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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杨六郎喜设冰城计 范延昭怒骂中山帅(上)

当年孟德战潼关,平地起城一夜间;今日更借寇准计,六郎筑冰破契丹!

——第五十四回诗引

开篇诗道罢,书接前文。且说杨延昭受鬼谷门掌门寇准一首打油诗指点,连夜而就冰城。次日萧太后引兵而来,再命架梯攻城之时,因那冰墙坚硬光滑,云梯难以竖立,撞车无施其技,兵士更难攀爬。杨延昭在城上一声令下,登时箭矢如雨,辽军反而白白损兵折将,在城下留下千余尸首,丝毫憾动遂城不得。萧太后愤恨,乃下令回兵,辽军于是瓦解退去,丢弃辎重兵器堆积如山。宋军见辽兵铩羽而去,尽皆欢呼,踊跃沸腾。杨延昭设宴相待呼延赞,铁鞭将军尽兴告辞,回大名向真宗报捷。真宗大喜,乃叙守卫遂城大功,杨延昭升任莫州刺史,岳胜、孟良等诸将皆有升赏。呼延赞亦因功外任保州刺史、冀州副都部署,后改任辽州刺史、扶州刺史、康州团练使等职。呼延赞大喜拜谢道:“臣征战一生,唯有此功来得容易。只是捎了一封书信前往遂城,再站立城头看那军民浇水作耍,便升了这一堆官职。”于是拜辞君相,上任而去。只是可惜!来年真宗为其母元德皇太后李氏建陵,命呼延赞掌管护仪卫,呼延赞自陵墓建成回京,秋季便即患病去世。其后民间艺人敷衍《呼家将》,述其后代故事,至有其子呼延丕显下三关擒拿潘仁美,呼家因太师庞文陷害而惨遭灭门之灾,重孙呼延庆、呼延平、呼延明等得结拜兄弟孟强、焦玉、岳鹏、杨文广、谋士袁智、李能相助,以及包拯、寇准、杨家将等忠臣支持下,终于击败庞家奸党,报仇雪恨,呼延庆被封为忠孝王等等热闹回目,因经历代加工,真是愈演愈奇。评书界自有“前三年,后三年,宋朝戏,唱不完”,以及“金呼家,银杨家”和“呼杨高郑”之说,皆作茶余笑料,一笑罢之可也。

史说呼延赞乃并州太原人,后周淄州马步军都指挥使呼延琮之子也。少任骁骑兵,宋太祖补选为东班头领,入宫受帝圣旨,升任骁雄军使。乾德二年随王全斌讨伐后蜀,担任前锋,身受数处创伤,以功补为副指挥使,太平兴国初年为铁骑军指挥使。太平兴国四年随宋太宗征讨北汉,七年随崔翰戍守定州。雍熙四年加职为马步军副都军头,曾进献阵图、军事要领及驻营扎寨策略,太宗召见,命其表演武艺。呼延赞执鞭驱马,挥枣木长矛,又带四子呼延必兴、呼延必改、呼延必求、呼延必显轮流舞剑挥旋长矛。宋太宗赏银数百两,赐其四子锦衣绸带。协助杨延昭成功守卫遂城之后,呼延赞出任保州刺史、冀州副都部署,因无统将之能,改任辽州刺史。又因无治民之才,再任职都军头,兼任扶州刺史。宋真宗曾补选军校,诸将皆争叙说自己功劳,至喧哗争执。唯呼延赞奏道:“臣每月俸禄百千,所用不过其半,蒙陛下照顾多矣。为臣才薄,不能报效国家,敢敢再求升迁,且恐福多生祸也。”奏罢再拜而退,众将皆赞其本分。呼延赞死后,真宗升其子呼延必显任军副都军头,按下不提。

且说真宗封罢诸将,乃回头对寇准笑道:“若论此番大功,以贤卿打油诗为最。但贤卿已位极人臣,便赏你千两白金,多买些纸墨写诗可矣。”寇准亦笑道:“微臣不求封赏,但当以后再有进谏,陛下休得发怒扯袖。”君臣皆笑。话说寇准此语自是有典,也只有其君臣二人心中明白。便是在端拱二年,太宗在位,寇准曾奏事殿中。由于忠言逆耳,宋太宗生气离座,拂袖而起,寇准却扯住太宗衣角,劝其重新落座,直到把话讲完。太宗当时哭笑不得,事后却十分赞赏,谓其子赵恒道:“我得寇准,便似唐太宗得到魏徵,其后将遗你所用也。”由此寇准在群臣中以刚直足智著名。寇准与真宗君臣相得,其实亦因当初建议立储,有拥立大功之故。当初太宗忌讳册立皇储之事,大臣冯拯曾上疏请立皇储,被贬到岭南,从此朝野少有人再敢议论立嗣。寇准从青州还朝入见,太宗问应立谁为皇太子,寇准则道:“万岁为天下选择储君,不能与后妃中官商量,亦不可与近臣谋划,应乾纲独断,择众望所归者。”宋太宗屏退左右,轻声问道:“襄王如何?”寇准喜道:“知子莫若父。陛下既谓襄王可以,就请决定。”宋太宗次日便宣布襄王赵恒为开封尹,改封寿王,后立为皇太子。

寇准虽然以刚直称著,但亦善相机行事,借题发挥以达目的。淳化初年,朝廷处理两桩受贿案。王淮收受赃钱以千万计,仅被撤职仗责,不久又恢复原职;而祖吉情节较轻,却被处以死刑。寇准知是王淮之兄参知政事王沔搞鬼,忿忿不平,乃隐忍不发。二年春,河南大旱,太宗召集近臣询问时政得失。群臣多谓是天数所致,寇准则借题发挥道:“《洪范》有云,天人如影似响,大旱是因刑罚有不公平故也。”太宗不悦回宫,但稍顷即召寇准询问刑罚不公之处。寇准趁机说说:“请陛下将二府官员召来,微臣方能说。”皇帝便令召二府官员齐至,寇准方道:“去岁祖吉与王淮皆受贿赂触法,祖吉受贿较少却被杀头,王淮收受钱财千万,因为参政王沔之弟,只受杖刑,仍官复原职,此不谓不公乎?”宋太宗遂问王沔,王沔叩头谢罪,于是太宗严南王沔,且知道寇准可用。当即任命寇准为左谏议大夫、枢密副使,改任同知院事,开始直接参预北宋朝廷军国大事。

只因刚正不阿,寇准便即卓而不群,常有得罪人处。其于枢密院与知院张逊发生意见分歧,张逊怀忿,便欲寻机陷害。一日寇准与同僚温仲舒外出公干,在路上碰到一个疯子,迎寇准坐骑高喊万岁。此事被判左金吾王宾得知,告诉好友张逊,张逊则唆使王宾将此事禀告太宗。寇准闻太宗过问,不慌不忙,便引温仲舒作证,说拦马山呼者乃一疯汉。张逊未知温仲舒为寇准作证之事,见久无动静,遂复令王宾单独面君上奏,言辞严厉,并罗列罪状指责寇准平日短处。宋太宗终至大怒,乃贬谪张逊,寇准也被免官,谪任青州知府。但寇准去青州后,宋太宗闷闷不乐,常问有关寇准在青州情况,次年便将其召回京师,拜为参知政事。至道元年又加给事中,寇准因此党争之事不降反升,可见其在太宗心中份量。

闲言叙罢,书接前文,却说遂城保卫战之后,转过来年春天,萧太后不甘前番失败,欲起大军再复前仇。当时宋真宗驻军大名,天武左右厢都指挥使、领云州防御使傅潜为北边三军总帅,手握重兵屯驻中山。杨延昭与部将杨嗣、石普多次请求增加兵力出城前去作战,傅潜皆都不应。其后缘边各处城堡悉飞书告急,傅潜麾下步骑凡有八万余将士,咸自置铁挝、铁棰,争欲奋击辽兵,纷纷请战。傅潜此时老迈,不似年轻时武勇善战,畏敌如虎且无御敌方略,坚执闭门自守,绝不出战。因见部下将校皆来请战,傅潜则怒气勃发,丑言诟骂。不过旬日,契丹兵乘势大进,先破狼山砦,又悉其精锐攻下威虏,侵略宁边军。萧太后乃命祁、赵游骑出邢、洺二州,镇、定诸路宋军于是渐被隔绝,致消息不能相通者逾月。杨延昭无奈,只得遣使至汴京,请宰相寇准转奏天子敌情紧急,请令发兵。真宗闻报大怒,屡发天使间道前至中山,催督出师,会同诸路之兵合击;范廷召、桑赞、秦翰等监军使亦屡促之,傅潜皆不听从。范廷召等皆怒,因当面诟骂傅潜道:“公昔日英气何在!今之恇怯畏敌,乃不如一老妪尔。”傅潜不能答言,但仍不下令出击。其好友都钤辖张昭允又劝,傅潜笑道:“贼势如此浩大,当年太祖与太宗皆不其对手,杨无敌尚且死于陈家谷,潘美亦因抗辽连降三级,晚节不保。公命我与之角力,岂不挫我三十年锐气?”张昭允自是无语,愤愤而出。

其后天子诏命下达,傅潜终不得已,遂分出骑兵八千、步兵二千,交付范廷召等将,使于高阳关逆击萧太后大军,并许众将自己亲率大军出兵为援。范廷召等将奋勇引兵而出,与契丹军血战旬日而傅潜援兵不至,至使宋军大败,高阳关都部署康保裔战死。杨延昭闻说前方宋军屡败,便中山大军不出,自己又身负三关口把守重任,不能轻出,只能仰天长叹而已。于是再次遣使前往东京开封府,往求寇准奏帝发兵。寇准见三关帅杨延昭边报,方知傅潜按兵不动,急抱本进宫来奏天子,请驾亲征。真宗由此大怒,便决意车驾亲征,又命石保吉、上官正等诸路节镇大将自大名领前军赴镇、定二州,先与傅潜会合。傅潜至此实在无可奈何,一面深恨杨延昭,一面只得发兵,出于中山。军既离城,却又故意逗遛不发,走走停停。又不过旬日,辽圣宗引精骑大进,深犯德、棣诸州,前锋已渡黄河,集凑大军于山东淄、齐二州,劫掠人民,焚烧庐舍。此时天子兵驻大名,苦望边关捷报不至,各路诸将屡请益兵折报如雪片而至,傅潜却不发兵支援。若有某镇战胜捷报,傅潜又扣留而不上报。

范廷昭、杨延昭等边将见主帅不济事,只得纷纷越级上报天子,或请宰相转奏军情。由是宋真宗愈发大怒,乃遣高琼单骑前往中山军营,奉旨赍符代理为帅,令傅潜诣大名行在见驾述职请罪。高琼乃至宋军帅营,先联合监军及诸将,将傅潜就帅座上拿下,装入槛车送往大名,其后宣读诏旨,整顿三军,北上抗击辽兵。傅潜至于大名,真宗不予接见,则下诏御史府,命钱若水联同御史劾按其罪,一夕狱状已具,罪名昭彰,证据确凿。供状既伏,百官议法当斩,从驾群臣大多上奏请诛此慢军之典故。真宗终念及其乃前朝老臣,赦其死罪,下诏削夺傅潜现任所有官爵,并其家属长期流放房州,遇赦不赦,终身不得返京。傅潜子时任内殿崇班从,亦命削籍,随其父前至流放之所,仍籍没其家中赀产。天禧元年,傅潜病卒。

宋真宗处置完傅潜父子,遂召杨延昭来至行在,问以御敌之策。杨延昭久在边关为将,回答皇上询问边疆要务,有条有理,滔滔不绝。宋真宗大悦,乃回身对宗室诸王说道:“杨延昭父亲杨业是前朝名将,人称无敌。今杨延昭统率军保护边塞,有其先父遗风,殊堪嘉奖。”乃丰厚赏赐,仍令其还任三关。列位看官,提及“三关”亦或“三关口”,历史上共有五处之说。其一为上党关、壶口关、石陉关,在今山西。上党关一说在今屯留县境,一说在今晋城南;壶口关在今黎城东北;石陉关无考,一说即井陉关。《后汉书》谓之“上党东带三关”即此。其二为阳平关、江关、白水关。阳平关在今陕西宁强西北,江关在今四川奉节东,白水关在今四川广元西北。《三国志》谓之“刘氏据三关之险”即此。其三义阳三关,乃南北朝时义阳郡南平靖、黄岘、武阳三关总称,在今豫鄂界上。义阳三关与郡城势如首尾,为南北兵争要地,《南齐书》谓之“义阳有三关之隘”即此。其四淤口关、益津关、瓦桥关。淤口关在今霸县东,益津关在今霸县,瓦桥关在今雄县。后周显德六年世宗柴荣北取瀛、莫等州,以三关与契丹分界,杨六郎所守三关即是此也。一说三关中有今河北高阳东草桥关,而无淤口关。其五乃是其后明代以今河北境内沿内长城居庸关、倒马关、紫荆关为“内三关”;今山西境内沿内长城雁门关、宁武关、偏头关为“外三关”。京师恃为外险,北边有事,必分列戍守于此。正是:“休道三关是一处,历代三关不相同”是也,诸公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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