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芜荒爬起来,看着厉千翔。厉千翔的双眼中的红色缓缓退却,恢复了白色,一双瞳孔灰白无神。厉芜荒心中惊异,心想爹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子了,不由得伸手去触摸厉千翔。突然,厉千翔的眉心鼓起一条尺长的包来,肌肤突然裂开,将眉心的冰块也涨碎开来。余严冬眼见得生了变数,连忙拉住厉芜荒便向后退,但已然晚了,一只金色的虫子从厉千翔的眉心中破出,立时便落到厉芜荒伸出去的左臂上。那虫一沾到肌肤,张口便咬,厉芜荒“啊呀”一声,已被金虫咬破了肌肤。同时余严冬的寒劲也到了,厉芜荒只觉一股寒风掠过自己的左臂,那金色虫子已被冻僵,落下地去,摔成碎块。
厉芜荒的手臂被咬之处立时便生异状,一团黑气自创口开始迅速随血液向手臂两端蔓延。余严冬道:“四弟别动!”左指迅速封住厉芜荒手臂几个穴位,阻止黑气蔓延。折扇一收,右掌也按到厉芜荒的左臂上,左右两掌从两端将黑气向创口反逼。厉芜荒但觉左臂冷可彻骨,自然而然生出内力相抗。余严冬道:“四弟,你不可提劲,要忍得这一时的痛苦,不然你日后痛苦一生。”厉芜荒点头应了,强行撤了内劲,他感觉自己左臂瞬间如坠冰窖,冷得麻木了。他强行咬牙坚持住,额角冷汗直冒。余严冬也知道厉芜荒寒不可耐,迅速将黑气自创口逼出。待黑气散出,余严冬方才松了一口气,复又双掌运劲,这次厉芜荒感觉到的便是暖流了,左手血脉重新活动,痛楚渐消。
厉芜荒盯着地上那碎成块的金色虫子,却见那虫子通体金色,金色的皮肤下,却浮现着一道道黑纹。厉芜荒奇道:“姐夫,这是什么东西?”余严冬道:“这便是苗人的蛊中之王——金蚕!岳父正是被人中下了金蚕索命蛊,才成了这般模样。岳父昏迷这么多天,想必也是因此有关,”余严冬皱了皱眉头,又道:“看来在他昏迷之前,已经中了此蛊无疑。”厉芜荒惊道:“金蚕索命蛊?我爹怎么会中这种东西?什么人下的毒手?”余严冬苦笑道:“岳父生前一身横练武功,打遍江南无敌手,我倒是也想明白,到底是何人有这样大的本事,竟然能不知不觉在他身上种上这蛊毒。”
余严冬心中却是渐生寒意,自他发现厉千翔中了金蚕索命蛊开始,他的心中已然只想着一个人,这个人便是——羌劲歌!只有羌劲歌,才有这等的本事!
时间倒退回二十年前,那一年,余严冬十三岁。
这一年,十二岁的羌劲歌刚刚被师傅带上山。大家都对这个身着苗人服饰的小孩子很感兴趣,但是羌劲歌似乎并不喜欢和大家一起玩,总喜欢躲着大家。就算在一起,他也总是用一种让人感觉浑身发麻的眼神看着大家,不发一言。
余严冬曾经问过师兄诸葛无期羌劲歌的眼神里是什么,诸葛无期笑着给他说:“他是在看用什么方法杀死你。”余严冬当时吓得头皮发麻,但后来觉得师兄是在逗他玩儿呢,浑然没去在意。
和羌劲歌待在一起,大家都是感觉不对劲,于是羌劲歌总是不合群。渐渐的,大家都不再去和他说话了,只有九岁的木人杰,痴痴傻傻地,就是喜欢去摆弄羌劲歌衣服上的银饰,还呵呵地乐个不停。羌劲歌也渐渐喜欢上木人杰来,有时候还对木人杰笑笑,这是其余所有人都得不到的待遇,包括师傅凰离波。
有一天,羌劲歌和木人杰逮到一只小田鼠,两个人都很高兴,不停地摆弄田鼠玩。田鼠终于还是给他们玩死了,木人杰哇哇大哭。余严冬正好路过,看见羌劲歌摸着木人杰的头说:“弟弟,弟弟,不要哭,哥哥把它弄活给你看。”木人杰真的就不哭了。余严冬觉得好笑,死了的怎么可能还会活?不过他看羌劲歌拿起田鼠,心里好奇,就躲在一边看。结果,他看到了让他此生永远难忘的一幕。
羌劲歌让木人杰背对他站好,不许偷看,接着将死掉的田鼠捧在手中,送到嘴边。羌劲歌张开嘴来,却见一只金光闪闪的虫子突然从羌劲歌的嘴里钻出来,一口咬在死掉的田鼠身上,接着又钻回羌劲歌的口中去了。紧跟着,那田鼠竟然真的开始活动了。余严冬觉得心里一阵恶心,差点便要呕吐出来。他强行忍住,轻手轻脚地离开,唯恐被发现。
余严冬慌慌张张地跑去告诉诸葛无期,他有什么事情从来都要告诉这个只大他一岁的师兄。诸葛无期听完,连忙示意他不可声张,接着瞧瞧告诉他,这就是苗人的蛊术。苗疆乃是天下毒虫毒草聚集之处,生长于苗疆的苗人尤善用毒,尤其是运用活的毒物。他们将活物混杂毒药,百炼成蛊。蛊种于人身,毒伏于体内,破坏人的经脉和五脏,被种下蛊的人痛苦不堪但又不至于迅速死亡,被折磨很久才会死去。蛊术实在是狠毒非常。
要炼成毒性强烈的蛊,只能是天下五毒,这五毒乃是蜈蚣、蝎子、蛇、蜘蛛、蟾蜍。但在苗疆,却有一种毒物更凌驾于这五毒之上,被称为万毒之王,这便是金蚕!苗人几乎每家都养有几只金蚕,平日里都以毒物喂养,养得万毒无比。每逢四年一届的苗疆大会,每家都要将自己家养得最好的金蚕拿出,献给苗疆的族王。族王挑出最好的五十只金蚕,将这些金蚕全部放于一只瓮中,待得四十九天之后打开此瓮。瓮中此时便只剩下一只金蚕,它在这四十九天内以食同类为生,残杀掉了自己四十九只同类,这只金蚕必为母蚕,这只母蚕便是金蚕皇!
族王此时便会将金蚕皇炼成蛊,此为金蚕蛊。但这种蛊却是种于自身,金蚕蛊一生只认一主,被种之人会得金蚕皇毒力守护,并可驱动金蚕皇出体杀人,甚至滋生幼虫潜入他人体内,给对方种下金蚕索命蛊。人中金蚕索命蛊,就算是人死肉身却依然能被金蚕所操纵,嗜血若狂,恐怖非常。这种金蚕蛊实在难炼,在苗人中,只有族王的直系血亲,才能得种金蚕蛊。
这羌劲歌,羌劲歌只是他的名,他姓卯蚩,正是苗族族王之姓,他的确就是苗人族王之子。
余严冬说这样恐怖,师傅怎么会将他收做弟子,我瞧他一天都是一副想杀人的样子,要是他哪天发了狂,我们岂不是都完了?诸葛无期说苗人蛊毒这些东西都是师傅教他的,师傅既然带羌劲歌上山,羌劲歌身上有金蚕蛊,师傅应该是知道的,我们都不要往外说,且看师傅怎么处理。
结果后来凰离波果然发现了羌劲歌用蛊术控制死掉的田鼠,他勃然大怒,将羌劲歌关了一个月禁闭才放出来,谁也不知道凰离波这一个月单独教了羌劲歌什么。但是羌劲歌从此总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也不再用诸葛无期所说杀人的眼神来看众人了。然后,羌劲歌便开始迷恋上了厨房,喜欢摆弄吃的。一开始,余严冬想起那一日金蚕从他口中出来的场景,心有余悸,不敢吃羌劲歌做的饭菜,后来发现饭菜确实很好吃,慢慢的也就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