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一处漆黑的阁楼,突然撑起烛火,一身着乌金斗篷之人,背对着带斗笠之人,虽看不清容貌,但从那偶尔的缝隙中可以看出此人身穿弹花暗纹锦服,腰束麒麟瑞兽玉带富贵逼人。
“都办得怎么样了?”,声音很冷,却带着威势,正是出自富贵人之口。
“启禀大宗主,黑水城的明哨都被拔除了。”
“有点意思,国姓爷果然有一股子狠辣,卖楼也要与我们斗一斗,京城中的呢?”
“上京城中,影阁出手也自灭了三成,当然按照宗主的吩咐只使用了锤。对了,大宗主,青阳境内的明哨也被连根拔起,看来兵灵谱发榜后那个老太婆已经气急败坏。”
“很好”,富贵之人连笑三声,烛火熄灭,人去楼空。
翌日,朝堂之上,众位官家议论纷纷,上京城内一夜之间死了几百人,朝野上下无不为之震动。
白山皇帝坐着轮椅由太监推着从旁侧的龙道上来到正中,官家的声音渐渐停止。
“都说说吧”,皇帝的脸上并无半分愤怒,反而是历经世事后的云淡风轻,亦或是冷漠,二十多年前建国之时哪天不死伤成百上千人,几百人的流血对于他来说是司空见惯的小场面。
“天子脚下,发生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变,巡防营难辞其咎。”左侧文官中一人站出奏禀。
右侧第一的太尉暗自转过头,瞧一瞧是哪位胆大包天之人在犬吠,众人皆知巡防营的主帅乃太尉之子雷鸣,武官们没有一人言语。
“雷爱卿你有何想?”
雷鸣刚要上前,雷云开已抢先一步,“陛下,竖子治军无方,甘愿受罚。”
听到父亲如此说,雷鸣满脸忿忿不平,可又慑于朝堂威严并未敢多发一言。
“怎么个处罚之法?”
“陛下,老臣为竖子请罪,愿贬回邺城守宗祠。”
“雷爱卿一片苦心,准了。”
“父皇,儿臣也有话要说,无论大理寺查验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上京,诛杀百余人想必是大宗师所为。”
二皇子齐鸿宇已按耐不住上前一步施礼奏禀,稍缓一下,“天下以锤闻名的大宗师只有一人,那就是青阳的慕容恪。”
哗,朝班上议论声再起,一个闲散在野的大宗师为何不远千里来屠杀市井帮派-剑灵宗,是何怨何仇?但更多的声音是对二皇子的溢美之词,夸他聪敏机智,年轻有为。
“老二,你说说慕容恪为什么诛杀剑灵宗?”
“儿臣不知,儿臣只知道杀我臣民,我必还之的道理。”
“好”,白山皇帝脸上浮现出笑意,杀我臣民事小,用兵事大,三分天下二十几年来,赤浑、青阳的那两位枭雄相继去世,最为稳定的白山,国力渐盛,已经成为三者中最强,孤儿寡母国力日衰的青阳就是一统天下第一个捏的软柿子,正愁师出无名,此乃天赐良机,何必细究原委。
祁鸿宇嘴脸上扬,自得意满之色跃然于上,他“心心念念”的大皇兄不知此时是否还沉淫在声色犬马之中,不能自拔。
下朝后雷鸣怒气冲冲的问雷云开,“爹,此等小事何必将我贬出京城?”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安睡?为父我已手握重兵,天子脚下还能容得了你统帅强军?这次恐怕我也得搭上这顶乌纱帽,遑论是你?镀一层金为父已经心满意足。”
“可是,爹,邺城比起京城的繁华富庶简直就是蛮荒之地。”雷鸣一百个不愿意,一千个不满意,嘴角拧巴,眉头紧锁。
“这也是大宗主的安排,休得多言。”
……
虎威将军祁连山下令城中百姓每家每户上缴蛇一笼,酒一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百姓虽不知将军意欲何为,只管争相照令行事,以报施药救命之恩,有聪敏之人猜测虎威将军是泡蛇酒为将士们壮身体。
捕蛇,造酒,建生祠成为黑水城百姓目前最重要的三件事,这生祠自然是为感念仙本斋善举所建,祠堂起名为仙本堂,并提联:仙本降凡春暖人间,福泽万民善感天下;横批:四圣同辉。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疫情刚过,蝗灾又袭,眼瞅着到了秋收之时,城中百姓欲哭无泪。
甲子流年,天行不顺的流言四起之时,青阳红衣卫十万大军拔寨而出,兵发黑水城。
大战在即,得知消息的百姓,纷纷收拾细软干粮,举家外逃,祁连山也不多加阻拦,城门立一杆红旗,愿意留下为国效命之人皆编入布衣军,掌炊事兵械之事,由书生统领,所应者万余人。
眼瞅着军中无粮,布衣军上山打猎,去地抓蝗,书生还给他们布置了一项秘密任务,用仙本斋疫情期间生产的烧杯烧瓶提纯酒精,炼制桐油,喂养蟒蛇,削木为箭,做长竿,搬砖石上城楼……
“军中无粮,你必须上书求粮”,祁连山闯入侯府内廷,惊得睡榻之上的两位美娇娘花容失色。
“岂有此理,将军怎敢如此放肆”,祁鸿远发丝凌乱,衣着单薄,起身下地,看祁连山巍然不动,愠色渐消,轻言道:“好吧,将军请回吧”,
“现在写”,祁连山依旧矗立在原地,祁鸿远伸了个懒腰,懒得与其争辩,差人拿纸笔,写完交给祁连山。
翌日,侯府兵丁慌慌张张的来找祁连山:“将……将军,大事不好了,大……大皇子不见了。”
“哦”,祁连山并未在意,依然拿着城防图端详,忽的想起什么,“失踪多久了?那两个美姬呢?”
“两个美姬也失踪了,昨日您走后便没再见过大殿下。”
“放心吧,他好得很,忙去吧”,祁连山已猜到这位机关算尽的大皇子此时已秘密躲出城外,若败,便以借粮的名义,行弃城的勾当,还能将罪责嫁祸给自己;若胜,就大摇大摆的回来抢功,从掌军的第一天起他便发现军中不知何时被秘密调走一千多人,今日听闻总算了然。
“好一个八面玲珑心,可惜了处处透贼风”,祁连山暗笑一声,合上城防图,闭目打坐,静气凝神,他也不清楚为何走到今天,是哪股精神让他死守在这里,是虚荣?是家国情怀?可能一直把自己当成局外人,做事不问能不能,只问该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