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迷茫，眼前的这个男人和祁城前辈教了他一身本领，有很多欢声笑语也有很多的难过。
他想起这个名为裴长生的男人，在自己握剑姿势不端正的时候，一言不发的校正自己，那一刻，他像个过了百岁老人。
他想起这个名为裴长生的男人，在自己拿着桃花扇煽风点火的时候，惊的放下手里的剑有些激动的抢下扇子，那一刻，他像个不过十岁的孩子。
他想起五年来每一个登山挑战者询问何人是裴长生的时候，裴长生都会温润如玉的说道：“鄙人名为裴长生。”
五年前，陪他一路走过的是老杜，如今，是裴长生。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成仙。
台上的比武大会仍在继续，周围的人仍然很喧闹，这一刻的李无忧，却觉得世界安静的可怕。
因为得到回答的裴长生并没有说话。
时间很快到了傍晚，回到房间的李无忧看着手中的仙路，想起裴长生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是滋味，他心里说不出来的不安，在房间像个老人一样步履蹒跚。
或许是对长生前辈的愧疚吧，李无忧决定去裴长生那里，给裴长生道个歉，他起身推开房门，却看见了裴长生。
裴长生面色平静，在怔怔的小王爷面前缓缓走进了小王爷的房间。
李无忧开口道：“长生前辈...”裴长生摆了摆手打断了李无忧的话。
“小王爷，我今晚并不是想劝你放弃成仙。”
“无忧知道。”
“既然小王爷得到了仙路，便注定会选择仙路，往后的路，你一定要小心。”
“无忧谨记。”
“曾经的桃花仙，为了成仙，走过无数劫难，在仙门门口甚至被夜刀仙冷嘲热讽，我当时极度年少自负，不可一世，夜刀仙拿着他的刀嘲笑我位列仙班也会是末尾，我自然与他切磋了一番，刀光剑影之后，我与他几乎不相上下，刀断剑折，最后我以我目神做剑，以心为眼，他彻底败了。”
“换作别人，无忧会觉得夸大其词，但是如果是长生前辈，无忧就会觉得稀松平常了。”
“而我踏入仙门以桃花仙自居，继续在仙人道路上苦苦修行，而人间有一些人死亡，心有不甘，便于鬼中形成厉鬼，厉鬼常犯我仙门。
身为桃花仙，自然以大局为重，于是我便也为了守护仙门与厉鬼而战，也在与厉鬼的斗争中结交了我在仙门第一个朋友，忘忧仙。
其实其他仙人对我与忘忧仙嗤之以鼻，他们觉得我们很粗鲁，满脑子不是战就是酒，尽管就是我们这种粗鲁的仙人尽力在守护仙门的安危，那时候忘忧仙总是与我酒乐之时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后来啊...”
裴长生忽然眼中尽是落寞，温润如玉的脸庞突然有些悲伤。
“后来啊，忘忧便陨仙了，那天夜里，我们坐在九天之上，披着皎洁的月光，彻夜不眠的把盏言欢，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天上也是，要回去歇息了，他对我说来一句话，也是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
“最难完成的抉择，需要最坚定的意志。”
“纵使我与忘忧仙是这仙门最强，也敌不过天仙三千的裁决，那夜过后，他被诛仙了。”
说到这里，裴长生目中噙着的泪水，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晶莹。
“而我得知消息以后，想要为忘忧仙报仇，可是我一仙之力，怎是天仙三千的对手？我桌上的桃花扇忽然飞起，原来忘忧在那把桃花扇上施加了仙力，他叫我不要莽撞，离开九天隐于人间。
我本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怎么可能管这些，我提上剑便要冲出去，谁知桃花扇上仙力将我直接拦住，便是忘忧一缕意念，竟然足以拦住我了，我来不及惊讶便被扇子带回了人间，转生在了公子世家，那一刻我才明白，忘忧仙其实那时实力远在我之上，却仍不敌那三千众仙。”
“我保留了仙人两千年寿命，也被扇子中忘忧神术忘却了天上的一切，脑海里却一直有一个声音在鞭策我日日习剑，而且一日比一日强烈，在我大婚之日，金枪仙找来，我脑海里的术，忽然消散，我想起了过去种种，他们对公子世家下了天谴，火光纸花四处飞舞，公子世家一夜化作了灰烬，我失去了我的所有。
曾几何时，我是一个不甘平凡的普通人，我为了成为一个不平凡的大人物，付出无数努力，终于一跃成仙，甚至带着天赋异禀转世人间，看见公子世家一夜之间化作虚无缥缈，我多么希望自己从未成为过一个大人物，那一刻，我悟了我的成名绝技，也就是三尺青锋，我要为忘忧仙一雪前耻。”
“你既然要走仙路，就别对成仙抱有美好的幻想，长生不老不过是最温柔的刑场。”
李无忧点了点头，裴长生已经起身，拍了拍李无忧的肩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带着叹息轻声对李无忧耳边道：“三个忠告，第一是不要，第二是斩草要除根，第三别留下遗憾。”
言罢，李无忧目送着青衫剑客疲倦的背影，缓缓关上了门，喃喃自语着：“可是遗憾最多的人，却是前辈，其实跟在前辈身边这几年，无忧也有些不屑成仙，但是相比起这人间的王权富贵，显得又不是那么不可神往。”
门外的裴长生亦是喃喃自语道：“你从未过失望，怎会明白我的倔强。”
李无忧缓缓的打开了仙路，第一处神迹是楚涯涯下有一山洞，洞中有帝江之魂神隐。
知道了要去哪里以后，他开始整理包袱。
算了，明天就悄悄离开吧，呆久了真怕自己忍不住会放弃这仙路。
想到这里，小王爷提笔磨墨，便留下一页纸:“今日辗转反侧难眠于夜，怕于此太久滞留情义难弃而弃仙路，不得已而今夜告别，承蒙前辈几年来的武艺教导，告辞长生前辈，告辞祁城前辈，告辞各位师兄，告辞将府小王爷李无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