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见他半晌没有反应,又急切地问道:“怎么了?难道木大哥他出事了?”厉芜荒猛然反应过来,连忙道:“没有没有,八师兄他现在正在峨眉除魔呢,待覆灭了魔头,八师兄就会回来了。”那女子登时笑道:“是呢,他是做大事的人,我真是……呵呵,”她又道,“那你这又是要去哪里?”厉芜荒道:“我现在……也是要去峨眉。”
那女子想了想,从手上褪下一只小玉镯,从玉镯的成色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十分廉价的玉器。那女子将小玉镯小心翼翼地递给厉芜荒,道:“小师弟,能不能帮我把这个转交给木大哥,就说……就说我肖小小在这里等他回来……”她的声音变得细小,脸上的红晕再也无法被黝黑的皮肤掩盖。厉芜荒将玉镯收好,笑道:“肖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把镯子转交给八师兄,你的话我也会原封不动地告诉他的。”那女子肖小小登时吃吃地笑了,眼神中尽是羞涩的神情。
厉芜荒离开茶摊,又回头望向茶摊,却见肖小小也是远远地瞧着他。肖小小面带笑容,甚是开心。
与其让她失望,何不给她一点生存下去的希望呢?
数日后,厉芜荒又回到了峨眉脚下。此时的峨眉,比之那日二人离开时,更加昏暗阴沉。以前百里之外还有人居住,但这几日厉芜荒一路走来,已然发现离峨眉近千里,也早已是荒无人烟。所有的镇子、村子,都早已是人去楼空,空气中飘扬着淡淡的血腥气。从几个路人口中,厉芜荒已经得知近日出现了一名自称“天魔传人”的魔头,见人就杀。运气差的丢了性命,运气好的纷纷四散奔走逃命去了。
这个魔头,自然便是诸葛无期。也不知他这等行径,对柳晓茜影响如何?
厉芜荒抬头望去,却见金顶之上的天空,一张巨大的魔脸狰狞蠕动。厉芜荒却没有抬头去看天变化如何的心思,每靠近峨眉一步,他的心里,都会觉得沉重几分。
最后,他还是来到了那日他们离开时的破庙。破烂的庙门紧闭着,被阴风吹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凰遐秋强忍住心中的不安,快步上前。凰遐秋站在庙门前,想要伸手推开庙门,但是当他的手要触碰到庙门的那一刻,他的手还是停住了。
虽然厉芜荒心里就一直做好了准备。但是如今真的到了确认的那一刻,他还是犹豫了。
突然,庙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芜荒?”
厉芜荒终于忍不住,立时便落下泪来。因为破庙里传出来的声音,只能属于一个人,那便是师娘——秦筱洁。
破旧的庙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来,站在门口的,正是秦筱洁。秦筱洁见果然是厉芜荒,登时喜出望外,道:“芜荒,你回来了。”厉芜荒看见师娘竟然无事,自然也是兴奋,但立刻他便反应了过来,扑通跪倒在秦筱洁面前。秦筱洁已然发觉他的异样,连忙拉他起来,道:“芜荒,怎么了?”厉芜荒哽咽道:“师娘,我有负你的嘱托,师姐她……”秦筱洁惊道:“秋儿她怎么了?”厉芜荒道:“师姐她被诸葛无期……”却是说不下去了,从怀中掏出凰遐秋的龙渊双刃,呈给秦筱洁。秦筱洁不禁一阵晕眩,倒退了一步方才站稳。厉芜荒又是叩头道:“师娘,我……”秦筱洁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微笑,道:“罢了罢了,秋儿身份如此特殊……无期对她自然是恨之入骨……”声音却是有些呜咽,笑容也是颇为勉强,“无期既然找到你们,你六师兄他怎么样了?”
厉芜荒正要回答,却听得一个声音从厉芜荒背后传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厉芜荒转过头来,却见身后的远处有一人提着几只山鸡,信步而来,却是余严冬。这峨眉方圆数里都已是全无生气,也不知他跑了多远,才能打到这几只山鸡。
厉芜荒与余严冬久别重逢,厉芜荒叫道:“姐夫!”但是喜悦的神情却又沉寂在脸上。他猛然想起数日前东京城的民宅屋顶上,他与余严冬各分两边,相对而立时,两人互不相同的神情。
余严冬本来似乎有一个想拥抱厉芜荒的动作,但是最后发现厉芜荒无动于衷,余严冬这个动作也没有做出来。余严冬略带尴尬地笑笑,道:“四弟,要是早知道你们要来,我便再走远些,多找两只山鸡。”厉芜荒对着余严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也只好报以尴尬的笑容。
似乎有一种无形的隔阂,让他俩变得有些陌生了。
秦筱洁的话最终打破了两人的尴尬:“芜荒,你六师兄他怎么样了?”厉芜荒叹道:“师娘,此时还得从我们那日离开这里说起……”秦筱洁道:“这庙外阴风阵阵,我们还是进庙中谈吧。”
当下三人都进得破庙,席地而坐。庙中早已生了火堆,火光熊熊,加之破庙避风,厉芜荒方才感觉不再那么寒冷。厉芜荒便将自己从那日遇见族王,凰遐秋中毒“万婆婆”贾凌雁出手相助,而后到鬼人村见到六师兄羌劲歌,诸葛无期出现杀死“万婆婆”贾凌雁、羌劲歌、凰遐秋三人之事全盘道出。他自然连自己厉家惨变的凶手是诸葛无期,羌劲歌临终一番遗言,也都一并说了。关于柳晓茜,自然是草草带过。
秦筱洁黯然道:“无期将劲歌也……唉,无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真不知道……唉……”秦筱洁发出幽幽地叹息,神情间流露出无比痛苦的神色。也许她永远,都无法接受诸葛无期剧变的事实。
余严冬却是叹道:“六师弟说二师兄是阴险小人,却是错怪二师兄了。”秦筱洁和厉芜荒都是惊奇。余严冬叹息道:“其实……六师弟所说他使金蚕蛊操纵田鼠之事,实是我讲与师傅知道的。”两人皆是愕然。余严冬又道:“当时发现此事的是我,后来与二师兄约定不讲出的也是我。可是我那时年幼,看见那么恐怖的一幕,一连数日都做恶梦,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便偷偷告诉师傅了。没想到六师弟却因为此事错怪了二师兄,让他们两人反目成仇……”秦筱洁见余严冬神色黯然,连忙安慰他道:“严冬,此事也不得怪你,劲歌与无期二人由于性格原因,自幼时便不甚相合,他们两人……唉,闹成如此结局,也算是必然罢!”余严冬叹道:“二师兄本来受魔毒毁面,已是十分悲惨,又受了这金蚕索命蛊十年,他如今堕入魔道,恐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余严冬此言一出,三人都是沉默。厉芜荒心想,羌劲歌竟然是误会了诸葛无期,让诸葛无期白受了十年的痛苦,这到底是机缘巧合,还是天意如此?
厉芜荒突然想起一事来,连忙从怀中掏出羌劲歌临死时交给他的“玄虎”,递给余严冬,道:“姐夫,这是六师兄临死时让我带给你的,说是他还了你的恩情。”余严冬看见是自己的折扇,又惊又喜,随即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六师弟救走了玉儿。”他接过折扇打开来,登时寒意扑面而来。余严冬折扇失而复得,自然高兴,又知道厉睫玉既是被羌劲歌救走,羌劲歌自能医她,那么她定尚在人间。余严冬登时道:“四弟,六师兄他可还说什么了?”厉芜荒道:“六师兄只叫出了二姐的名字,就上了路了。”余严冬登时流露出沮丧的神色,厉睫玉虽在,这天下何其广瀚,自己连一点线索又没有,又何处去寻?余严冬一想之下,不禁觉得好笑,即将与二师兄诸葛无期为敌,自己生死尚且不知,何必去考虑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