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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逼刘整反宋投元主 陷文焕遭围守孤城(上)

安丰樵夫吕文德,半生百战功劳多;却因党争兼贪鄙,反落耻笑入小说!

——第九十六回诗引

开篇诗道罢,书接前文。且说理宗既死,度宗赵禥在位,改年号为“咸淳”。赵禥之母黄定喜乃是荣王赵与芮府中小妾,因出身微贱,总受正妻欺负,怀孕后被夫人逼服打胎之药,谁知胎儿未死,最终出生。因为在母腹之时已中药毒,故天生体弱,手足发软,很晚才会走路,七岁才会开口说话,智力亦弱于常人。宋理宗将其接入宫中之后,为其配备良师,精心教导,仍不能使其开窍,常将皇帝气得发昏。左丞相吴潜请求另选宗室子弟承嗣,贾似道乘机进谗,将吴潜贬往外地,别人便更不敢多言。册封为太子之后,理宗家教甚严,鸡初鸣问安,再鸣回宫,三鸣前往会议所参加处理国政。然后退回讲堂,讲官讲经,其次讲史,终日手不释卷。天将晚时,又到榻前起居,习以为常。度宗即皇帝位,尊皇后谢氏为皇太后。

宋度宗孱弱无能,智商又低于常人,故此荒淫甚于理宗,整天宴坐后宫,与妃嫔饮酒作乐,以好色出名。初即皇帝之位时,日幸宫妃三十余名。乃以四个得宠宫人批复公文奏章,号称春夏秋冬四夫人。封贾似道为太师,倍加宠信,将朝政全部委之。贾似道见度宗昏庸,遂致专横跋扈,目无天子,稍不加意就以辞官相要挟。度宗恐其不辞而别,总是卑躬屈膝跪拜流涕挽留。特授贾似道平章军国重事,许其三日一朝,后至十日一朝;且每次退朝皆目送贾似道走出大殿,度宗才敢坐下。贾似道由此大肆淫乱,致使朝政昏暗,全不顾蒙古争夺汗位之战已毕,忽必烈早已厉兵秣马,将要挥兵南下。其实忽必烈称帝之后,先是出兵平定李璮之乱,收复青、楚二州,彼时已经拉开大军南下序幕,警报响起矣。

史说李璮乃是金末山东军阀李全之子,小字松寿。李全死后不久,李璮袭为益都行省,表面归附蒙元,其实拥军割据,自成一国。忽必烈与阿里不哥大战之时,李璮便加速准备反叛蒙古,于是一面进犯南宋,攻取海州等四城,一面积极加固益都城防,储存粮草,截留蒙古朝廷盐课。李璮乃是当时汉地实力最强大世侯,自其父以来统治山东东部长达三十余年,根深蒂固。因青州地处蒙宋交界之间特殊位置,又娶蒙古皇族塔察儿之妹为次妻,故能自立。忽必烈即位后,李璮借口防备南宋,挟敌国以要胁朝廷,而自为完善益都兵计。由是朝觐不至,岁赋不输,私市军马,擅发会子,反状日益明显。当时由于北边战事未了,忽必烈一再对李璮姑息。中统三年初,李璮密令纳为质子李彦简窃归,随即歼灭涟海三城蒙古戍兵造反,遣使献城于宋朝,并勒兵直趋益都。元朝益都宣抚副使王磐出奔济南,由此中都震动。忽必烈因而问计于群臣,谋士姚枢答道:“若使李璮乘陛下北征大兵未回,引兵濒海捣燕,闭关居庸,对其乃为上策;与宋连和,负固持久,令数扰边,使我疲于奔救,是为中策;彼如出兵济南,待山东诸侯应援,则是下策,必为陛下所擒耳。”

忽必烈问道:“依卿之见,贼将采取何策?”姚枢奏道:“李璮庸材,必行下策。”忽必烈深以为然,即诏令济南路万户张宏修城备战。诏令未至,李璮已兵临济南城下。张宏所部城守之卒数不满千,只好脱身北上。半道接到忽必烈另一道诏令,命诸王合必赤总督诸军讨伐李檀。张宏于是为合必赤前导,调头回兵济南,山东、河南、河北诸路汉军,皆至城下。元世祖又诏命史天泽专征,节度诸将。大军先树栅凿堑,围济南城,继而又筑环城六十里围之,李璮自是不复得出。宋将夏贵应李璮之请,奏准朝廷,率兵由寿春向北推进,占领毫、滕、徐、宿、邳等州,另派一支宋军由海路绕过山东半岛,在滨州海滩登陆,克利津等县,转战至沧州,抄于蒙古大军后路。但夏贵北进宋军随即遭到合必赤及史天泽蒙、汉军合力堵击,先胜后败,被迫节节南退。如此进至滨州、沧州等地宋军便成孤军,亦因势单力薄难以有所作为。于是元军将李璮所部五六万人困于济南,完全陷入坐以待毙之境。

济南围城之役始于中统三年夏四月之初,日夜拒守百日,城中粮草难以为继,最后至于人将相食。至七月下旬,李璮见人心涣散,自知大势已去,遂分付众人越城而出。诸将大哭,各讨生路而去。此时人报元军已攻破北门入城,李璮长叹一声,手刃爱妾,乘舟驶入大明湖投水自杀。因水浅未能淹死,被攻入城内元军擒获,押送中军大帐,被元朝汉军主帅史天泽杀于军前,传首示众。济南既下,次日史天泽等引军东行,未到益都,城中人已开门归降。由此青州之乱始平,山东全境及淮北一带皆归元军所有。捷报传到中都,元世祖忽必烈大喜,乃重赏史天泽、合必赤,赦张宏失陷济南之罪,复与众臣商议大举伐宋。诸将皆道:“此前数番伐宋,皆因东路受阻于李璮,故此使西路兵孤军深入,不能成功。今山东既平,则可直下江淮,西路军再沿江而下,则江南反掌可得也。”忽必烈摇头道:“我谓不然。惟其西路,虽王坚已被罢职,但有名将吕文德镇守,更兼赛存孝刘整为将,非易取也。”正说至此处,忽有人报进殿来,说宋国泸州知府兼潼川路安抚副使刘整遣密使来下降书。忽必烈大喜若狂,对诸将说道:“真天助我大元,大事就矣。”遂即罢朝,令群臣退殿,只留左右重臣,命将来使唤入,仔细盘问刘整投降缘由。使者先递上刘整密书,然后据实奏道:“我家将军本来无意叛宋,实是那吕文德勾结奸相贾似道,欺人太甚。”如此如彼,叙说一番。

原来自前番钓鱼城大捷之后,贾似道忌惮王坚功高且不附己,乃以心腹大将吕文德代之,将王坚明升暗降,调回临安。但复又拉拢川将刘整,升为泸州知府兼潼川路安抚副使,其职远在诸将之上,只与吕文德相差半阶。那刘整乃是襄阳邓州人,性格刚直暴烈,常与南人不和。四川南方诸将皆位出其下,由是不悦,便常在统帅吕文德面前献谄排斥。吕文德由此渐渐猜忌,于是刘整凡有出谋划策,则被一概否定,若有功劳亦被隐瞒不报;复令俞兴任四川制置使,作为制衡。那俞兴本与刘整有隙,故此上任后处处为难,时时打击,刘整每自气冲牛斗,心怀恨怨。吕文德派出细作,打听到刘整屡出不满之语,遂与俞兴勾结,打算诬告迫害,置其于死地。刘整亦得知消息,由是惊恐不安,遂连具奏折,派人到临安向朝廷上诉。当时朝中贾似道当权,看重刘整之旧上司江万载等皆都被迫辞职出朝,刘整投诉无门。其后见到名将向士璧、曹世雄均被贾似道一一逼死,益发感到危不自保,这才暗中降元。

世祖忽必烈听罢前因后果,再详观来书,知是并无诈意,遂立即遣使随来人回去,任命刘整为夔路行省兼安抚使,赐以金珠玉带。却又故意使吕文德知晓,令刘整反复不得。吕文德闻之既怒且喜,遂一面奏闻朝廷,一面命令俞兴率兵讨伐。刘整将家产全部拿出以飨兵卒,激战十余回合,击败俞兴。遂在泸州招兵买马、厚自储积,以为图宋大计。中统三年,刘整入朝觐见忽必烈,献灭宋之策,元世祖大悦,爱授其行中书省于成都路、潼川路,兼都元帅,一跃而为建节开府大员。元朝同僚亦皆嫉妒刘整升迁之速,准备联名诬陷,刘整恐惧,因而坚辞行省,请求分帅潼川。忽必烈准奏嘉勉,于是改任为潼川都元帅。中统四年五月,宋将高达、温和进逼成都,刘整受元世祖之命驰援。高达等听闻赛存孝至,深知自己非其敌手,乃不敢迎战引军遁去,转而攻打潼川,又被刘整引军截杀,击败宋军于锦江。刘整由此升迁昭武大将军、南京路宣抚使。至元四年十一月,刘整再次入朝,进言灭宋。忽必烈就势问道:“若依卿论,我欲再取合州,便以卿带兵前往,可乎?”刘整谏道:“臣以为不可。那四川制置使吕文德乃久惯战阵之将,勇力智谋皆在王坚之上。钓鱼城且据险阻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不可强攻也。若依臣之计,若灭南宋,必破襄阳。襄阳守将乃是吕文德从弟吕文焕,虽然亦负勇力,但智谋不如其兄,可攻而下之。”忽必烈大喜允诺。

说话的!你道那刘整与吕文德有排挤之仇,诬陷之恨,今日却因何在元帝面前为其张势作本,大说夸赞之语?列位看官不知,那吕文德绝非《射雕英雄传》中所述百无一能,惧敌如虎,且被黄蓉呼来喝去者,实乃大将之才,智勇双全,故此刘整惮之,自忖若是与其对垒,并无丝毫胜算也。史说吕文德字景修,淮南西路安丰军霍丘县人,出身平民,以采樵打柴为生,世代祖先并无入仕为官者。只因生得身材高大,脚长尺余,方入军伍。

话说当初南宋名将赵揆经略两淮之时,有次行军过于山中,在道边看见一双被人丢弃麻鞋,长达一尺八寸,不由大吃一惊。于是寻向导来问,说是安丰卖柴人吕文德所弃也。于是赵葵以为奇人,专派属吏随向导去拜访吕文德,征至军中重用。属吏领命前往,适逢吕文德当时出猎,遂等至晚间,吕文德身背两鹿归来,便以鹿肉村酒相待,留属吏在家住了一宿,次日一起面见元帅,就此在赵揆军中效力。吕文德虽不识字,但擅长用兵,颇有军事才能,贾似道见之甚为惊奇,说其“声望智略,高出流辈”,由此吕文德崭露头角,为朝中诸臣所知。后吕文德领兵救援安丰,命部将夏贵筑土圃于滨江瓦步,树五色旗帜于废寺林落中,作为疑兵。蒙军以为南宋援军在此而攻,而吕文德趁机间道潜师渡河,率先突入安丰城内。当时赵揆同时派出余玠、赵东、夏皋等数路援军,只有吕文德军破城而入,独得大功。嘉熙二年,与杜杲子杜庶、聂斌等率精锐在要害处设伏击蒙军,连传捷报二十七次,尤其是守卫真州时,仪真之民恃以为命。淳祐三年,吕文德率三千军乘坐战舰溯涡河而上,直捣汴梁,打得蒙军措手不及,随即因无后援撤回。次年五月领命往救寿春,吕文德命将粮食半进半撒入城。蒙军以为城中粮食非常充足,于是士气大挫,甚至打算撤军,最终寿春由此解围。

似此种种战例,不一而足。此后数十年间,吕文德屡建边功,位至显宦;其家族子弟也驰骋疆场,各得显职,吕氏家族在南宋末遂形成最后一股庞大军事集团。随着孟珙、杜杲、余玠等抗蒙重臣相继去世,吕文德遂为中流砥柱,独当一面。在转战江淮之间,吕文德依靠亲族及家乡樵夫、炭农等编成“黑炭团”,又号“吕家军”,兄弟辈吕文信、吕文福、吕文焕,子侄辈吕师夔、吕师龙、吕师道、吕师孟、吕师望,女婿范文虎,同乡夏贵等均得提携,先后成为南宋末期重要将臣。宝祐二年夏,李曾伯奉命宣抚四川,并将京湖军事托付给吕文德。朝廷任命吕文德总统江陵、汉阳、归、峡、襄、郢军马事,置司公安,上下应援。蒙古采取斡腹之谋,征服吐蕃、大理后包抄南宋西南,朝廷复以吕文德知鄂州,节制湘西鼎、澧、辰、沅、靖五州。又先后移吕文德知常德府、靖州,以防蒙古从云贵透漏荆湖。宝祐五年,蒙将兀良合台从云南入侵贵州罗氏鬼国,吕文德又调往播州,联络播州杨氏土著势力,修筑黄平三城,安抚土著,加强防备。兀良合台终由广西入川,以避与吕文德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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