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西西目前还理不清自己对华一昀是什么感情,当年在一起工作时她对他很欣赏,后来又由同事变成老板,欣赏中也多了钦慕,能一起工作这么久自然也有默契,但是有没有男女之情她自己分辨不清,因为她不知道男女之情到底应该是什么。
刘子翌自从有了虫虫,全副心思都扑在了女儿身上,仿佛所有的身份:女儿、姐姐、朋友、妻子都靠了后,只剩“母亲”这个角色,眼里心里再容不下其他。生命就是这样让人无措,到来时充满了期待,离开时来不及道别。倒是可以和刘文翌聊聊感情、谈谈生活,可是刘文翌目前的状态确是不适合说这些。
好朋友两个半,两个可以无话不谈,剩下可充当半个的好朋友,邱德华、慕连茹、巩舒……平时向她吐苦水的多了,她却无法交付心事。
刘文翌公司离得远,许西西和她一起起床出门,在小区门口吃了早餐,到公司时还不到八点半,看到楼下的粥铺人来人往,许西西踌躇良久还是走了进去,打包了两根油条二两包子、一碟凉拌青菜、一碗皮蛋瘦肉粥。电梯里还很安静,这座大厦里公司基本上都是九点上班,到22层一路走过去,市场部、人事部、财务部、企划部同事们还都没有到,只有设计部门开着,一眼望过去,有两个设计师后仰在椅子上脚搭着另外的椅子睡觉,每个月厚厚的工资也不是好拿的。华一昀办公室里有说话声传出来,门开了半扇,走近透过书架能看到设计部经理路薇坐在华一昀对面,两人正埋头说着什么,从门口望过去,只能看到路薇泛着波浪的卷发用淡紫色的发带绑在脑后,随着说话的动作左右摆动,像一尾游动的美人鱼。
许西西转身正想离开,似乎他们的方案已经商讨完,就听路薇推动椅子站起来的声音,“华总,我刚从楼下买的早餐给您带了一份,就在那边矮桌上,这会儿还热着呢。”
华一昀没有抬头,继续拿着笔涂改,随口说道:“谢谢,你吃吧,一会我下去,正好活动活动。”
“别呀,”路薇整理了下套裙,抬腕看了眼时间,说道:“我已经吃过了,从楼下那家粥铺买的,许经理推荐了几次,我也觉得味道不错,尤其是他家早餐里鲅鱼三鲜的馄饨,可是排了半天队才买到的,你一会儿下去肯定没有了。”爽朗大方带着天生的娇媚。
隔着关闭着母门的磨砂玻璃,许西西听到华一昀带着笑意的声音扬起来:“是挺不错的。”接着便是笔扔到桌子上走向矮几的脚步声。
许西西低头看了眼手中拎着的早餐,走回了企划部,打开电脑刚打了两份文件,助理师师一手拿着袋饼干蹦蹦跳跳的走进来,看到许西西立刻停下脚步缩着脖子叫了声:“许姐早。”
“早”,许西西提着桌上的早餐递给她,“奖励给我们辛苦的师师的。”
“啊,这么多,谢谢许姐。”师师高兴的接过来,“我先去浇花。”
办公室的绿植不少,许西西把富贵竹都给养得半死不活师师浇了几次水就绿意盎然后,这项工作就由师师全权负责了。
同事们陆陆续续的到来,办公室里一如既往的忙碌起来。
两个月后,刘文翌在她婆婆的催促下和裴亦诚办理了离婚手续,财产分割完毕,自此两人再无瓜葛。
一纸证书代表着门里门外,由内人转为外人。
拿着手里的红本,刘文翌向许西西辞别,“房子归我了,按他妈的要求家里的钱都归他们,这样也好,干干净净。”说得潇洒,午夜梦回中经常听到刘文翌哭着醒来以及提起裴亦诚时瞬间垂下头不让人看到她通红的眼圈,还是有感情的吧,热恋时的耳鬓厮磨、新婚时的鸾凤和鸣、领证时的山盟海誓、买房时对爱巢的共同规划……再不甘又如何?!忍过了两个人的各种不和谐、忍过了他妈妈看轻自己时的羞辱、忍过了他妈妈贬低自己父母时的愤怒,没忍过他妈妈说自己不能生孩子时的委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分道扬镳,从此各走各路。
“你在我这儿住一阵吧,这两个月你在这儿我都习惯了。”许西西挽留。
刘文翌抬起头,冲她笑,“不了,我休了年假,回家住几天,跟我爸妈解释下,回来就上班了,那边离得近,我也单身了,放假我们一起逛街。”
送出家门,打开电梯,刘文翌对着许西西摆手,“许西西,给你句忠告:不要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那些最没用。过日子要向大翌学习,找个简单踏实的才不容易受伤。”
电梯门缓缓关上,只留下刘文翌的话飘在楼道里。
这两个月华一昀仍旧忙,但也不至于忙到没有休息,抽不出约会的时间。刚刚表白过,他想许西西想到夜里失眠,白天看到她就会走神,然而许西西又恢复了她对待感情时一贯的冷漠,曾经这种冷漠让他欢喜,如今以这种冷漠待他,算是报应不爽吗?在公司碰到,许西西依然笑得随和让人看不出丝毫端倪,下了班她和同事一起走,家里有闺蜜作客,发信息经常四五句才回一句,打电话公事公办,不然就礼貌的挂电话……华一昀从来没有最近这么烦燥过。
这天下班时华一昀看着点儿走到企划部门口,夏安瑶正和师师逗趣约着周末去欢乐谷,问许西西去不去。许西西头都没抬一边收拾办公桌一边冲她们摆手,“邀请一个恐高的人去欢乐谷,你们是何居心?!”夏安瑶和师师哈哈笑,“头儿,终于找到你一个弱点了,去吧去吧,让我们看看。”师师也凑上来,“是呀许姐,回来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听说最近上映的***豆瓣评分很高,反正都是孤家寡人的,作个伴呗。”
叩叩叩,华一昀敲了敲那扇开着的门,晃了进来,“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大老远就听到你们屋的声音了。”
许西西抬头看了眼他,没吭声。夏安瑶叽叽喳喳的答话:“老板,我们正说明天一起去欢乐谷呢,要不公司组织下,老板和我们一起去?”说完抛了个眼神给师师让她接话,师师有点怕华一昀,低下头向后退了退。
设计部周末下班也早,路薇听到说话声探头瞧了瞧,挂着某品牌的小皮包婷婷袅袅走进来,“我刚才听你们说那部电影了?我也想看,你们什么时候去,大家作伴啊。”
路薇从来不摆架子,和各个部门都能打成一片,来企划部的次数多了,和师师夏安瑶她们都很熟稔。
“路姐,我们明天打算先出去玩,回来才去呢。”师师对她说道。
“我特别想看,找不到伴。”路薇似乎颇为遗憾,像是突然看到华一昀在这里,笑得艳丽若娇花照水,“华总,你在这儿啊,正想找你,请你看电影啊?单身女青年请你这个单身男青年不犯忌讳吧?”
“哦?”夏安瑶和师师的齐齐一声哦说得抑扬顿挫,目光在华一昀和路薇身上转来转去,“老板,你是答应呢,还是答应呢!”夏安瑶看戏不怕台高。
从路薇走进来华一昀就没有接话,也不怕她们开玩笑,他向来不跟人客气,虽然这个新招的设计部经理工作上很出色,但他没有私交的打算。正想拒绝,突然想起路薇所说的“单身男青年”这个词,不由向仿佛处于热闹之外的许西西看去,她会是什么反应呢?她像一株腊梅,他进来前她正和同事们花枝舒展,此时却静静的独自绽放于喧嚣之外,悄无声息,她低着头做着自己的事情,仿佛不沾染一丝俗事。
路薇夏安瑶和师师顺着华一昀的目光一起看过来,屋里一刹那安静的仿佛落针可闻,许西西在众人或探究或好奇或惊诧的目光里抬起头,茫然的问:“怎么了?”
这一刻的许西西有让人想拉她同归于尽的冲动,华一昀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怪不得有人舍得辣手摧花,那种不顾一切打碎这种漠然的快感让人欲罢不能。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对许西西说道:“许经理,路经理约我一起看电影,你帮我打电话问问云洋,我什么时候有时间。”
锁上抽屉,把钥匙装进背包,许西西从座位上走到华一昀面前,“抱歉老板,我现在下班了,电话在桌上您自己问吧。”转向夏安瑶和师师,假装嗔怪道:“你们还不走,有点眼力劲儿没有。”施施然远去。
很多年后,华一昀仍能回忆起这段让他心酸烦躁的日子,明明他和许西西捅破那层窗户纸后感觉进展的很快,尽管关系没有一日千里发生实质的变化,他却真切的、清晰的知道,当时的许西西并没有反感,甚至有着淡淡的欢喜,那个下午他急迫但并没有太过忧虑。那个短短的下午、那个美好的下午、那个深深的印在他记忆里的下午的每个细节常常像放电影般在脑海里反复播放,他们相遇的书店里许西西站的那个位置、咖啡厅里桌子上贴着二维码的图片、在家里他捧着她柔若无骨的手慢慢揉开淤痕时的悸动、并肩坐在许西西的沙发上看动画时偶尔的相视一笑、还有阳台摇椅上那个涂着红唇的抱枕,包括吃饭时许西西深深的酒窝旁沾染的一点奶渍以及夜晚分别时那个让他回味无穷的拥抱……是什么改变了呢?让许西西犹豫中小心翼翼探出的爱情的小触角,在他来不及抓紧时又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