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一觉醒来已经日暮西山,准确说许西西是被闹醒的。她本来没有午睡的习惯,可能是床太舒服,可能是阳光太好,也可能是她潜意识当中认同了环境的安全,反正她睡得极沉。
当她感觉脸上痒痒的时候骤然一惊,因为小时候她老家的房子是土胚房,有一次大胆的老鼠就爬上了她的床头;许妈妈还曾经说过在她还是婴儿时有一天在床上午睡,房梁上掉下来一条将近两米的蛇,许妈妈在院子里干活听见屋里咕咚一声,还以为她摔下床了赶紧跑进来,结果看到蛇就一圈圈盘在她脑袋前和许西西两两相望,差点没把许妈妈吓晕过去。
小时候,她家还有猫也经常往床上爬,但一般是会被打出去的。
想想小时候她的睡觉环境,简直就是个动物世界嘛。
因此她对靠近她的物体极敏感,行动快于意识,她的头瞬间向后退去,等睁开眼时几乎就要掉下床了,幸亏华一昀眼疾手快捞了她一把,才让她幸免于难。
华一昀哭笑不得,“许小西,你至于的吗!”他醒了一会儿了,温香软玉在怀当然是继续赖床了,可是睁着眼睛也睡不着了,看许西西呼吸绵长睡得正香,他便兴起恶作剧的念头来。他的手慢慢的由下往上抚摸她挺直的背脊,隔着薄薄的衬衣,许西西的背部弹性极好,即不会显得肥厚,也没有瘦成骨架,他刚刚有些心猿意马,许西西可能觉得有些痒了,极快的把他的手抡开了,他以为她肯定醒了,脸上大大的笑容都献上了,结果人家继续睡的完全没有意识。
他俯下身顺着许西西秀气的鼻梁去亲吻她圆嘟嘟的鼻头,然后她确实醒了,就是如今这副情形。
许西西也觉得反应有些过度,她尴尬的笑笑,“我旁边没有这么近的睡过人嘛。”
“嗯,那你要习惯习惯。”华一昀把她搂过来贴进他怀里,和她商量,“许小西,你搬过来住吧。”
许西西双手撑开两人的距离,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顾左右而言他,“醒了就觉得好热啊,太阳都快落山了,我们起来吧。”
华一昀把她脸上的发丝拢到耳后,露出一张素净的小脸,他望着她大大的眼睛里漆黑的瞳孔,低低道:“我说真的,你考虑一下。”
许西西垂下头去,直抵到他的胸前,闷闷的声音传来,“好的,我会考虑的。”然后翻了个身,坐起来从另一侧下床了。
他知道她说的会考虑就是敷衍,他再问她就会说考虑好了不搬,这是个套路,狡猾的小狐狸。
许西西拉开窗帘,夕阳正透过窗户玻璃斜斜扫过来,她招呼还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的某人,“快起来了,”边说边走过来摇头晃脑吊书袋,“你远归而来昼寝一下午尚说得过去,我也如此,真是虚度啊。”
他撑起身子仿佛大鹏展翅般扑向她,抱起来重新扔回床上,他趴过去伸出一条胳膊一条腿把许西西压住,贴进他的脸蛋说道:“陆游都曾倦腕擎书忽堕前,说明昼寝也是一桩雅事。”
许西西被他说话时呵出的热气扫的痒痒的,她咯咯笑着躲他,一边往外搬他的手脚,一边争辩:“他最后一句是,且住人间作睡仙,你顾头不顾尾。”
“你应该说顾西不顾东,我只顾你。睡仙就算了,我们就只羡鸳鸯不羡仙吧。”华一昀待她费力把他手脚挪开,又轻松的重新放上去。
许西西气急,“我们现在只能算野鸳鸯。”
“谁说的?”华一昀反驳,“怎么也算家鸳鸯吧,不对,鸳鸯都是交颈而眠的,我们也试试这个姿势?”边说边往她脖子上蹭。
“华一昀,”许西西闹不过他,吼道:“你不正经。”
“多谢夸奖。”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有更不正经的呢,咱们继续。”
两人胡闹了半天,直到太阳彻底归西,才从床上爬起来。
许西西重新整理了头发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华一昀正坐在床边含笑等着她,她离他远远的站定,迟疑道:“你干嘛?”
华一昀伸开手,两只金光闪闪的小猪憨态可掬的卧在他的掌心,一只圆瞪着双目呆萌的望着前方,身子滚滚圆压得蹄子只剩一点点露在外面,另一只微闭着眼睛傲娇的上扬着脸鼻孔朝天。两只都差不多和华一昀的拇指般大小。这是他前两天接业界一位姓蔡的大佬时碰到的,当时两人坐车去会场,中途看到金店,那位老人家突然就要停车去看看,说忘了给老伴买生日礼物。蔡老和他很投缘拿他当子侄待,还向他解释:“我老伴是个穷怕了的,别的东西花钱买给她免不了被她唠叨,只有这金子,她觉得哪里都好,毕竟什么年代都可以卖了换钱。”他清楚的记得老先生说起此话时一脸炫耀似的幸福。
他跟在旁边,无意中就看到了这两只小猪,就在看见的那一刻他想起许西西瞪着那双大大的眼睛一脸无辜看他的样子,竟然和这只呆萌的小猪重合了。旁边那只他觉得不好看,不过这是一对儿勉勉强强凑合了。
许西西也是个爱财的。不,用老先生的话说:是个实用主义者。
他当时就觉得非买不可,不过时间来不及,所以周五活动结束后他便又留了半天专程跑了一趟。
“实心的,金的?”许西西拿起一只觉得还挺重。
华一昀失笑,她的关注点果然不同于旁人,打趣道:“塑料的,你咬咬看。”
“那不行,我的牙比它金贵。”许西西抛起来又接住,放到面前细看,“这只怎么看起来蠢蠢的,那只呢?”
华一昀往前伸伸手,她坐到他身边,拿起来比较,“这只看着拽拽的,两只刻的都好精致啊”。
看完后把两只小金猪重新塞回华一昀手中。
华一昀伸手从床头柜上取过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把两只小金猪放进去递给她,“送你的。”
他这选礼物的眼光,每次都别具一格!许西西感叹着,问:“即不能戴也不能挂的,这是装饰物吗?”
“怎么,还敢不满意?!”华一昀双手捧住她的耳朵,左右摇晃。
许西西连连求饶,“没有,超级满意。就怕我不知道用途,这么小又不能当摆件,要是收起来,你看不到会说我不重视啦。”
“这还差不多,”华一昀放开她说道:“我当时看到就觉得好玩,你随便收着就行。以后我要是破产了养不起你了,你就把它们卖了贴补家用。”
许西西掐他腰上的软肉,华一昀抓住她肆虐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下,“当然我只是打个比方,那是不可能的。你留着等以后老了我们儿女满堂的,你可以赏给小辈,到时候他们肯定得巴结着你这个富贵的老太太。”
许西西眯缝着眼睛,娇嗔的看着他,“你还想得很长远嘛!”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华一昀颇为自得的吟道,当时没想到这用途,如今看来真是一举多得,老人们的智慧果然是用无数岁月经历换回的精髓。
许西西看着手里的盒子,感觉有些烫手,这两只金猪沉甸甸的,按现在的金价,估摸至少要两三万以上。这是他第一次以男朋友的身份正儿八经的送礼物给她,不收肯定会惹他不高兴,并且他还把用途说得那么令人憧憬,她也不忍扫他的兴致。
她心里莫名泛起一股酸意,不知为何。
她合上盖子,吁出一口气,扬起笑脸,“好吧,这个我很喜欢,可以作为压箱底儿的宝贝。”
华一昀看着许西西说起“宝贝”时的小模样,忍不住俯下身去,轻轻的吻在她的发心,呢喃道:“许小西,你是我最大的宝贝”。
许西西靠近他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腰,两人就这样静静的依偎在一起。
夕阳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躲进了山后,光线渐渐暗下来留给屋内两人一室温馨。片刻后,华一昀拍拍她的肩膀,“最重要的还没给你看呢。”
“什么?”
华一昀松开她,打开屋里的灯,从床头柜上拿过另一个盒子,“打开看看。”
许西西在床上盘腿坐好,接过来翻开盖子,盒子里是一只泛着泠泠翠色的手镯,握在手里如一泓阴冷清寒的冰湖,幽幽的绿意清透中萦绕着袅袅迷雾,一看便价值不菲。
她小心翼翼的往床里面挪了挪。正因为喜欢玉器,平时没少做功课,看这只镯子的质地和成色,这种品相的市场价格至少要到七八万以上,要是不小心失手掉落可是不得了的。
华一昀伸手拿过来,拉起她的手给她戴上,“大小刚好,”他得意的说道:“售货员说这只镯子圈口有点小很多人都戴不上,我知道你的手又小又软,简直像没有骨头,果然合适。”
许西西轻轻褪下来放回盒子里推给他,“我毛毛燥燥的戴不了这个,太金贵了。”
“你不喜欢?”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许西西叹气,伸出手背给他看,“你看,我手背上的疤痕,都是平时左磕一下右碰一下留下的,就我这个马虎样,这东西没几天就碎了,实在是消受不起。”
华一昀托着她的手看那些疤痕,不是很明显,但细细瞧的确能看出以前是受过伤,他心里陡的升起抹心疼,慢慢抚摸着她的手背,说道:“都说玉是有灵性的,时间久了会和戴的人有磁场感应,若是它有了裂痕或者碎掉,都代表它是替主人挡灾了,你看,你这多灾多难的,跟它最合适。”
“不行,太暴殄天物了!”许西西坚决不收。
华一昀拿起来重新套进她的手腕,“让它保护你,下次我若不小心再用力握你的手腕,有它能给我提个醒,你都被我握青好几回了。”
许西西挣脱着,“真的不行,这个我不要。”她是真的喜欢啊!瞧这颜色光泽!可是真的不能要。
“许西西!”华一昀握着她的手,板起脸郑重其事的叫她,“你信不信它再被你推脱几回,可能今天就碎了!”
“那我也不要。”许西西转向一边,也板起了脸。
华一昀向她挪了挪身子,把她的双臂拢进怀抱,“你怎么这么拧呢?宁肯让它碎了也不要?小西,它很贵的。”
“就因为它贵。你刚才已经送我礼物了,那对金猪我收了,这个不要。”
“金猪只是个物件,当时觉得好玩儿就买了,你刚才也说了即不能戴也不能挂的。这个才是我想要送你的礼物!”华一昀轻轻摇晃着她,“我对女人用的首饰什么的也不太懂,这个可是我选了好久才看中的。再说了,你见过哪个男的送自己女朋友礼物被退回来的?而且是第一次送的礼物?”
“我是没见过,但是你见过哪个普通人第一次送女朋友礼物,是送这么贵重的?”许西西跟他讲道理。
“你是在计较这个,”华一昀捏她的鼻子,“听过嫌礼轻,没听过嫌礼重的,也就你。”
“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我不收。哪天被我不小心摔碎了你再找我赔,我可赔不起。”
华一昀无语,“我不会找你赔,你想什么呢。”
许西西一脸郑重的,一字一句的说道:“华一昀,我们现在这阶段可能看对方哪里都好,以后避免不了会有争执的时候,会碰触到性格的最低处,那些都是说不好的事儿,没准气急之下会说出什么话。你送我礼物我很开心,但是我希望是我能受得起的礼物。”
“你还是不信我的吧。”华一昀松开她,眼底的受伤清晰可见,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失落。他仿佛充满气的气球却无处着力,满载的欢喜却扎到了一根针上,虽细小但眼见的一点点的被泄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