星似的,高大英俊,又是美国毕业回来的,你觉得你的猜测成立吗?”

“哦?还有比我‘神探曹’更英俊有为的?你夸张了吧?”曹子建不相信地摇头。

倪紫菱急忙笑着说:“当然,曹八斗的文才无人能及,所以才让你帮我分析一下,南岭市律师多得是,杜世俊为什么要用我呢?”

听完倪紫菱的担心,曹子建挠挠头,试探地说:“既然从滨海市开始送花的,盛阳集团的总部就在滨海,那可能是滨海的什么人推荐你吧?”

倪紫菱想了半天,没有想出会有什么人选,心中却不觉担心起来。

第二十节 是谁要见我

时光荏苒,春风再度,就如不经意间漫过唐宋旧时风月,忽然就到了春暖花开、云淡风轻的季节。这座城市早已浸染了春天的颜色,在明媚的阳光下,自由绽放。温暖清新的阳光毫无顾忌地驻足人间,风从指间滑过,握在手中,是一段柔软的时光。

早晨,来送花的竟然是谢若彬,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出现了。王小慧那帮女孩经常来问倪紫菱关于他的情况,当然她的回答不能让她们满意。

王小慧接过花,满眼含笑地把他领进倪紫菱的办公室,殷勤地倒了水,迟迟不肯离去。倪紫菱使眼色让她离开,然后客气地让座:“怎么会麻烦谢助理亲自来送花呢?”

“倪律师,我今天是来送法律顾问合同的,杜总请您过目,上面的价格可以向上浮动百分之十,再多,就要请示董事会了。”谢若彬边说边把合同递给她。

倪紫菱接过合同并没有打开,随手放在桌上,直接问道:“谢助理能告诉我,为什么贵公司一定要让我来做法律顾问吗?”

谢若彬仿佛没听见,微微地笑着,递给倪紫菱一张卡片,答非所问地说:“有人想见你,这是他的地址。”

倪紫菱看了看卡片:晚上六点,甘蓝堡二楼咖啡厅。她仔细地辨认了字迹,自己并不熟悉。

“能告诉我是谁要见我吗?”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礼貌地告辞。

倪紫菱走进甘蓝堡的时候,正是晚饭时间。这家老板真是善于经营,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把一家一百多平方米的餐厅发展成了现在五层楼的酒店。物是人非,岁月流年,装修也换了风格。身着粉绿色服装的服务员把她引进二楼的咖啡厅。

咖啡厅里人不是很多。宽大的座椅,华贵的餐桌,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束鲜花。

她站在门口,环顾四周,左边靠窗的一张桌上单独插着一大束紫罗兰,非常惹眼!一个男人望着窗外,坐在桌边抽烟。

倪紫菱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走过去,站在了桌前。那个男人觉察到有人来,把头转向她。

深邃的目光,轮廓分明的五官,白皙的脸庞中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他掐灭了烟,抬头看她……

倪紫菱感觉脑子“轰”的一片空白,浑身无力,几乎站不住。

那男人看到倪紫菱要倒下去,急忙站了起来,要来扶她,可倪紫菱已经两手按住桌子,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上。

已经整整十年了,十年的时间让她曾经痛不欲生,十年的思念让她甚至忘记了他的模样。每天都在呼喊的那个名字,每次心痛时在心里默念的那个名字,如果预知当年的选择要让自己接受如此折磨,她肯定会选择另外的一条路。面前的这个人,让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十年里没有任何消息,似乎从这个世界里消失了。

今天的相逢是真的吗?有一次在梦中相见,那是一个大大的礼堂,她分明看到他站在远远的讲台上和老师说话,倪紫菱坐在台下的座位上,心里非常紧张,终于和他相逢了。她甚至留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还好,正好穿的是一套白衣服,他说过喜欢她穿白色的衣服。她想,一会儿他肯定会找自己的。可是当她抬起头的时候,他却不见了!她急忙追到礼堂的后面,竟然发现礼堂还有一个门,他早不见了!她后悔,后悔自己没有主动拉住他,为什么还等他来找自己?梦醒以后,她更是深深地后悔,如果还做同样的梦,自己一定会拉住他。

倪紫菱掐了一下自己的腿,疼,看来是真的。她微微地笑了起来,想起好多次梦中相见,其实都是这个动作,可每次醒来都是梦……

倪紫菱脸色煞白,目光游离,身体微微发抖,她已经无法顾及自己的严重失态。她接过他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却是呛了一下,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他拿了餐巾纸递给倪紫菱,叫服务员端来热咖啡,又在咖啡里加了糖,搅好了推到她面前。

倪紫菱神情恍惚地端起杯子,仍然觉得身体有些发冷,她说不出话来。

“别急,慢慢喝,别再呛着了!”他微微地笑了。

倪紫菱的思绪慢慢地回到现实,她这才仔细地观察着面前这个人——叶西飞。他变了,和梦中的他截然不同!宽宽的额头上有了细细的皱纹,明亮的眼睛显得深邃,得体的西装透出一股儒雅和沉着。是啊,十年的光阴改变了每个人的容貌。他,已经很难寻到当年的影子了!

一直慢慢地把一整杯热热的咖啡喝完,似乎才让她身上有了点热气。曾经设想过多少次的相逢,可真的相见了,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似乎还在梦中,幽幽地问:“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

“我就在滨海啊!”

“你不是去美国了吗?你们公司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倪紫菱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你们公司”,也早已经是十年前他曾经待过的地方。

叶西飞笑笑:“我是去了美国,一年以后就回国了,一直在滨海市。”

真是咫尺天涯,相逢靠缘啊。两个城市并不太远,却让自己在十年里不知道他的任何消息。

第二十一节 久别重逢

沉默许久,倪紫菱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在这样的时候,她已经方寸大乱。

“还记得这个地方吗?”叶西飞的声音有些苍老,却也打破了尴尬沉闷的气氛。

倪紫菱别过头看着窗外,夜幕初上,灯火阑珊,这城市依旧繁华。怎么会忘记呢,他们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里。很多年前,青春年少,月明风清,觉得世间所有的繁华都能握住。可光阴似水,除了心底的伤痛,所有的一切都了无痕迹。

她轻轻地笑笑,再一次反问:“你……就在滨海市?”

叶西飞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点点头说:“那次在盛阳大酒店,我一眼就认出了你,穿着一身紫色的衣服站在大厅里。我还担心自己会认错人呢,没想到你成了律师……”

盛阳大酒店?倪紫菱突然想起来,是的,只有他还记得自己最喜欢什么菜,喜欢什么花……她微微叹息:“那些花都是你送的吧?”

叶西飞没有否认,端起酒杯,笑了笑:“来,庆祝我们的重逢。”然后一饮而尽。

倪紫菱以咖啡代酒,喝了一口。她这才注意到桌上摆了一打啤酒,瓶子基本都空了,看来他在这里已经待了不短的时间。

倪紫菱终于恢复了常态,她笑着说:“今天我是东道主,当然是我请客。”

她叫来服务员,点了菜。

叶西飞又端起酒一饮而尽。

“哦,看来你过得不错,已经成了大律师了!”叶西飞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那也是无可奈何混饭吃的一种职业罢了,我还能干什么?”倪紫菱淡然地回答。

他眼睛里带了一丝柔情,微笑着说:“你还是当年的样子,一点没变。”

“谁都变了,我也变老了!”

“你是说我老了呗!你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菜上来的时候,倪紫菱盛了一碗汤,递到叶西飞面前:“我记得你原来不抽烟,也很少喝酒,怎么现在这么能喝。”

叶西飞笑着说:“已经养成习惯了。”

倪紫菱一时无言。一阵风吹过来,春天的风带着温润的气息,拂过她的脸庞。

叶西飞望着面前的杯子,向她举了举,又是一饮而尽。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相顾无言,叶西飞自斟自饮,不时深深地盯着她看。

倪紫菱有些慌乱,夹了菜放到他的盘子里:“你吃些菜吧,别再喝酒了。”

看到叶西飞没有停杯的意思,她不得不把他的酒杯拿过来,说:“我不想让你再喝了。”

他没有再坚持。她把汤碗端到他面前的时候,叶西飞突然握住了倪紫菱的手,她吃了一惊,赶紧把手往回收,叶西飞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放了手。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倪紫菱这才想起来,她不知道叶西飞住在哪里。

叶西飞摇摇头,说:“你不用管我,我自己会回去。”

“你喝成这样,怎么回去呀?”

叶西飞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电话,然后带着醉意看着她:“我要送你回家!”

倪紫菱心里发慌,赶紧说:“不用,我开着车,很安全的。”

很快,一个年轻人走过来,倪紫菱认出了他,是谢若彬,他微笑着对她点头打了招呼。

“我要送倪律师回家,”叶西飞显然是喝多了。

在甘蓝堡门前,叶西飞脚步踉跄地非要坐上倪紫菱的车。倪紫菱无奈,对着谢若彬说:“他在哪里住?我把他送回去!”

叶西飞半躺在后座上还在坚持:“我要送倪律师!”

谢若彬略微犹豫,然后就拨通了手机,说了几句,才走过来笑着对倪紫菱说:“那就麻烦倪律师把叶总送回去吧。”

说完,自己坐上副驾驶座。一路指引,车停在了盈龙大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随后跟着的几辆豪车中相继下来几个大汉,随着谢若彬的指挥,七手八脚地把烂醉如泥的叶西飞抬出了车,走向直通顶楼的电梯,自然避免了从酒店大厅进入的尴尬。

见此情景,倪紫菱不放心地问:“叶总……你们住在这里吗?”

“是的,顶楼的两层都是我们公司的,叶总就住在这里。您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他……”

这倒让倪紫菱有些不好意思:“他……平时也这么能喝吗?”

“叶总能喝,但不经常这样,除非特殊情况。”

谢若彬仍是一脸笑容:“我送倪律师回去吧?这可是叶总交代的……”

倪紫菱摇头,微笑道:“不要浪费时间了,你还是赶紧上去照顾叶总吧!”

挥手告别,控制住自己的笑容,倪紫菱赶紧开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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