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闯入的暴乱分子惊动了余修,他迅速从椅子上弹起从腰间掏出自己的双刀向离余音最近的那个黑影疾刺而去,那人闪避及时却划伤了胳膊,紧接着从门外涌入更多士兵。本来挺大的房间此时让余修有些碍手碍脚,他死死守在余音床前,在余音听到动静醒来时已有四五人被余修斩于刀下。
鲜血溅落在被子和床单上,余修一手捞起被子里的主子一个翻身退到床的另一边,偷袭者的头领也不打算遮掩动静,一声令下子弹如雨般射来,余修反应迅速抓住桌子的一角甩了出去,然后趁机带着余音躲到离窗户最近的沙发后。
偷袭者的火力很猛,余修只得将余音死死护着,在反击的机会成熟前,敌人已经逼近到无处可逃的地步,余修无奈下开启的防护罩在狂轰滥炸下岌岌可危。
在有限的空间和毫无底细的敌人交战胜率太低,余修在脑内飞速地计算着出逃的方案,而这时候火力突然熄了下去。
他没有时间思考原因,他只知道带着自己的主人冲出去,就在那火力最弱的一刹余修抱着余音冲破玻璃跳了出去,他们没有穿保暖冬衣,二人一起陷进了齐腰的厚雪里,寒冷迅速包裹上只穿了睡衣的余音,他背脊被冻得发痛。这时候偷袭者的头领追了出来,他狠狠撞开了余修抓着余音的手,然后直接用枪托把毫无防备的余音砸进了雪里。
余音顾不上浑身冻的发疼,他愤怒地用手挡住那往死里敲打的枪托,而后余修把人扯开了去,柔软的雪让余音找不到支撑起身的点,那些偷袭者就七手八脚地围上来抓他。
“抓活的!”
头领刚这么喊着,随即被余修一拳打翻在地。
从四面八方赶来越来越多的人,他们如同失去理智的恶兽蜂拥而上,硬生生隔开主仆二人,哄闹和人类的气味让余音火气蹭蹭上窜,被摁在雪地里几乎快窒息的时候,那些人又开始操起武器攻击,斧头铲子毫无章法地砸在他的身上。
愤怒地余音突然一跃而起,踹开身边几人,十三岁的人造人长得和成年人类一般高,赤手空拳还可以应付几下,但对方人多势众还不屈不挠地上前,没到几分钟余音就渐渐脱力,暴露在严寒下已经差不多十分钟了,浑身被冻得完全麻痹,也不知道身上何处受了伤,当狼狈地再次爬起来看清了方向,好像有液体沿着腿侧流下,他下意识用手摸了摸,得到了一手的鲜红。
他瞥见分身乏力的余修使劲摇头,那神情好像在试图阻止着什么。
余音本来是毫不在意这些小伤的,但看到余修一时紧张露出的慌乱神情,不安油然而生。
背靠着硬邦邦的铁墙,呼吸进的空气似乎都把整个肺都冻上了,对于余音已不仅是一点环境的考验。他盯着那些跌跌撞撞往自己靠近的人,余光中甚至都可以看到止不住的鲜血染红了脚下一片白雪,再抬头看看天,少年的身影就像一个即将要被低贱的黑暗肮脏玷污的王。
不可能死,余音坚信自己是不可击败的,这并不是绝路更不是终点。
凝神静气,所有的人再次被点了暂停键,抓住这一个机会余修得以及时反击,仅一己之力就击倒了周围的几十人,随后火急火燎赶来的护卫队迅速控制住了那群偷袭者和人类奴隶。
余修没有半点停留赶回了余音身边,他触到的已经是个半僵的躯体,余音所站之处的雪地已经从鲜红被冻成了黑色。
“不要自责。”
伏在余修肩上的余音小声说着,就算感觉下颌都快被冻得碎裂他也认为自己一定要和余修说这句话。
余修立即把他带到护卫队内的医疗舱旁,开舱放人关舱启动系统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脸上故作淡定,眉梢挂了雪屑,而没和余音说半句话。
“阿修?”
余音又用那沙哑的声音唤着,随着他的张口鲜血流了下来,化开他嘴角的冰霜滴在医疗舱的枕头上。
余修皱着眉,欲言又止时远处陆鸣舟便在唤他过去。
看着起身就走的余修,余音毫无挽留的力气,他奋力抬着头看,却只看得到天窗外黑色的天空。
陌生和无助围绕着余音,又看见周围两三个急救室的医生,医疗舱内的温度逐渐升高,腰部的疼痛很快就逐渐清晰起来,系统在确定了伤者体型年龄后已经开始在自动释放麻醉气体,余音脑袋里还挣扎想着刚才发生的意外,手上突然被扎了一针,浑身逐渐开始失去知觉。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包括意外在内,都由不得他。
——
这个下半夜,除了余音,所有人是忙碌的,连第二天的大雪都仿佛忙着在天亮前下完了。
余修一夜没合眼,他守在门前走廊,一边等着余音恢复一边等着陆鸣舟地审问结果。
或许还在等着来自斯诺文堡的问责。
天越来越亮,雪也停了,陆鸣舟从审讯室出来,他刚想给余修传个简讯叫他过来,却突然想到什么决定还是自己过去。
现在的余修怎么可能愿意离开半步呢,没人能叫的动他。
三小时前陆鸣舟离开的时候他站着,现在他还保持原来动作站着。
“修哥,有个矿场的奴工交代,他们头领是维拉,经查此人为诺拉克的兄弟,听命于共和军二团余惟栖。”
陆鸣舟的汇报没得到回应,而这时候治疗部的门打开了,余修迅速转过了身。
“余音大人没受到致命伤害,但全身至少三级冻伤,胃部内出血,背肌伤口略大,另外我们在大人脑内发现了记忆线的不可控的缺断活动,岛上技术有限……我们实在挽回不了那些突然丢失的记忆……”
余修看了看陆鸣舟,又看看医生,问:“是因为头部受创吗?”
“头部完全没有受伤,具体原因需要送回大陆医护中心才能进一步诊断,所以赶紧带着大人回去吧。”
陆鸣舟听完担忧地看向余修。
“准备好迁移救护队,等我去向维拉问清楚之后马上返回,”随后余修推了一下陆鸣舟的肩膀,“带路。”
“可是你不是要……”
“少废话。”
二人正转身准备赶去审讯室,迎面遇上了一个年轻的女人。
这个女人穿着正装,外披黑色风衣,两个黑色高跟靴沓沓走的匆忙,她脸上的淡妆和气质略有不符。
“久闻总兵大名,今得一见,实属荣幸。”女人毫不犹豫就冲着余修发出握手申请。
余修一头雾水地轻轻握了一下。
“这位是玛奇市场的创立者,玛奇洲际食品公司执权人,‘银雪枭’组织的大姐大,郁零。”陆鸣舟在一旁解释得飞快。
“总兵大人不用如此奔波,在银雪枭地盘上发生的意外我们无论如何都会为您处理成您最满意的结果,现在安心陪在余音少爷身边吧。”郁零说道。
“本来我对这边分部的办事效率还算满意,可现在这里的风险系数未免太高了吧?晚上一个巡逻的人都没有吗?”余修憋了许久的不满一点点溢了出来。
郁零非常抱歉地缓和着气氛,然后要求陆鸣舟亲自去处理维拉的审讯,立即处决参与行动的八十三名奴隶和五十名共和军士兵,即便如此,余修也没有停止对组织的训斥。
他似乎把这一个月的话都说完了,还从没有人见过如此生气的余修,包括他的主子余音。
——
“银雪枭”组织属于余氏第二分部,打着洲际食品公司的幌子做地下“苏布里”交易,为有“苏布里食癖”的食客提供市场,这种丧失人性的交易不利于利嘉在世界关系中维持良好形象,但不少人造人中的贵族又对“苏布里”的要求极为强烈,于是玛奇市场便在暗处诞生了。
郁零和郁安曾是校友,郁安经常在总部那边为“银雪枭”组织网开一面,组织的年终分红她至少会拿三成,陆鸣舟和郁安这次为了永生教的事务栽赃陆鸣渊,不料却坑到了自家小少爷,那么余山海大发雷霆其实都不为过。
这令人闻风丧胆的“银雪枭”,刚被提及还来不及一展身手就被总部踹掉了三分之一权力。
结束了对“银雪枭”的追责,宠儿如命的余山海最狠的惩罚多少还是会落在余修身上,在把昏迷的余音安全送回斯诺文之后,余修就被关进了反省屋,一切事务暂时交给了余义辰管理。
一个星期后维拉的审讯资料传了回来,余义辰直接接手了这个事情。
余义辰很负责任地先找到了清醒过来的余音,应该庆幸的是余音失去的记忆并不在最近的记忆线上,余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余义辰从余音公馆返回自己的宿舍,半途陷入了梳理的思绪中。首先,这些事情源于余音失手打死诺拉克这个意外,但是,余音妥善安排了后事他的责任已经尽到了,然后余义辰和共和军的旧恩怨扯出了余惟栖这个人,随后陆鸣舟和郁安的计划以诺拉克作为跳板给了陆鸣渊一个有效的打击,余音的确想彻查,但是郁安阻止了他的调查,为了补偿余音,郁安带着他去了肯奈亚,借此余音吃掉了诺拉克,消息走漏到了维拉耳朵里,维拉迅速集结起正在暴动边缘的奴隶偷袭了余音,而维拉的背景突然绕了回来,他的上司就是余惟栖。
余惟栖的出现不是巧合,郁安似乎在暗中操纵着什么,为什么余音没有拒绝食用苏布里?为什么这个消息马上传到了维拉那里?为什么郁安和陆鸣舟一定要在诺拉克这里下手?好像一切都是针对余音而发生的……
“郁安……”余义辰小声念叨着,忽然他就看见刚刚从巡逻大队下班的余晖。
余晖足足有两米五高,身强体壮,对于余义辰来说就像一头大象,他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叫住余晖。
“三少爷!您现在方便吗?”
余晖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到喊自己的人。
“我在您后面。”余义辰无奈喊道。
余晖这才找到小小一只的余义辰,他憨厚地笑了笑,蹲了下来。
“原来是义辰小将军哈哈,刚下班闲着呢,什么事你说吧。”
“您应该知道苏布里吧?”
“苏布里……啊,知道一点,我对那些没兴趣,怎么,小将军开始好这口了?”
余晖虽然长的壮硕,但是是个很幽默风趣的大胖子,和他说话不需要很多礼数,还能收获很多快乐。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问问,您知不知道小少爷是否喜欢苏布里?”
余晖愣了一下,看看周围没什么人,压低了音量说:“你问这个干嘛?”
“最近有事情牵涉到这个罢了……怎么了?”
“我不了解小家伙的癖好,唉,他不来欺负我就算好了,我还去了解他呢,”余晖摸了摸下巴无奈摇了摇头,“你去问问阿修啊,他肯定知道。”
“……总兵被关禁闭了。”
“我忘了这茬……那去问二少爷吧,他肯定知道,”余晖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哈哈笑着,“要不跟我一起吃了饭再去吧,都下班了小将军还这么忙怪可怜的。”
“难辞少爷盛请,不过此事实在是需要尽快办完,少爷见谅。”余义辰说着就给余晖行了军礼,他不是不饿,他是怕现在闲下来又要出事。
十分钟后。
余义辰在裁决中心找到了余烬,他刚结束和余风谈话,似乎是在说余修的事情,余义辰闻而不敢细闻,在利嘉军法里,偷听上司谈话是要被切耳朵的。
他见到余义辰并不意外,毕竟最近的事情真的繁杂到八岁小孩都不得不忙碌起来,但是听到对方提的问题就突然不知如何说话了,那感觉就像冰河世纪突然袭击大脑。
“这些事情对案件的发展影响如此之大?”余烬并不想提起余音和苏布里的事情,眉间甚至出现了一点愠怒。
“在下并不是为了窃知小少爷的秘密而来,还请二少爷先行恕罪……”余义辰在余烬神态上察觉到了许多的不满。
“行,跟我到公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