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欲下五洋捉鳖,一个却是上九天揽月。正邪较量,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念之间。
被逼得浮出了水面,万贯知自己逃出生路已是万万不可能,困兽之下,情急智生,他施展轻功,如一只受惊的蝙蝠,潜入县衙。
身陷绝境,万贯知道,这个时候,兴许县太爷唐九如才能让他躲过这一劫数。
唐九如,山东人,举人出身,补授知县一职。按清朝“大挑”制度,如果是在省里乡试榜上有名的举人,连续参加三次京城里的会试没有通过的,可以到吏部注册,参与“大挑”。
所谓六年举行一次的“大挑“,是在落第的举人中,挑出一些年轻力壮而相貌俊美的人到下面任推官、知县、教谕等职,属于最底层官员的一种。
而唐九如长相遢邋,书呆子模样,之所以能够得到补授,是因为吏部有一个十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关系。花些银两打点,挤过千军万马拥挤下的独木桥,从此他走入了仕途。
雷州是一座府衙、县衙共栖之城,两者就象一座庙里供奉着的两尊大小神。
小神在大神面前,地位虽是显得卑下、拘谨,但朝圣者多,香火鼎盛,自然也揩得一些油水,比呆在偏僻冷清之地的土地公强多了。
平常里,唐九如和万贯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若说是钱权交易,万贯从未有什么私事求过他帮忙,而他呢,却是得到万贯不少的好处。
天上没有掉下馅饼,这点他自然懂,可他觉得万贯豪爽,不是那种有所企图的人。若说有,大不了只是想在这里站稳脚跟,经营好酒肆发点小财而已。
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官场如江湖,应酬是少不得的。何况,万贯不是宵小之徒,大小是一个掌柜,在县城里也有点身份。所以,他私下认为这种交情不失身份,也不可能存在着交友不慎的危险。
当万贯闯入私邸时,正在夜读的他,并不知道这个掌柜是那个省、府、县三级衙门缉拿的独脚大盗,更想不到他就是被戴翎逼得无路可逃的飞贼,因而满脸堆笑地相迎,沏茶让座。
“万贤弟夜里私访,神色慌张,想必有事?”唐九如见万贯有如丧家之犬,惊讶地问。
“实不相瞒,我就是你们这几年来一直想缉捕的飞贼,今夜被姓戴的逼得无处藏身,只好躲入你的府邸了。”万贯不想隐瞒,单刀直入。
啊?唐九如一听,惊得目瞪口呆,身子哆嗦,说不出话来。
“你别害怕,我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只要你送我出城,咱俩两不相欠。不然,我死前也要找一个垫尸的。”万贯恶狠狠地道。
这种神态,凶相毕露无遗,和平时那个点头哈腰的万掌柜简直判若两人。
“城门是河防驻军张千总负责,现是门禁时间,又是缉贼之时,我如何送你出城?”唐九如战战兢兢。
“这我不管,若我被擒,可有你好果子吃?这三年里,且不说吃的用的,就是送给你的那些金银财宝,都是我从别人家偷来的。一旦我受刑不住,招供出来,你死得比我还惨。”万贯冷冷地道。
这不是危言耸耳,按大清律例,官员受贿120两银已上的,就是死刑了。而自己这三年来,受王贯的钱物折合起来,二千两还是一个最低保守的数字,且这些都是赃物,罪加一等。若被朝廷治罪,斩立决,抄没家产,还有家属被流放于千里之外。
想到这里,他不禁冷汗涔涔,几乎尿湿,恨自己贪婪,节操不守,致使飞贼有机可乘。也恨雷翎,新官上任三把火,逞什么能?把他逼到死亡的边缘。
“这样吧,你先在我府里隐藏一段时间,待风声过后,城门守备松懈,我再想方法送你出去。”唐九如虚脱般地应道。
势如骑虎,没有考虑的余地,为了保命,免得累及家人,他只好向王贯妥协。
他是一个七品芝麻官,府邸很小,前面是书房及客厅,后面是家眷居所。
从山东来雷州路遥途远,山穷水恶,老婆身体素来虚弱,没方法随行,只好留在老家服侍老人,照顾孩子。
在清朝,经济条件好的官员都喜欢纳妾,觉得这样有面子,才算是进入上流社会。唐九如的家并不那么富有,为了补缺又花费了不少银两,并没有纳妾的条件。
老婆考虑到他远涉数千里,又是在瘴疠横行之地任职,一个男人在外面有着诸多的不方便,吃喝撒拉,还有生理上的需求,没有女人照顾怎么行?
所以,她就叫自己的陪嫁丫头莲花跟随他来到雷州。不言而喻,她是默许丈夫纳娶这个丫头为妾了。
这一安排,无疑是个意外的惊喜,也是一种福音,步入仕途,有美女相伴,夫复何求?他乐得心花怒放。
自古美人出川湘,鲁地美女更漂亮,这句话回味一下,倒是有一定的道理。
山东美女有着极佳口碑和人缘,身材苗条高挑,性格秀外慧中,通常有一双大眼睛,双眼皮,开眼角,脸庞圆润,高鼻梁、大嘴巴、厚嘴唇。
大笑的时候,她们不会顾忌什么樱桃小口,总是露出标准的“八个牙”。
莲花正是具备着山东美人这些特征,所不同的是,她是从奴婢升级为县太爷的小妾,平时侍候别人惯了,性格懦弱,总是显得低人一等,遇事逆来顺受。
府邸小而简陋,要想藏匿一个衙差们都熟悉的飞贼,确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儿。书房客厅肯定不行,唯一的方法只能是教万贯躲在里室。
然而,别的人在里面躲一躲倒也罢了,可万贯是一个采花大盗呵,若让他和莲花呆在一起,岂不是引狼入室?
真是伤透了脑筋,寻思无计。偏在这时,外面传来叩门声,是戴翎过来汇报案情了。
这一吓,着实不小,别看戴翎是一个小小的捕头,按理说是他的部下,可此人曾经是自己顶头上司的贴身随从,这次是为了缉拿飞贼才被上司派回来当捕头的。
今夜若是被戴捕头撞破此事,在上司面前参奏自己窝藏飞贼,上面追究下来,拔出萝卜带出泥巴,自己受贼人所贿的事儿也就露馅了。
被逼得没方法,他只好横下心来,领着万贯入里室躲藏,并叮嘱莲花不得出声。安排妥当后,他才忐忑不安地出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