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连锁酒店房间,钱蔚景坐在小阳台上的沙发内,手里夹着一支抽烟,看着夜晚这座城市的灯火,明明灭灭,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他不嗜酒也不嗜烟,私生活不混乱,长得不差挣得不少,心理不变态心地还算善良,按道理像他这样凤毛麟角的社会好青年早就应该家庭美满生活幸福了,可是他生生把自己熬成了“钻石王老五”,也就是传说中的光棍。想他们最好的这几个兄弟,最不被他们看好的寇竣夫妻,如今儿子满地跑,两人感情虽不说蜜里调油但也是和睦恩爱的。欧阳梓霆在他们几个里面年龄最小,玩心最重,然而也是一朝得遇瞬间成婚,如今带着挺着大肚子的老婆来笑话他们了。从小他和华一昀就最像,性子冷,他是本性使然,华一昀是成长环境造就,他们俩在学校一样的拔尖、在女生群里一样的受瞩目,考大学学了一样的专业,只是后来工作他选择进了国企,华一昀出国留学回来磨练了几年自己开了公司。他们俩真是难兄难弟,连感情都那么像。
他掐灭手里已经燃到烟嘴的烟头,扔进垃圾筒,摸过桌边的手机给华一昀打电话,接通后华一昀的声音传过来,“小景?”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问:“昀子,你在哪儿?”那边隐约有水声。
“我在苏州,刚接了个项目,这两天实地考察一下。你在哪儿呢?”华一昀问道。
钱蔚景苦笑了下,大概是冥冥中的注定,“我在杭州,你明天有空吗?尽快过来一趟。”
“什么事啊?”华一昀疑惑,“今天这里下暴雨,刚看了一半被浇回来了,明天如果不下雨还得过去。”
“我……”
“老板,浴袍借我穿一下呗。”钱蔚景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华一昀的电话里响起一个女声。
华一昀对着他说了句“等一下”然后是走动的脚步声,和女人说的一句“谢谢”。
一会儿华一昀重新拿起电话,问:“小景,你刚才说什么?”
“没事儿,”钱蔚景匆匆说了句,“就是说没想到我们离那么近,你忙正事吧,回去再聚。”
挂了电话,他摘下眼镜扔到桌子上伸了个懒腰,心想,或许这就是天意。
苏州,浴室内路薇洗完澡,穿上浴袍,把自己的衣服用吹风机吹干,夏天的衣服本来就轻薄,还好干的很快,她换好走出来,华一昀正坐在椅子上擦拭电脑。南方的天气真是前五分钟艳阳高照,后五分钟就可能大雨倾盆,他们一行六个人今天就赶上了,工地上没有避雨的地方,他们又都没带伞,全部被淋了个精透。回到酒店,他和路薇一起上了楼,他们住在一层,结果到房间门口路薇一翻包,房卡没有了,看着头发衣服都在往下滴水的她,这时候拿身份证去补卡不太现实,于是他借了他的浴室给她洗澡。
路薇的一头卷头早换成了中长直,但依旧明艳,她把散着的发丝挽到耳后,走上前向华一昀道谢,临走快到门口了又转了回来。华一昀抬起头以眼神询问,路薇是个很懂得自己优势的女人,这时候的她把熟女的风范表现的淋漓尽致,她袅袅婷婷的走过来,下巴微微上挑,从他面前的桌子上拎起自己的手包,说道:“忘了。”顿了顿,她嫣然一笑,“华总,我们公司有一种传闻,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华一昀不以为然,边把电脑打开边问:“什么传闻?”
“都说你……那什么。”她试探性的说,发现华一昀瞧她的眼神像是完全没听懂。
“就是,你不喜欢女人。”她脱口而出。
“哦,还有这种谣言,看来大家的日子过得很舒服啊。”华一昀好笑的说。
“毕竟公司氛围好,老员工多,大家说话才随意。这么多年大家都有变化,就你没变,当然就会惹人议论议论喽。”路薇转着手里的包包。
华一昀低下头检查今天记录的数据,电脑被保护的很好,虽然淋湿了点,但没出毛病,“我以为只有那些刚出校门的小姑娘才有闲心讨论八卦。”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华总难道忘了我也是个女人啊,自然不能免俗。”路薇意有所指。
“做好了份内事,私下说说也无妨,”华一昀抬起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私下二字说得极慢,“只是咱们毕竟不是娱乐公司。”
路薇捏紧自己的手包,点了下头,笑笑,“抱歉,是我僭越了,晚安。”走出去时依旧袅袅婷婷。
华一昀揉着自己的眉头,感觉好累。一个新的公司第三年第四年是关键,闯过了瓶颈期,现在规模越做越大,赚得钱越来越多,他却没有想像中的成就感,反而他越来越迷茫,不知道赚钱的意义是什么,仿佛成了一个机器,每天被推着向前走,一直向前走,不能停。
雨下了一夜,早晨五点时终于停了,华一昀换好衣服去跑步,石板路经过雨水的浸润变得油亮湿滑,河道上水汽濛濛对面的人家若隐若现,墨蓝的天空刚兑进了一点白色,他跑了二十分钟天渐渐亮了起来,路过一家面馆,木桌木椅大锅里冒着腾腾白气,他坐下要了一份白汤卤鸭面,洒上绿色的葱花鲜美无比。葱花香菜这些他原来并不爱吃,但许西西爱吃,尤其是葱花,她做饭基本上离不开,香菜她倒是可有可无,几次下来,他们自己做的菜就只放葱花不放香菜,算是各让一步,导致他现在对葱花也偏爱起来。想起那个名字,心骤然一疼,他握紧了筷子仿佛这样就能逼走那阵痛意,他一口一口的慢慢吃完,然后走回去。
十天后,这里的实地踏勘工作基本上告一段落,大家每天都很辛苦,华一昀给了他们三天假期,可以就地或者回去休整。
云洋已经是公司的副总,现在华一昀的秘书是云洋招上来的,叫左恩杰,跟了他两年多了,是个工作上一丝不苟私底下性格多少有点跳脱的人,目前他还算满意。
左恩杰负责给他们订票,另外三个设计师明天要回去,他问华一昀:“老板,你什么时候走?”
华一昀觉得最近很累,他看着外面愈发晴朗的天气,说:“我过两天,你不用管我了。”
左恩杰转头问路薇,“路总,你呢?”
路薇是公司的副总设计师兼设计总监,她想了想,“江南来过很多次但没有好好逛过,赶上这两天天气好,我也玩两天,你也不用管我的。”
左恩杰左右看看,哈的一笑,“既然这样,我也趁这个机会好好游览一番这江南美景。”
下午五点,华一昀请大家去吃当地名菜,结果快到的时候前方堵车,看着饭店的名字就在前方50米处,几个人下了出租车走过去。他们订的饭店在两条小街交叉的拐角,那里围了一圈人,左恩杰这时候展现出他跳脱的性子,“我去看看”,边说边跑走了。
人群的中央是两个女人,一个看着装打扮是当地人,大概三十多岁,怀里的腰凳上坐着个孩子,此时孩子正嗷嗷直哭。她正用当地话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一手拽着另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孩子,一手指指点点,年轻的女孩显得很无措,但也在据理力争。左恩杰仔细听了听,女孩说的意思是她找这个大姐问路,结果大姐拉上她不让走非得要钱,不然就说她要抢她的孩子。围观的人都听得一头雾水,不知谁对谁错,也不好上前劝架。双方正僵持不下,这时人群中慢慢围上几个人来,用当地话骂年轻的女孩没有人性专门拐卖孩子,要揪她去公安局,女孩被拉拉扯扯眼看要被拖走了,突然从旁边又闯进来一个年轻的女人,拽住了那个女孩。
闯进来的正是许西西,按道理在异乡人生地不熟,她不该多管闲事,没办法,被围住的这个女孩她认识,是甄园长的女儿,王文轩和何汐的妹妹——王楠。因为认识所以她知道这是个骗局,这些人肯定不会把王楠送到警察局,估计带到没人的地方不是敲诈勒索就是绑架什么的,她不能眼看着王楠被带走。
她举着手机,对着大家大声说道:“我已经报警了,大家哪里都不用去,就在这儿等着,到底谁是骗子一会儿警察来了就清楚了。”
王楠一看到许西西,眼泪唰的流了下来,“姐,你怎么在这儿?”
谁知她的这声“姐”让对方反应过来,“她们是一伙的,大家不能中了她们的圈套,一会儿来的警察也是假的。”有两个男人边高喊着话边走上来要抓许西西,被她利落的躲过去。没料到后面人群里伸出一双手扣住了她的肩膀,她手肘后扫,正中对方的胸口,转身一脚踹出,这才看清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被她踹的噔噔噔后退几步。前面两个男人见势一起冲了过来,她向一侧闪开,顺手把王楠拉到一旁,高声喝道:“警察马上过来,你们这帮骗子就等着落网吧。”她亮出自己的证件,“我是律师,这几个人是一个团伙,大家帮帮忙不要让他们跑了。”
不知是她本身长得看起来像好人,还是众人有回过味来的,或者是她的证件有了说服力,热心的人把他们都围了起来。这时候警察也到了,问清楚经过,把那三个男人和抱孩子的妇女都带进了警车,让许西西和王楠也要去一趟派出所做笔录,还叫了几个围观群众做证人,左恩杰举着手,“警察同志,我可以去,我全程看到了。”他是帮忙拦着那几个人逃跑的热心群众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