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有一种让人羡慕的爱情,叫做“白头偕老”,也有一种教人扼腕叹息的爱情,叫做“阴阳相隔”。豪鹤飞夫妇就是属于后者的悲剧性人物。
那是一个夏秋交接的季节,离秋闱仅是一月有余,南方天气闷热得很,连守门的狗儿都经不止热浪的蒸焗,伸出长长的舌头,哧哧地喘着气儿。
乡试在即,豪鹤飞经常和别的秀才外出参加各种文会、讲座,切磋琢磨,交换心得。得意之时,免不了仿效燕赵狂士,击筑舞剑,对酒当歌。
一天中午,他在外面多喝了几碗土烧,这是家酿的纯米酒,不是用食用工业酒精和水勾兑的,比茅台还醇香可口,容易使人贪杯而醉。
古人重于酒色,如李白斗酒诗百篇,贵妃醉卧君王怀,武松醉打蒋门神等,一路过来,万丈红尘一杯酒,才气、娇气、侠气、匪气,气冲斗牛,悲欢离合,尽在琥珀杯玳瑁杯之中。
豪鹤飞是醉酒大军中的另一类,醉起来并不是烂醉如泥,也非酗酒闹事,他是读书人,醉得斯文,醉了也能摸着路回家,属于醉态可掬的一种。
一推开房门,见妻子睡在床上,一袭红兜,绣着一对鸳鸯戏水,白里透红的脸颊,艳若桃花。
如果说青涩的少女是春天妩媚动人的花朵,那么,生了崽的女人就是秋天的果儿,有着一种掩不住成熟的魅力。
自然界里的雄性动物遇到自己想亲热的异性,总是一声不发地扑上去的,这就是疯狂的野性。
在一种非理性的亢奋中,他只觉得一阵晕厥,栽倒在妻子的身上。
这是“过劳死”的症状,黄巧巧惊得花容失色,抱紧丈夫,从枕头底下摸出银簪,刺其长强与人中两个穴位。
古时,女子出阁,父母赠其银簪,深有用意,遇到马上风时,可用银簪分别刺其长强与人中之穴位。
若是解救无效,切不可含羞不语,应叫别人过来用艾火灸治,或许有救。
然而,类此羞得不能再羞的事儿,对一个年仅19岁的女人而言,怎能轻启朱唇呼喊救命呢?
此时,她所祈祷的是自己手里的银簪有着神的力量,能让丈夫转危为安,清醒过来。可教她失望的是,刺了长强与人中两个穴位多次,丈夫一点都不反应。绝望之下,她唬得哭了起来,哭声很是瘆人。
“鹤飞,你醒醒,别吓我呵,呜呜呜呜。”
第一个听到她哭声的,是她的婆婆蒋氏,每日午饭后,她总是带着孙子外出玩耍或串门,为的是让儿子和媳妇小歇或静心读书,不受到别人的干扰。
平日里,她都是很晚才回家,可今天似有预感,显得心神不宁,就提前抱着孙子回来了。
刚到家门口,忽听到媳妇的哭喊起来,他感到十分吃惊,加快脚步,直奔西厢房。
“媳妇,怎么啦?”蒋氏一入卧室,就急着问。
“婆婆,鹤飞他……”黄巧巧悲声应着,但羞得说不下去。
蒋氏一看,见儿子趴在媳妇的身上,便知是啥回事了,顿时吓得丟了三魂去了七魄。
“媳妇,你就这样抱着他别动,娘这就去叫郎中。”
蒋氏慌得六神无主,泣声一再叮嘱着,然后抱着孙子,踉踉跄跄地跑出门去。
也该是劫数难逃,偏偏地这个节骨眼儿,麦茂到外村为别人急诊去了,只剩下他的儿子麦承宗在药店里坐诊。
平常里,麦承宗为病人抓药或诊治一些什么小病小症的还算勉强过得去,他跟随父亲行医多年,可脑子笨,有点弱智,人又懒怠,仅学得一些家传的皮毛功夫。至于疑难杂症嘛,估计转胎三世,也无法诊断个准,药到病除。
他长得并不赖,苍白的脸色却有着几分清秀的样子,缺陷是生有一副娘娘腔,似是发育不齐全。
拥有一门活命的手艺,且家境在村子里也算是大户,按理说,在婚姻方面即使不是那么美满,也不至于成为鳏夫一个。
然而,不知是前世造了什么的孽?还是家里的风水不好?他先后娶了三个老婆,却是无一而终。第一个是病秧子,好象跟这个郎中之家开玩笑的,过门不上三年,就死于不治之症。第二个嫁过来不到一年就疯了,后不慎跌于池塘,活生生被淹死。
第三个就是前面所说的桂桂,她生得年轻貌美,体格健壮,可嫁入麦家不久,她和村里一个名叫豪彪的有妇之夫眉来眼去,抄袭了西门庆和潘金莲的杰作,虽然我无法超越,但还能复制。婆婆去世那夜,她和豪彪在野外偷情被豪秋生等人抓个正着,幸得豪鹤飞有意开脱,才得以回家。
在现实生活中,常常出现棒打鸳鸯散的爱情故事,但有的鸳鸯是打不散的,尤其是野鸳鸯,一打它们就远走高飞,桂桂和豪彪就是鸳鸯于飞的一个典型例子。趁着在婆婆的丧事期间,人们疏于防范,她和豪彪竟然夜里私奔,逃到海南隐居,再也不回来了。
俗话说,凡事不过三,过三就泡汤。从这以后,就算是媒人说破了嘴,死蛇说成活龙,稻草讲为金条,也没有人敢嫁给他为妻了。
三十多岁的男人在生理上已是完全进入了成熟的年龄段,没有老婆的日子里,可以想象该是一种怎样的折磨?若是说到人品,他本来就显得有些猥琐,成为鳏夫后,一种饥渴感,使他趋于有变态的症状。所以一旦遇到年轻的女病人,他总是喜欢占一点小便宜。
知子莫若父,儿子这方面的劣迹,麦茂看在眼里,苦在心头。然而,骂也骂够了,打也打腻了,儿子依然是这个熊样,他又有什么方法呢?假如妻子在世,唠唠叨叨,母爱的劝化,也许儿子会安分守己一些,可现在,光棍对光棍,谁也说服了谁。
正是牙龈出血吞回肚子里,生着这么一个孽障,为此,麦茂长吁短叹,陷入人生最顶端的悲苦之中。但他为人和善,若是有人上门投诉,他买上礼品,上门负荆请罪,道一千个歉,赔一万个不是。
说实话,假如不是麦茂医术精湛,德高望重,若换是别人,落在小姓,豪氏宗族恃着人多势众,恐怕早就驱逐他父子出村了。
在这方面,麦承宗似乎也是自知自明,有所畏惧,除了搞一些不雅的小动作,也不见得有爬墙撬窗的事儿。虽然如此,但作为一个品行不端的郞中,自然不会受别人欢迎的,何况他是一个医术平庸的郎中。
正所谓心急乱投医,麦茂不在家,蒋氏救儿心急如焚,只好请麦承宗上门诊治。
一听说豪鹤飞和黄巧巧得了马上风,麦承宗出于嫉妒恨,暗里幸灾乐祸地骂道:“大白天都搞这事儿,马上风马下风,疯死活该。”
当然,心里骂归骂,他还是装出甚为焦急的样子,挎起药箱,小跑过来。
卧室的采光很好,一览无余,纤毫可见。麦承宗入来,怔怔地看着,仿佛在欣赏着一幅西方油画。
见婆婆带着一个男郎中入卧室,黄巧巧那个羞呵,简直是无法形容。可事至于此,却是没方法躲避。
因蒋氏在旁监视着,麦承宗只能借着将豪鹤飞扶起来的机会,有意无意地在黄巧巧的身子上蹭了几个来回。
事实上,他根本不懂得医治这种“马上风”的症状,假如换是他的父亲,用上艾火炙治,或许救得了豪鹤飞的命。
然而,世上没有假如……
折腾了半炷香的时间,麦承宗才缓缓地起身,揺头叹息,交代蒋氏为儿子办理后事。
人生最大的不幸莫过于这三件事:一是怕幼年失去双亲,二是怕婚后失去配偶,三是怕老年丧子。这三种不幸,只要沾上一种,都会让人痛不欲生。
丈夫猝然间撒手归西,这対一个年仅19岁的黄巧巧而言,不啻于天塌了下来。因为她所承受的,不仅仅是失去丈夫的痛苦,还要面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流言蜚语,白眼与唾沫……
(真抱歉!读者大大们,诡秘女主暂时断更,请先看新书《坐看妖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