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们的体育成绩错了。”陆小果认真严肃地看着班主任李老师。
李老师是一个长相和蔼的中年人，她听到陆小果的话后就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笑问：“怎么错了？”
“我和林雁的足球成绩都是一样的，跑步的时候林雁比我还快了几秒，但是林雁最后的分数竟然没有我的高，我是满分，她却不是，这不可能！”
“哦？那林雁你多少分？”李老师看向不说话的林雁。
陆小果直接抢答：“98.5”
“98.5啊，那其实乘以百分比后你们两个的分数相差也就只是差了零点几分而已，不碍事的。”李老师不在意地说道。
“老师，这不是问题的关键。”陆小果抿唇，紧紧地盯着李老师，“我就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两个的成绩会出错？或者说，为什么我们班的人分数都可以那么高？这次体育成绩是真的吗？”
陆小果话还没有说完，上课铃声就响了，李老师没有回答陆小果，而是朝林雁问道：“这节课你们什么课？”
“数学课。”
“那你们先回去吧。”
“好的老师。”林雁应道，想拉着陆小果走，但是她没有动。
“行了，先回去，有什么事我放学后再和你说。”
听到李老师的保证后陆小果才走了，只是脸上的神色还是不怎么好看。
放学的时候，李老师果然来找陆小果了，下午放学后教室还有人在打扫卫生，所以她们就站在走廊外面聊天，李老师还顺便叫上了林雁。
“说吧，你们两个有什么疑惑或者问题，都说出来，我给你们解答。”
“还是那个问题，老师，我们的体育成绩是真的吗？”陆小果问。
“不全是真的，但是很多人的都是真的。”
“我们的呢？是不是您或者学校做了什么？”
李老师叹了一口气：“你何必那么较真？你只需要知道，你的成绩就是那样子的就行。”
“但是那不是我的成绩！那是假的！而且这样子对其他人很不公平，明明就应该是差不多的能力，但是我们的成绩却相差那么远，凭什么？”陆小果嗓子发痒，又有点干涩得难受。
“就凭你们成绩好，而且谁说你们能力差不多？你们学习的能力如果差不多的话，为什么成绩能相差那么远？”李老师放柔了声音，“小果你要认识到这体育成绩对于重点班的你们到底有多重要，可能只要让你们的体育成绩高上一两分你们就能上一中了。但是对于普通班的那些人，他们有的已经决定以后去读技校了，有的成绩也是在是好不到哪去，就算体育成绩能高上几分加到最后中考成绩上去，对他们未来学校的选择没有半点影响。你明白吗？所以你们成绩的差异才会那么大。”
“但是万一他们就是因为这几分就能考上他们理想的高中呢？而且他们看到学校这样子的安排就不会觉得难受吗？”
“不可能的。我们的总分是820，是九个科目和体育的加和，体育分是60，那就是笔试有760。一中的录取分数线是630以上，你们平时能考500以上，前三名能稳定在600左右，加上体育的60分，能有更多人考上一中。而普通班的人肯定与一中无缘，很多人都会选择去江中，江中往年是不设分数线的，只要你交学费你就能上。而今年他们决定要设定分数线，但是分数线就只是270。如果他们760分的总分都拿不到270分，那就没有继续读书的必要了，就算把体育的六十分给他们，又有什么用呢？”李老师摇摇头，嘴角挂着笑，似乎是在笑陆小果的天真。
“但是老师，真的很不公平。”陆小果心里很难受，倔强地反驳，“体育成绩是这样，休息室的分配也是这样。老师，这不公平。”
“所以你是觉得我给你们争取更好的休息室、给你们更好的体育成绩是不对的是吗？”李老师看着陆小果，陆小果没有会答，只是神情已经表明了她的观点：是的，我就是觉得这是错的。李老师又问林雁，“林雁，你告诉我你是这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我应该这么想。”林雁摇摇头。
“首先，你们要知道，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公平的，在学校也有很多不公平。最常见的就是老师对待学生的态度，你成绩好，老师就会对你多一点关注、多一点关心，或者你性格好、能够讨老师欢心，老师也会对你好一点。
不止老师，学校也是这样子的，学校也会把好资源倾向学习成绩好的学生。你要知道，刚开始进入学校的时候，一切都还是公平的，在初一初二两年的时间里，你怎样子的学习态度就决定了你初三的时候能得到怎么样的学习资源。这固然是学校为了升学率做的打算，但是在这之前学校还是很公平的，他给了每个人同样的学习机会了。只是有的人抓住了这个机会，有的人无视这个机会。现在你们能理解吗？”
林雁点头，但是陆小果还是觉得难以接受：“所以学校已经分了重点班了，给了我们最好的老师，给我们订难度更高、质量更好的学习资料，这还不够吗？为什么在休息室和体育成绩这两方面有那么大的差别对待？”
“既然你已经接受了前面你所说的差别对待了，为什么就不能把后面两个也接受呢？如果我现在让你和其他班的人挤在一间休息室里面，你愿意吗？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你的体育成绩只有一半，你愿意改吗？”
“我愿意，别人怎么样，我也能怎么样。至于体育成绩，原本怎样就怎样，这才是我想要的，我不在乎少了多少分。而且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自愿接受那些差别对待的。只是你们已经决定好了并且不允许我拒绝。”
李老师愣了愣，随即笑了笑：“突然想起，你当时是班上唯一一个哭着来我这报道的人。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体育成绩已经录入了，没有办法更改了。”
“小果你要知道这么两个事实。第一，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的公平可言，学校在公平这方面已经是做得很好的了，等你以后出了社会，你就会发现有更多的不公平，比如有能力的人得不到上司的认可，而只会拍须溜马的人得到了快速的升迁；去应聘的时候明明是一样的实力甚至有一个人的实力更强，但是因为另一个人在公司有关系，所以实力更强的人与工作失之交臂了等等。而且你没有办法像现在这样向我或者向任何人表达你的不满，没有人会去听你那些可笑的言论。
第二，人心都是偏的，你们是我的学生，所以我会尽我一切能力帮你们争取福利，包括休息室和体育成绩，都是我去说服了校领导，然后你们才会有那么好的午休环境，才能有比别人都好的体育成绩。只是因为你们是我的学生，我希望你们都得到这个学校最好的对待。我这样子说，你能不能接受？”
陆小果沉默了几秒，然后才轻轻应了声，点点头。
“你不用勉强，我知道你对于我的说法不满意，也不接受我刚刚说的观点。但是现实就是这样子的，当你没有能力改变的时候，除了接受，你别无他法。在名为“不公平”这个天平上，没有人能够一直是受益的那一方，也不会有人是一直吃亏的，所以你不需要因此而感到不安。”李老师拍了拍陆小果肩膀，“行了，早点回家休息吧，不要想那么多。”
李老师走了。林雁站在一旁也拍了拍陆小果肩膀：“行了，不是什么大事，老秋和夏雨都等我们好久了，我们再不走待会就要被她们暴打了。”
林雁玩笑一般的话语并没有缓解陆小果内心的沉重，她只是一路沉默着。
从学校回到家，二十分钟的时间，一言不发。
当时路上景色很好，公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桉树，夕阳的光辉透过稀疏的枝条、摇晃的树叶，错落地照耀在公路上，形成一幅天然的美丽画卷。晚风吹来，吹起树叶，发出令人舒适的“沙沙”声，吹起学子的头发，留下温柔的呢喃。陆小果在那么一瞬间，是想变成一阵风的……
回到现实，高大的桉树不见了，夕阳、晚风都消失了，入目的只是站在高处时看到的沿着校道的矮小的紫荆花树，在宿舍楼前停车处的十几排高三走读生的单车，还有远方潜伏在黑暗中的山丘…
“所以，你现在想怎么办？”林雁托着腮看着远方。
“不知道，我觉得我做什么都没有用。”陆小果声音沉闷。她总是没有发言权，初三不想去重点班，第一次跟老师反抗——失败。知道体育成绩后和老师理论——失败。她从小到大也就那么两次大胆地和老师正面刚了，但是最后都是惨败收场。
“对啊，你做什么都没有用，你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而且高中和初中不一样，初中是不允许分重点班的，因为是义务教育，义务教育法对此是有明确规定的，但是我们初中学校还是分了，最后也没什么。而高中不是义务教育了，很多学校都是给学校的班级分了层次的，什么火箭班、重点班、次重点班、普通班，高中学校的升学率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学校优待成绩好的学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你怎么就不能接受呢？”
“不知道。”陆小果低着头玩着糖纸。
“果子，虽然不想说，但是你真的是太傻太天真也太较真了，没必要，真的。”林雁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