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时节,天气微凉,上京城中秋菊盛开,本是万物凋零之时,却争芳斗艳好一派繁华热闹之景。若论各中翘楚,首推静心斋的百亩菊苑,品种花色齐全,似有网罗天下之意。值此时节三皇子祁鸿安总会在静心斋中与乐师琴工数百人丝竹管弦琴瑟笛箫奏响秋天的赞曲。这俨然成为上京城一大胜景,每年吸引文人墨客无数。
这日,祁鸿安差下人请祁连山过府赏菊,并特意嘱咐让刚子将绝影一同带来,他要欣赏一下这人间的至凶之器。
祁连山与刚子二人步行而至,正碰到淑妃娘娘的仪轿落于静心斋门前。下人不敢耽搁跑回府中通禀祁鸿安,见淑妃虽拖着病体仍精神焕发祁连山上前施礼道:“娘娘今日好雅兴。”
淑妃颔首回礼道:“本宫今日是不速之客,因慕着老三的盛名而来,还不知是否欢迎,何谈雅兴。”
“娘娘这说得哪里话,见外之至,儿臣这厢有礼了”,祁鸿安满面春风抱拳施礼,随后做了个请的动作,四人前后步入府中。
虽称为斋,但规格不下于祁鸿远的敬和宫与祁鸿宇的养和宫,单论那百亩菊苑更有过之而无不及。远远的便传来乐师的舞乐之曲,雍容中不失华贵,四周更有披甲武人站立,个个宽眉阔目虎虎生威。
“听闻老三这五百府兵皆出身于绿林之中,这一看却证实了传闻悉是人中龙凤”,淑妃说话间瞥了一眼祁连山,祁鸿安笑面回道:“儿臣不似二哥那般喜欢钻研朝政,自然在江湖上多认识了几个朋友。”
淑妃微一顿步,随即笑容又露,“东岭起义后本宫也在草莽中穿行多年,老三可否说来听听都是哪些朋友,本宫是否认识。”
“娘娘说笑了,白山建国都二十余年,江湖早已物是人非,娘娘又久居宫中,如今之人认得几个”
“嗯”,淑妃点点头,又回头看向祁连山,“听闻大官人亦出身草莽,或许他能认得。”
“呦”,祁鸿安做出一副懊恼的样子,说道:“想必大官人身边这位孔武威仪之人就是王官人吧,失礼了。”
刚子并不言语,只躬身回礼,将绝影递给祁连山,接过绝影见祁鸿安有意避开话题,祁连山忙解围道:“这便是三殿下仰慕已久的绝影。”
接过绝影,祁鸿安微微拔开便感觉到一股透彻的寒意,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眯了眯眼睛说道:“不知我这百亩菊苑的雅韵是否震慑得住它的锋芒。”
“老三这百亩菊苑,有凌寒傲骨之气,更有囊括天下之意,怎能震不住小小的凶兵利气”
“娘娘此言差矣,儿臣只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怎比大官人捅天凿地的豪情,更不比二哥经纶天下的壮志”
这时四人已来到菊苑门外,一生的娇小玲珑的女子上前施礼道:“罗妍儿见过娘娘,不知娘娘驾临有失远迎,今日就由妍儿陪着娘娘逛一逛菊苑。”
“甚好”,淑妃笑意满满的回道,临走之时又别有深意的瞧了一眼祁连山。
“大官人这边请”,祁鸿安面带笑容彬彬有礼,祁连山却只能强挤出笑容,心中一直盘算着二人这一系列言谈举止。
来到苑中抬眼观瞧,祁连山不由得啧啧称奇赞叹不已,一眼望不到头的繁花似锦散发着馥郁的香气,花丛之中每隔不远处都有一位琴师弹奏乐曲,似在给花儿倾听更似在给访客表演,声势浩大,大气磅薄,让人不得不叹服这位三皇子赏风逐月的好兴致,隐隐间似乎又过了头。
走到一丛墨紫色菊花前,三人停住了脚步,祁鸿安面露悦色,拨弄着花瓣似挑弄着美人的下巴,悠悠说道:“世人皆称赞帅旗为名菊之首,我独爱墨荷,姿态多变而含羞内敛,朴质无华却端庄稳重。此花初开时,为荷花型,多轮花瓣内抱,不露花心;盛开时为反卷型,花瓣质薄,颜色黑里透红,有光泽并有绒光。不知大官人喜欢哪个品种?”
虽被冠着“花蝴蝶”之名,祁连山不好花更不懂花,却不愿意露怯,指了指墨荷旁边一丛开得翠绿的菊花。祁鸿安微微一笑道:“原来大官人喜欢绿。”
祁连山听着此话十分别扭,心想:你才喜欢绿呢,满头绿油油那种。见祁连山表情喜悦,祁鸿安接着说道:“我也喜欢绿。”
祁连山表情一怔,不住点头,心中一万个称赞,果然与众不同,见他附和祁鸿安也满意的点点头,“这绿牡丹,不似一般俗翠,绿得清新绿得脱俗,绿得光彩夺目。心瓣浓绿正抱,整个花冠严谨。初开时似娇妻美妾,晶莹欲滴;日晒后绿中透黄,更似那花月之身别有一番风趣。”
好一个绿得清新脱俗,听三皇子越描述越像,祁连山不由得伸出了大拇指,祁鸿安粲然一笑问道:“大官人如何评价这绿牡丹?”
祁连山沉思片刻,只想到了周敦颐的《爱莲说》,“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绿牡丹,虽为菊却形似牡丹,亦如殿下,隐逸之中透露着富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祁鸿安仰天大笑,赞道:“好一个不染不妖,好一个中通外直香远益清,我甚受用,来人呀,取笔墨请大官人赐字。”
祁连山不住摇头,心中暗想:我是在说你绿呢。
“大官人何故摇头”,祁鸿安突然止住悦色,不解的问。
祁连山这才收起心神,说道:“没什么,下官字写得奇丑无比,似蜘蛛漫爬,张牙舞爪。”
“这有何妨,以大官人的才识满潮文武无出其右,大官人不必自谦”
祁连山拱拱手,尴尬的笑了笑,在书写的过程中祁鸿安面色越来越凝重,停笔封墨,他突然强颜欢笑道:“西门大官人果然是奇才。”
遍览了十丈珠帘、凤凰振翅和湖光柳月等名贵花品,祁连山惊讶的发现还有一种叫绿云的菊花,深绿泛乌甚是高雅,花形丰满大轮,似漫舞潇洒、优美动人的仙子,更似眼前这位翩翩公子。
游园完毕正碰到淑妃,二人一同向祁鸿安道别,方走出静心斋大门,淑妃言道:“可惜了本宫那凤髓名玉,那日从将军府出来后便不知落在了何处,有劳大官人差下人在府中遍寻一二”,得到祁连山应允满意的走入轿中起轿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