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在上班之初就给自己订了个原则。”许西西接过来没有喝,放到桌角,“和同事、和上司只保持一种简单的关系,这样,大家再见面都不会尴尬。”
华一昀退回到一侧的藤椅上,注视着她:“我们在一起,难道是复杂的关系,还是见面会尴尬?”
“不是,我,我不知道。”许西西低下头,难以想像,难以想像她向刘子翌刘文翌她们介绍华一昀是她的男朋友会是什么样子,也难以想像她和华一昀像情侣那样一起走在公司里是什么样子,甚至更难以想像她和华一昀做一些……
每每在相亲时,望着对面的人许西西都有无法忍受的感觉,无法忍受一个男人满嘴的烟臭味、吃饭吧唧声声、蹦出几句粗话……无法忍受这样或那样的人拉她的手、和她拥抱亲吻、甚至做更亲密的事,只要略微一想,她就直犯恶心,很大程度上这就是她相亲多次却只是“一面死”的原因。曾经真有那么一个人在她迫于母亲的眼泪攻势、亲戚朋友的语言压力,下定决心想认真试试时,此君见面两次就想吻她,虽然只是扑到她身上被她抬手挡住了,就这样还把她吓哭,回家洗澡搓了一个小时,当天救了她的蝙蝠袖的棉袄被她不顾夜晚寒冷扔到楼下的垃圾站,连在屋里放到第二天都觉得脏。
如果对象换成华一昀呢?
至少他拉着她的手,她心里除了不知所措外,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悦冒出尖儿来。情侣间的拥抱呢?好像,也许也是不反感的吧?想到这里,许西西脸颊酡红,怕被华一昀看到,头不由垂得更低。
“许西西,”华一昀定定的盯着她,把她的犹豫彷徨看在眼里,没有坚定的拒绝是不是可以说明,她是不讨厌他的?窃喜不受控制的浮上来让他这么多年来首次体会了冲动的快乐,考上大学、第一次设计得奖,包括那时和女朋友交往,都是顺理成章,并没有意外之喜,似乎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许西西这三个字,有多少次在他的唇齿间研磨最后又吞了回去,这个娇小文静的姑娘的身形有多少次在他的脑海里从白天走到黑夜。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运动场上跳起来身轻如燕、挥起羽毛球拍来狠狠扣杀时吗?还是两人一起走在冬日的寒夜里畅想未来的那一刻呢?更早吧,看着她果决的拒绝王文轩的那个雨夜,他就见识到了这个姑娘的冷漠,也许正是这种冷漠让他找到了仿佛同类的磁场,不关风月、非为春秋,只是那一刻,他听到了自己脑海中的动静,是这个世界上和他绝对契合的一种声音撞到了一起,“啪”的一声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缝隙,那是从未体验过的冲动。
他忍着,怕惊扰到她的平静,也怕这种冲动只存在于这一刻、回过神来就变了,更怕他的渴望只是自己的、于她云淡风轻……
从春到夏、从秋到冬,心里仿佛有一个吸盘,越来越多她的一点一滴被装进来储存,压缩再压缩,如今打开一个缺口、泛滥成河。
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华一昀只想靠近再靠近,绕过茶几坐在许西西身侧,把她的手捧在自己的掌心,小小的一只,手心因正脱皮略有的粗糙和手背的细腻光滑随着主人的挣扎划过自己肌肤,形成强烈的刺激,“许西西,”华一昀重复着,牢牢的握住,“你先别急着找理由拒绝,从现在起,你好好想想,如果不太讨厌我,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也许,我就是你最合适的那个人呢。”
许西西用力也挣脱不过,一时间仿若十三四岁的少女那般羞红了脸,五指微屈悄悄攥紧手心,“额,自己的恋爱萌动年龄大了点……”许西西唾弃自己的同时不由一愣,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慌张无措中带着点点的喜悦,不自觉遮掩起最不满意的地方,只想展示给对方最完美的自己?!
此时的害羞不只是面对感情的羞涩,也有着一个将近三十岁毫无恋爱经历的女人内心的自我否定,许西西的视线由握在一起的双手缓缓上移,是华一昀罕见的认真的侧脸,不同于工作时的疏离淡漠和平时相处呈现出的捉摸不定,总是含威的星目无端就会拉开与人的距离感此时若清泉般含情脉脉,眼中光华只一眼许西西心头一热再不敢对他对视。
“有点突然,让我,让我想想。”许西西说道。
“好!”华一昀答的干脆,把她从沙发上拉起,“你第一次来,我带你参观下。”从客厅到厨房洗手间,再到书房,许西西由不情不愿再到欣赏感叹,可以看出华一昀是个很自律的人,事物都摆放的整齐有序,完全不像单身男性的窝居,到处都干干净净似乎随时都等待人检阅一般。从书房出来对面是主卧,华一昀拉着她往里走,许西西扶着门拽他:“不用进了,又没有特别的。”的确,卧室非常简洁,正中一张大床铺着蓝条纹的床单,床头柜上一盏台灯,别无他物。只在床头上方有几个暗阁组成的书架上摆着几本书,正对床头的墙面上是卷起的幕布,和书房一样装的投影,墙角一个单人沙发和一张双层蘑菇形大理石角几,靠门一侧是嵌入式衣柜,另一侧则是入室小阳台,站在门口一目了然,何况,进一个单身男性,并且还是刚表白过的单身男性的卧室,怎么想怎么觉得暧昧。
华一昀晃了晃拉着手的那只胳膊,揶揄的问道:“不去看看我的床头书都有什么?多了解一下我呀。”
许西西的脸皮薄,和同性的好朋友玩笑能驳上几句,和异性的朋友一向注意分寸,偏偏今天都超出了她的经历,接不上话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被他的情绪所惑,想了想,“左不过是你设计的书,还能有什么?”
华一昀冲他笑笑,没再逗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松开一直握住的手,走到床头柜前,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相框。许西西远远看起来比A4纸大些,她正奇怪相框为什么不摆在台面上而藏到柜子里时,华一昀走过来拉着她走到客厅坐下把相框递给她。
相框中是一幅画:漫天遍野的薰衣草花田里只见一望无际的紫色,就连蓝天都被渲染了紫色的光影显得暗色沉沉。乍一眼看去就许西西的眼光来说这不是一幅好画,至少美景给人的感觉应该是美丽明亮的,这景像偏偏让人感觉沉闷无比。她望着华一昀等着解释,华一昀似乎看出来她的疑惑,问她:“这画里有什么?”
“熏衣草。”
“还有呢?”
“还有?还有,蓝天?”
华一昀盯着她半晌,长长的呼出口气,“还有你……”
“哪有?”许西西不信,这谎话说的称得上大眼瞪小眼了。
“你再看看。”
许西西仔细盯着瞧,一寸一寸的搜索,终于在紫色和蓝色一层层重叠的交界处找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指着那极小的人形轮廓,眼睛瞪得大大的问道:“这个?”
华一昀点点头,看她满脸不信的样子,徐徐说道:“这是今年春节我在法国时画的,当时很迷茫,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走到一起,只是就想把你画进去,我自己知道就行……后来很多时候我自己都不敢看。”怪不得镶好了画框却放在抽屉里。
许西西抚摸着那一支支的紫色花卉,不知该说些什么。从小到大,没有人如此用心的想念过她,或许她不知道有人如此用心的想念过她,被人珍视的感觉如此美好,像往心头注入了蜜糖,甜丝丝的随着血液贯穿到四肢百骸。
“这幅画,是要送给我吗?”许西西抬起头,问华一昀。
“嗯,送给你。”华一昀笑得开心,“你要保存好,我希望几十年后,还能看到它。”
华一昀,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信无敌!
许西西眨了下眼,佯装听不懂,把画还给他,“那我不要了,你自己保存吧。”
华一昀没有反驳,起身去了书房,许西西在客厅里就听到断断续续几下拆卸的声响,华一昀出来时她正向后扭着头瞧着。走到沙发后,华一昀把画递给她握着她双手环着她,“你看,白纸黑字写着呢,不要不行。”
男人的气息由头底传来,许西西脸上又发起烧来,连忙垂下眼睛细看,画的背面有两行小字,上面一行是作画的时间和地点,下面是新添上的一行,清笔正楷:X年X月X日相亲,对象:许西西,以兹纪念。
“西西”男人呼出的热气越来越近,由头顶滑向耳朵,吹进脖子里,引起一阵颤栗。许西西慌张的向前躲去,急急站起身双手拿着画框,“那我拿走了。再见。”
华一昀伏在沙发靠背上看着像一只惊惶的小兔子那般跳起来的女孩,再也止不住心底的愉悦,似乎想把心底长久的郁气都笑出来那般,越来越大声,直到笑得直不起腰有液体从眼角溢出来。
华一昀边往洗手间走边向身后的许西西说道:“等我下,我洗个手。”
许西西看着从洗手间出来洗过脸显得神清气爽的华一昀,莫名其妙的很,也就忘了刚才自己跳起前那一刻的尴尬。
“走吧,送你回家。”华一昀经过她身旁,顺势拉起手,仿佛这个动作做了千万次般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