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冷场下来。
过了一会李慕颀问她：“你男朋友是海市的？”
杨昕玥愣了愣，回道：“不是，他是北方人。他妈去得早，他爸又不太顾家，他姨便在他毕业后把他接到海市来。那时候还能给本科生落户口，他便落了海市的户口。”
说完心里有点堵。
脑子里又浮现出巩武来。
巩武他爸是个爱酗酒的，经常喝醉酒就闹事，他们家的亲戚在帮他处理了几次事情后，就都远了他爸。
杨昕玥跟巩武在一起的时候，还经常接到家乡那边给巩武打来的电话，说因为他爸喝了酒打了人，或是因为什么什么事，要巩武去处理。
巩武妈妈走后，他姥家跟他爸的关系几乎也断了。
巩武虽然还有个姐，但他姐在月子里就得了抑郁症。后来离婚了，孩子也不归她。
他姐精神好的时候还好，生活能自理。精神不好的时候，就总想从楼上往下跳。自跳过一次，把腿摔瘸后，还是没得到教训，经常要往下跳，不给跳就拿头去撞墙，生活几乎不能自理。
杨昕玥认识巩武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家里的这些情况。
那时候刘阿姨把他介绍给杨昕玥的时候，她觉得这男的长得还行，待人接物也不错，看着挺上进的样子，又在海市贷了款买了房，吃住用也都不是大手大脚的样子，瞧着是个能过日子的。
但试着跟着相处了起来。
她是后来跟巩武确定了关系后，才知道巩武家的那些情况的。
如果她是一开始就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她想她大概不会答应和他交往吧。
巩武前些日子还说在海市给她妈买了一块公墓，准备回一趟老家，把她妈接过来。将来他爸和他姐也都是他的责任，过年前就接他爸和他姐过来海市，以后在一起生活。
巩武这个人，对家人还是很负责任的。
但他买的是小两居的房子，不到八十平，如果要把他爸他姐接过来，她和巩武结婚可能就没地方住了。
她曾经因为巩武的这些想法，想着跟他分手过。
但巩武不同意。
她对巩武也投入了感情，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也就一直这样处着。
杨昕玥是外地户口，想买房子也得等她结婚后，才有资格。她和巩武一个外地户口，一个海市户口，应该能再买一套，或置换套大的。
她来海市的时候，那时候本科生还能落户，那时候也有一个叫“蓝印户口”的东西。但她那时候没做好规划，也没想那么远，也就没落户。
现在想落户，已是千难万难了。
就跟买房子一样。早些年，年轻不知事，想事没想那么远。她最开始在五角场上班，那时候租的是一室户的房子，30几个平方，房东还说十几万要卖给她。她没要。
现在五角场是什么价格了！
天上去了。
巩武当年买的房子在外环边上，那时候才四千多一平，现在七号线也开通了，顾村公园也建起来了，房价已飙到四万一平了。
早几年不限购的时候，她压根没想过以后会留在海市。
她是长女，家里对她倾注了很大心血，她之前想过干几年，攒一些钱，以后还是要衣锦还乡的。
后来等她有想法想在海市买房安家了，却遇上限购了。
单身有钱还不给买。
杨昕玥着急结婚，除了想在海市有个家，有人陪着，也是极想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这些年她对房子的怨念特别特别深沉。
看着手里的购房机会一次次从身边溜走。从几千的房价一直狂飙到几万，再是十万往上。
杨昕玥不止一次地后悔。
所以抓住个巩武就不肯放。
但杨昕玥又经常觉得她跟巩武的想法并不合拍。
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最北，一个最南，两个不同地域人的关系，天生的有些想法凑不到一块去。
比如巩武是个急躁的性子，发起性子来，就有些不管不顾的，他们曾经在车上吵架，巩武在高架上就叫她下车！
而杨昕玥也是个硬气，不喜欢屈腿奉迎别人的人，在高架上当场就打开车门下车了。
她以为巩武开玩笑，没想到，人家一踩油门，走了。
这样的事还有好多。
她一直在撑着，努力去迁就对方。
这些年来，很多事，就在杨昕玥的脑子里翻滚。
她是个好脾气的人，骨子里也有点传统。这么多年就交了两个男朋友，初恋让她养了六年伤，巩武……
巩武也在关键时刻抛下了她。
李慕颀遇到红灯，把车停了下来。
本来想转头找她说说话的，发现车子里忽然安静得可怕，他偏过头去，就看见杨昕玥在默默的淌着泪。
哭得叫他心疼。
任何人看见一个女孩子这么压着声音，默默的掉眼泪，也会心疼的吧。
更何况，他们俩还一起上了结婚证了。
本来该崔媛媛和他一起来领证的。可她放了他的鸽子。
他忽然想起崔媛媛来……
这么多年来，他俩分分合合，她伤了他无数次，刀刀戳得他见血。
有时候痛入心骨。
无数次他都想着放弃算了。又一次次在她的小意讨好下，和她和好如初。
这次他是真的累了，不想再哄着她顺着她了。
李慕颀放慢了车速。
这个时候让杨昕玥安静的理一理吧，也许她哭完心情会好点。
他其实也想找个地方哭一场，祭奠一下他这么些年的青春，他都不知道他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
车子很快上了高架。
杨昕玥默默的哭了一场，这会看着车窗外景物飞逝，就如同她这些年流逝的岁月……
好像这些年海市交通状况改善了不少，地铁修了十几条，高架也修到中环外环了。
海市这些年人口越来越多，建筑物又密集。像她刚来海市那会，还没现在这么多条地铁，中环线高架也还没修。那时候外滩那边的那条高架路还都没拆呢。
那时候交通不是很方便，她从普东新区到普西，晚上过了九、十点钟便没车回普东了。
要等夜宵公交线。夜宵线也没那么多条，很多地方都没有路线到。
那年她到曹杨去见一个校友，晚上吃完饭聊完天，发现回不去普东了。
只好窝在校友的客厅里将就着睡了一夜。
不放心她去住旅馆，非留下她。
现在交通状况便利多了。
不过海市是真的大。
有时候飞机晚上落到虹桥机场，如果遇上春节或是大的假日，地铁晚上过了点是没有的，机场线也没有的，网约车也是叫不到的，出租车能等上一两个小时都不止。
晚上从虹桥机场打个车到普东她的住处，能有四十多公里。
近两百元的车资。
有一回夜里落到虹桥机场，她又冷又累又困，行李又多，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见前头还老长的队伍，只好拖着行李在机场旁边的酒店住了一夜。
没办法，海市大得都没边了。
这些年，她家里人也劝她回家乡。
前两年也有一波回乡潮。
可她一直在坚持。
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又想等到什么……
脑子里思绪正乱纷纷的，就听到李慕颀问她：“你今天还上班吗？”
杨昕玥回过神来，看了李慕颀一眼，想了想，摇头。
“不了，我想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那……你要不要回我那？”
李慕颀感觉他问的有点小心翼翼。
杨昕玥愣了愣，摇头道：“不了。”
李慕颀默了默，点头。
“那要不我送你回你的住处，你住哪？”
我住哪？
杨昕玥刚想报地址，又顿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