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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害岳飞秦桧遭果报 杀宗嗣完颜被灭门(下)

至若诬陷岳飞父子首谋,则是王俊,其实毫不奇怪。此人作战勇猛,但无智谋才略,原本属于荆南、潭鼎澧岳置制使王躞部众。王躞统帅大军征伐杨幺,兵败免官,王俊作为残官,后被朝廷划拨给岳飞。王俊好大喜功,作战全凭一身勇力。因此在岳家军多年并无大功,官职不得升迁,愤愤不满。张宪管理营内诸多事务,王俊因操行不佳多次受到处罚,因复对张宪颇为记恨。在岳飞、张宪、岳云等人受审大理寺之时,王俊主动找到秦桧、张俊等人,伪造书信弹劾岳飞有拥兵自立之心,收拢兵权之意,又对张宪进行诬陷。秦桧正愁不得岳飞罪状,自然如获至宝,为对岳家军诸将拉拢,便亦满足王俊心愿,使张宪成为唯一死于风波亭外姓将领。秦桧、张俊胁迫王贵反水,源于颍昌之战。当初王贵作为中军统制,率领岳云、董先等人在颍昌遭遇金兀术主力,双方展开了激战。王贵一度怯战,受到岳云呵斥,战后岳飞因此惩罚王贵。在秦桧、张俊眼中,王贵曾受惩罚,便值得拉拢。王贵因恐其自颖昌之战中再搜罗自己罪名,于是只得在王俊诬告书信上签名,以自己名义递交上去,卖友自保。

按下南宋,复说北金。自绍兴和议后,金国实权派完颜兀术表面坚持南北和好,其实始终不忘只待时机成熟后再一举灭宋。皇统七年,金兀术担任太师,令三省事,都元帅,独掌军政大权。可惜次年十月,兀术病卒,亦可谓壮志未酬。大定十五年,金世宗追谥其为忠烈,十八年得以配享太庙。完颜宗弼一生与宋朝为敌,是金朝自始至终之主战派,从来未改其初衷。兀术虽然战术水平不佳,在南宋众多名将面前连吃败仗,远不能与其英雄父兄叔伯辈相比,但能通过战场之外政治外交手段,一步步除掉自己及朝廷不可战胜劲敌,无怪能成为完颜氏宗王内斗最终胜利者,绝非《说岳全传》所传达给民众通常印象,是个常败将军。

若说这女真族所建大金国,其威猛强大速度果在中国乃至世界史上罕见,只建国十年便灭其宗主国大辽,继而两年内又灭北宋,至三次南侵直打过淮南,饮马长江,直到岳飞四次北伐,也不过建国二十五年之久。便是当年秦始皇扫平六合,一统天下,京未如此之速者。直到完颜兀术率领金军主力,在河南遭到岳家军连续歼灭性打击,方造成大金建国以来最大一次统治危机。此时,女真金国本质上还是个征服性游牧政权,远非王朝国家体制化帝国。上百万契丹人、渤海人、鞑靼人尚为国家军队主体,之所以背辽附金,无非是为跟着女真人烧杀抢掠,到中原花花世界掠取财富。因此一旦女真核心主力损失过大,则此归附异族随时可能反噬,一时土崩瓦解矣。女真人在完颜阿骨打起兵之时,乃是一支东北亚大陆前所未有虎狼之师,率二千五百勇士十年吞辽,六万铁骑两年破宋,一路征战所向披靡,气吞万里如虎。完颜宗望、完颜宗翰、完颜宗辅、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等等将星如云,一时多少豪杰,强力支撑起大金宗族式军事化政权。然而当此批女真名将一旦陨落,便即危机四伏。

完颜娄室论名气远不及完颜宗望及完颜宗翰,却是智勇双全,明谋善断,是金国真正军神。无论是奉圣州之战生擒耶律大石,歼灭辽国最后精锐,最终生擒辽帝;还是随完颜宗翰参与太原之战,率三万金军围点打援,打光宋朝西军精锐十五万人,夺取河东;还有随完颜宗辅参与富平之战,以五万金军与十八万宋军最后菁华决战,取得完胜,夺占关中。都是完颜娄室在战役中起到关键作用,可谓是金国诸将中之定海神针。但即在富平之战后,完颜娄室耗尽心力而死,正当壮年。其后与众多金朝开国宿将亦陆续谢世,标志着金军战斗力急速走向下坡路,已是不可避免。当以岳飞为首南宋新一代将领在战争中成长起来时,金国却只剩下完颜宗弼,尚被戏称为“大宋名将总教习”,带着龙虎大王完颜合速、啼哭郎君完颜撒离喝哼哈二将,屡败屡战,成就宋一批中兴名将。黄天荡之战成就韩世忠一世功名,和尚原之战使吴玠、吴璘兄弟大显威风,顺昌城下刘锜一战成名,藕塘镇及柘皋之战使杨沂中长斧兵扬名天下。郾城之战岳飞以一万五千人大败匹术十余万金军,更是宋金战争二十余年来,南宋军队第一次取得以骑兵破骑兵巨大野战胜利,金军一败涂地,死伤无算。

当岳飞以一军之力,打垮金人主力野战兵团后,河北及河东汉人民众也纷纷起义。数十万汉人义军响应岳飞号召,并打岳家军旗号,收复两河地区诸多城池,包括北京大名府此等重镇。河北忠义军统领梁兴当时给岳飞呈报捷书道:“河北忠义四十余万,皆以岳字号旗帜。愿公早渡河!”其地汉民当时皆在金国治下,甘冒奇险以迎岳家军。金军主帅完颜兀术屡战屡败,胆气已失,征兵无人,粮秣殆尽,河北诸郡无一人从者,已从根本上威胁到金国统治。当时金国已呈危局,西夏、高丽、以及漠北鞑靼人全在观望风色,虎视眈眈,只等着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南宋军队取得顺昌之战、郾城之战、颍昌之战等大胜后,只要再有一次大战,金国就如同辽国在护步答冈之战后局面,必定土崩瓦解,再难挽回。便在这种窘境之下,完颜宗弼却展示超人毅力,咬牙坚持下来,便是看准南宋皇帝赵构完全不具备起码意志力,其恐金症早已病入膏肓。便如当年赵构其父赵佶联金灭辽导致亡国一般,子承父志,绍兴和议较“海上之盟”之千载昏聩,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岳飞被十二道金牌诏旨勒令退军,金军便获得宝贵喘息机会,完颜兀术立刻挥军回师河北,将孤立无援汉人义军尽数扫灭,致令梁兴一番心血复又化为云烟。金兀术然后马不停蹄再次发动南下攻势,其实已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纯粹是为以战促和,便是针对赵构软骨头心理而战。于是当赵构求和时,完颜宗弼毫不示弱,前次和议中应允归还南宋河南、关中地区也不肯再让,还进一步逼迫赵构答应“必杀岳飞始言和”,又在秦桧里应外合之下,果然杀害岳飞,更向金国割地称臣,签定《绍兴和议》。岳武穆这等天授神将,没有死在对敌战场,却死在懦君奸臣手中,确是天日昭昭,憾恨千古。金国自尽失关中河南,河北险些不保,至将两国局势陡然逆转,从此稳固淮河以北中原统治,确是皆由完颜兀术超人意志及战略洞察眼光成就。因此兀术回国之后威望无以复加,独掌军政大权直至寿终。

且说完颜宗弼病逝后,金熙宗不知所措,惶惶不可终日,朝政日见荒疏。其后又开始骄奢淫逸、暴虐杀人,沉湎酒色,致使金朝腐败之风日烈,导致众叛亲离。西元一一五零年,金皇统九年十二月丁巳日,熙宗被完颜宗干次子完颜亮、驸马唐括辩、寝殿小底大兴国等合谋刺死。之后被降封为东昏王,葬在皇后裴满氏墓中。完颜亮自立为帝,改元天德,后因被废帝号,故此史称为海陵王。金世宗继位大定元年,恢复完颜亶帝号,追谥武灵皇帝,庙号闵宗,墓称思陵。大定十九年升祔太庙,增加谥号为弘基缵武庄靖孝成皇帝,后改庙号熙宗。大定二十八年,改葬于峨眉谷,仍号思陵。金熙宗生平如此,按下不提。

金废帝海陵王完颜亮字元功,女真名为迪古乃,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庶孙,太师完颜宗干次子,母为大氏。完颜亮自幼聪敏好学,汉文化功底甚深,雅歌儒服,能诗善文,又喜同本国辽宋名士交往。品茶弈棋尽爱,谈古论今皆能,文韬武略兼备,神情闲逸,态度宽和。因其生性风流倜傥,志大才高,能言善辩,喜怒不形于色,极能揣摩人之心理,故此金熙宗深忌其才,恐为后患,未敢大用。完颜亮十八岁时,以宗室子为奉国上将军,赴梁王完颜宗弼军前任使,管理万人,迁骠骑上将军。皇统四年,完颜亮加龙虎卫上将军,为金朝中京留守,迁光禄大夫。皇统七年五月,金熙宗召完颜亮入上京为同判大宗正事,加特进。十一月拜尚书左丞,把持权柄,安插心腹担任要职,以萧裕成为兵部侍郎。金熙宗召其奏对,谈到太祖创业艰难,完颜亮痛哭流涕,熙宗以为忠心,便连续擢升其职。于是更加八面玲珑,与皇后裴满氏及朝中权势家族来往密切,结其欢心。金熙宗由此不悦,完颜亮知道后由此不安。

皇统九年四月,学士张钧起草诏书时擅自改动,金熙宗问是谁人指使,左丞相完颜宗贤答说是太保完颜亮。金熙宗遂贬完颜亮,降为汴京领行台尚书省事。完颜亮路过中京,与兵部侍郎萧裕密谋定约而去,未料走到良乡,又被熙宗召还。完颜亮不知熙宗意图,以为所谋泄漏,心下非常恐惧。回到上京,才知是虚惊一场,又被恢复为平章政事,但完颜亮反意已决。因金熙宗以金太祖嫡孙身份嗣位,完颜亮认为自己乃是太祖长子长孙,故对皇位心怀觊觎。因金熙宗嗜酒滥杀,引起朝臣不满,欲行废立,唐括辩、完颜秉德先和大理卿完颜乌带谋划废掉熙宗,乌带就此引入完颜亮。完颜亮问若废熙宗,可以立谁继位?唐括辩与秉德初意不在完颜亮,说胙王完颜常胜似乎可以。完颜亮再问其次是谁,唐括辩说邓王完颜奭之子完颜阿楞可以。完颜亮反驳说阿楞不行,唐括辩反问道:“公岂有意乎?”完颜亮说道:“若迫不得已,舍我其谁!”因其等旦夕密谋,引起护卫将军完颜特思怀疑,告知悼平皇后裴满氏。金熙宗怒召唐括辩杖之,完颜亮因忌恨完颜元、完颜阿楞、完颜特思。

当时河南有兵士孙进冒称皇弟按察大王,而金熙宗之弟只有完颜元与完颜查剌,由此怀疑是完颜元,便派完颜特思调查,却无结果。完颜亮乘机诬陷,金熙宗深以为然,派唐括辩、萧肄拷问完颜特思,完颜特思被逼招认,完颜元于是获罪。十月,金熙宗杀完颜元、完颜查刺、完颜特思、完颜阿楞以及阿楞弟完颜挞楞。如此一来,金熙宗杀光兄弟,更加孤立。十二月,大兴国曾受熙宗杖责,因掌皇宫钥匙,便与完颜亮结党密谋弑君。护卫十人长仆散忽土乃完颜亮之父完颜宗干旧部,徒单阿里出虎更是完颜亮姻亲。十二月九日丁巳,此二人值班之夜,大兴国用皇宫钥匙打开所有宫门,引完颜亮、完颜秉德、唐括辩、完颜乌带、徒单贞、李老僧至于寝殿。金熙宗本来常置佩刀于床上,大兴国先取之放到床下,事发时熙宗求佩刀不得,遂遇弑杀。众人拜完颜亮为皇帝,并假称金熙宗想要商议立后,召众大臣入宫,杀曹国王完颜宗敏、左丞相完颜宗贤。完颜亮即位之后次年,就向太宗完颜吴乞买一系子孙开刀,完颜卞、完颜宗哲、完颜京、完颜宗雅、完颜宗义等太宗子孙被杀者七十余人,太宗后代全部死绝。其后复下诏令,命将久握重兵在外宿将老臣完颜撒离喝诛杀。此后又借别故,将宗室完颜宗本、完颜宗美、完颜宗懿、完颜秉德等人尽行诛杀,遂使宗翰子孙三十余人、斜也子孙百余人、谋里也子孙二十余人等,众多宗室大臣满门除绝。正是:天地从来不纵恶,恶人自有恶人磨;欺负宋朝徽钦帝,子孙由此血成河!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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