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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岳鹏举大战牛头山 韩世忠阻敌黄天荡(上)

虽然不闻八大锤,岳帅曾战牛头山;若非掘河三十里,十万金兵不得还!

——第七十四回诗引

开篇诗道罢,书接前文。且说苗傅、刘正彦二人发动兵变之时,双方千钧一发之际,孟太后由四位老太监抬出皇宫,毫无畏惧直至叛军面前,令赵构及众臣亦都大惊失色。面对内外交困,孟太后沉着应对,一面曲意抚慰叛军,一面悄悄召见韩世忠夫人梁红玉,密令其前往嘉兴去找韩将军火速勤王。这才有韩世忠、张浚等将水陆并进,一举攻破临平防线,乘胜夺下武林门小堰坝,叛乱平息。至于在赦书及诏书上使用暗号传达信息,亦是老太后先与梁红玉约定,使其告知韩、张二将;由此看来,孟太后亦可谓谍报高手也。其后并未形成过多流血争战即便平叛成功,亦可谓谋划高手。高宗复位,孟太后立即撤帘。此后数年,南宋小朝廷被金兵穷追猛打,孟太后一直在浙江、江西一带流亡,倒还不如在张邦昌大楚皇宫中养尊处优。直到韩世忠黄天荡之役后,南宋政权逐渐稳定,宋高宗立即派人到赣州去接回孟太后,对其孝敬有加,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可谓无微不至。无奈孟太后积劳成疾,常头晕目眩,手脚发麻,病情越来越重,终于绍兴元年驾薨,寿止五十九岁,安葬于绍兴上皇村,谥昭慈圣献太后。绍兴三年,改谥昭慈圣献皇后。两立高宗,延续宋祚,可谓功莫大焉!

且说苗刘这次兵变,虽然极快便即平定,但其对南宋政局影响至深,绝对不可轻觑。兵变虽败,但将黄潜善等投降派势力几乎一网打尽,其后抗金力量得以兴起也。兵变亦促使赵构后来着手整顿、制订必要制度措施,以纠正北宋遗留问题,重定赏罚标准,以解决内部矛盾,并废除宋徽宗时打击反对王安石变法朝廷重臣政策。其次又减轻人民经济负担,缓和阶级矛盾;再其次大大限制宦官权力,免使徽宗时童贯等专权现象再现。最后,苗刘之变最终促成赵构开始收缴兵权,全面向金人妥协求和。因赵构本来就怕地方将领拥兵坐大,此次政变更成心中阴影,使赵构终其一生都不再信任武将,且频繁调度将领,从而使南宋重文轻武情形较之北宋愈发加剧。更因苗傅拿徽钦二帝仍在北方说事,以此质疑赵构皇位正统性,并迫其退位,更加深赵构对此事耿耿于怀。故此之后毫无理由排斥北伐、并视凡号召“直捣黄龙府,迎请二圣还朝”者皆为不共戴天之仇,全力倾向与女真和议也。其后被苗、刘二人扶上皇位之太子赵旉在兵变中受尽颠连,不久后便就一病不起,不幸夭折。赵构本人也因被金兵穷追猛打东逃西躲而至阳痿,彻底失去生育能力,自此绝嗣。又因宋太宗一脉赵宋皇室都在靖康之变中被金国俘虏,因此赵构身边已无立储人选。一旦宋钦宗回朝,赵构皇位更加难保,皇位继承人问题便亦成其心腹之患。赵构不敢抗金,原因由此,不可不知。

复说金兵大举南下,宋高宗与孟太后分路逃亡,四处奔波,杜充此时坐拥重兵镇守建康金陵,却是深居简出犹如隐士,不做战备。岳飞因在杜充帐下为将,因此多次泣谏道:“胡虏大敌近在淮南,睥睨长江,包藏不浅。然而相公却终日宴居,不理会兵事。万一敌人窥见我军松懈,乘机举兵攻打,相公既不亲自奋勇,能保诸将舍命作战乎?诸将既不用命,金陵一旦失守,相公尚能高枕无忧乎?虽然我愿以孤军效命,对国家亦于事无补耶!”但任岳飞如何苦谏,杜充自是不听,也自无济于事。待闻金军渡江,已兵至金陵城下,杜充也只派都统制陈淬率岳飞、戚方等将统兵二万奔赴马家渡,又派王?引一万三千人策应而已。陈淬率军力战,岳飞率右军与金国汉军万夫长王伯龙对阵,王?临阵逃跑,陈淬战死,诸将皆溃,只有岳飞力战,整军退屯建康东北钟山。杜充接到马家渡败报,忽然奋起,率亲兵三千弃城逃到江北真州,住在长芦寺中躲藏。真州守将向子忞劝杜充由通州、泰州转往浙江,与高宗随从会合,但杜充此时已有投降之心,遂拒绝向子忞建议。金兀术旋即让杜充好友唐佐写信劝降道:“将军若降,便如张邦昌故事。”杜充遂降。高宗赵构闻报不食者累日,对左右泣道:“朕擢其从庶人到宰相,如此厚恩,因何反叛?”遂下诏削去杜充爵位。

杜充失了宋朝封爵,复闻其子杜嵩、杜岩、杜崐及女婿韩汝皆被流放广州,倒也不甚难过,虽在隆冬季节,也自春风得意马蹄疾,赶赴大狼主完颜宗翰营中。粘罕对此等人极为瞧不上眼,只命其担任相州知州。杜充由此怀忿,以为金人食言而肥,到相州上任后与人相处很差,猜忌同僚,威逼下属。绍兴二年,杜充孙子从流放地逃到相州,州丞胡景山乘机诬陷杜充阴通南宋。完颜宗翰遂撤杜充官职,并令人严刑拷打,问道:“你是欲重新回到南朝乎?”杜充满怀冤屈答道:“即使元帅命我归南,我也不敢耶。”完颜宗翰大笑,相信所谓杜充私通南宋,是不可能之事耳,遂使其官复原职。绍兴七年,杜充被命为燕京三司使,次年升任签书燕京行台尚书省事,再次年迁行台右丞相。由此用了七年时间,方升至在宋朝时官阶。绍兴十一年,宋金两国《绍兴和议》签订,同年杜充死去。此贼一生如此,按下不提。

不说杜充降敌,单说韩世忠抗金。且说宋建炎三年、金天会八年冬,金太宗完颜晟以完颜宗弼金兀术为统帅,率军号称十万南下攻宋。十一月,宗弼军自马家渡渡江。宋浙西制置使韩世忠为避其锋,自镇江引军退守江阴军。宗弼迫降建康守将杜充之后,迅速挥师南下,奔袭杭州。韩世忠料金军孤军深入难以久据,遂将其军分为三部:前军驻通惠镇,中军驻江湾,后军驻海口,大治海船,操练水战,俟机北上截击金军归师。建炎四年正月,韩世忠为隐蔽企图,亲至秀州过上元节,张灯结彩,歌舞欢庆。旋乘金军不备,率军八千人、战船百余艘急趋镇江。金兀术恐归路被截,率军自杭州沿运河北上,企图由镇江渡江北归。镇江位于运河与长江交汇处,西临建康,北枕长江,东西有焦、金二山可控附近江面。三月十五日,兀术引军抵达镇江,韩世忠军已先机控制金山、焦山等有利地形,严密封锁沿江渡口,并用破船堵塞运河入江口,切断金军退路。韩世忠料知金军必遣将至运河入江口银山龙王庙,以观察宋军阵势,遂命部将苏德率兵二百伏于庙中;另以兵二百伏于山下江岸,约定待金军入庙后击鼓为号,江岸伏兵先起断其退路,庙内伏兵继出,前后夹击,以生擒其将。

至期金兀术果然亲率四骑登上银山,由于庙内伏兵先出,山下伏兵未及断后,仅俘其随从二人,兀术得以纵骑逃回。此后宋金双方舟师在金山脚下展开激战,韩世忠乘艨艟指挥水师迎战金军,其妻梁氏红玉亲自擂鼓助战,宋军士气倍增,击败金将斜卯阿里、韩常等所率舟师,歼其二百余人。说至此处,说话人需将梁氏来历说明,列位看官休嫌啰嗦便好。史说梁氏原籍池州,梁红玉是后世话本作者为其所取芳名也。因祖、父皆是武将出身,梁红玉自幼随父兄练就一身功夫。睦州方腊起义,连陷州郡,官军屡次征讨失败,梁红玉祖、父亲因在平定方腊之乱中贻误战机,战败获罪被杀。梁家由此中落,梁红玉沦落为京口营妓,但由于精通翰墨,又生有神力,能挽强弓,每发必中,对少年子弟多白眼相看,毫无娼家气息。韩世忠是陕西绥德县人,虎背熊腰,为人耿介,尤喜济人急难。随童贯平定方腊班师回朝,行到京口召营妓侑酒,梁红玉与诸妓入侍,遂在席间结识韩世忠。众将大吹大擂,惟韩世忠独自不乐,引起梁红玉注意,两人各通殷勤,互生怜惜,于是英雄美人终成眷属。

建炎三年,御营统制苗傅与威州刺史刘正彦拥众作乱,韩世忠夫人梁红玉及幼子也被扣压。宰相朱胜非与隆佑太后密商,派梁红玉出城驰往秀州,催促韩世忠火速进兵勤王。太后并亲口封梁红玉为安国夫人,韩世忠为御营平寇左将军,以为酬报。这里商量妥当,朱胜非便对苗傅进言,若使梁夫人前往规劝韩世忠,必定引军来投将军,则大事成矣。苗傅以为妙计,故派梁红玉出城。梁红玉却趁机回家抱了儿子,跨上马背疾驰而去,一昼夜赶到秀州,向丈夫韩世忠告变,故得顺利平定苗刘叛乱。宋高宗亲至宫门迎接韩世忠夫妇,即授韩世忠武胜军节度使,此乃梁红玉前因后果。由是金兀术孤军深入五月有余,在大肆掳掠之后北返,由此与韩世忠激战于金山脚下,梁夫人桴鼓励军,此所谓“梁红玉擂鼓战金山”,妇孺皆知。于是连续打退金军十几次攻击,使其始终不能渡江。金军遭到重挫,大出兀术所料,于是派使者向韩世忠求和,说只要肯放一条生路,愿归还所有在江南所夺财物,另送名马以为谢礼。韩世忠一口回绝,两军继续交战,金军不熟悉地理,遂被宋军逼入黄天荡死港。

金兀术进退失据,韩世忠则率水师沿北岸堵截,并出三十余艘轻舟进逼南岸,命船队封锁荡内唯一入江水道。金兀术再次求韩世忠借道,韩世忠严正答复:“还我两宫,复我疆土,则可以相全。”金元帅左监军完颜昌为接应兀术军渡江北归,遣部将移剌古率军自天长南下。移剌古军进围扬州,被宋守军击退,乃沿江转趋真州,因宋军水师阻扼,仍无法接应完颜宗弼。四月十二日夜,兀术采纳当地乡民建策,命金军利用老鹳河故道,开渠三十余里,连通江口,于次日冲出黄天荡,驶至建康附近江面。韩世忠发觉后率军沿江西上追击堵截,至建康以北江中扼守,继续阻遏金军渡江。金兀术便命兵士在建康西南白鹭洲开掘新河,乘韩世忠不备,率船队迂回至宋军上游。至此十万金军终透其围,拼力撤向建康。金兀术这一喜非同小可,恰便似:打破藩蓠飞彩凤,顿开铁锁走蛟龙!近十万大军急急慌慌,便直向建康而退,准备自此渡江转入汉沔,回师北国。依兀术所想本来不错,其谓原把守建康宋将杜充即已降我大金,且建康本来已被自己攻破,复有何阻碍?自然是脚面水平趟而过。但万万不曾想到,他在此处遇到一个青年将军,亦正是今后自己平生劲敌。行笔至此,某想列位看官必是会心一笑——诸公猜得不错,兀术在撤向建康途中,正是遭到岳飞阻击。

且说自从马家渡之战后,岳飞引领本部人马退守钟山,便即决定脱离杜充,独自转战后方。当时闻说杜充已经投敌,引领大军北遁投奔粘罕,岳飞部下便时有叛逃者,军心即将离散。岳飞向部下将士慷慨陈词,士卒皆被感动,愿随岳飞作战,于是弃其编制,自号“岳家军”。由于杜充投敌,诸路宋军纷纷溃散,溃军中亦有一些北方将领不愿再战,因岳飞乃是河北汤阴人,但欲推举岳飞为帅,一同北归投金。岳飞假意应允,乘其不备,带亲信数人与之相斗,一连击败数十人,却不曾杀伤一个;大胜之余,岳飞又对众军严肃训诫一番,众皆心悦诚服,军心遂定。兀术占领建康府后亲率主力追赶赵构,接连攻下溧水、广德、安吉、湖州,直取杭州。岳飞则领军在其后方,伺机给予痛击,遣刘经率兵千人夜袭溧阳,顺利攻克县城。岳飞亲自领军转战广德,六战皆捷,驻军广德军钟村。当时军粮用尽,将士忍饥,却不敢扰民,岳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扰民”之说,便是来自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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