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是一本书,页页是新内容。你摸不清哪一段是高潮,哪一段是结句。
华一昀低头望了下自己的上衣,皱巴巴的他也分不清是赃还是湿了,轻轻的打开衣柜拿了睡衣出来关上了卧室的门。他在外面的洗手间里快速的洗了澡把自己打理干净再进来时许西西依旧是原来的姿势脸朝里面侧躺着,一动没动。
他转过去看着她闭着眼睛,眼睑微微抖动,显然是没睡着,他去冰箱里取了冰块又拿了干净毛巾裹着,自己躺上床,把许西西翻过来脸朝上躺着,给她敷眼睛。
敷了十几分钟还没完,许西西终于不装睡了,扒下他的手,声音还有些沙哑,“可以了。”
华一昀嗯了一声下床把毛巾放回去,重新躺上来,用手肘撑着头默默的看她,许西西闭着眼睛仍能感受到锁定她的目光,她往下躺了躺,说了句:“你不是累了吗?还不睡觉。”
没有听到回复,但她的头被华一昀伸过来的胳膊揽住,发心顶在男人的下巴上,能感受到男人的手一下一下的理着她的发丝。
半响才有声音传来,“你为什么哭?这么伤心只是因为想回去吗?”
是吗?她当时只是觉得委屈无措,是因为什么委屈无措呢?
许西西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甚至是穷人家的孩子长大,但她受祖父影响,从小接受的是古时的规矩礼法。祖父是按大家闺秀来教导她的,如何举手投足、如何待人接物、如何与社会相处……但她又处在这样一个多变的年代。
祖父的与社会相处之道就有着与时俱进,这样一个从民国经战乱历尽复杂时局的老人,是通透而哀伤的,他读私塾争先进接受新鲜事物,八十岁了智能手机还能用的很好,走在时代的前沿从不肯被大局淹没,有着不同于别人的前瞻性,可他又固守着那些传统,维持着一个旧时大家族模样的完整。许家的儿女子孙中,祖父只认真的教导过一个人,就是许西西。她在这样矛盾的熏陶下成长起来,一方面是根深蒂固的礼法传承,一方面是轻而易举的现代认知。九十年代末未婚同居还是令人不齿甚至犯法的行为,如今却是普遍而正常的。
她在一辈子相守一个人的愿景里,接受着每个人都有处置自己身体的权利的思维转变。
她哭,也许只是内心的冲突引发罢了,其实也并全因为这件事,她和华一昀之间有着这里那里的各种摩擦分歧,虽然当时都一一和解了,但势必留下了痕迹,她只是在这个缺口里把残余全部清除了出来。
这么痛哭一场,她反而觉得自己敞亮了许多。
可这个也无法和华一昀解释,她向他怀里偎了偎,抓着他胸前的衣服,闷闷的说道:“不全是,女人的情绪有时候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可你不是这样的女人。”华一昀不信。
不说,这个坎,今天晚上过不去了。许西西抬头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她往后挪了挪,学着他刚才的姿势右手撑着头与他面对面,“你知道我平时最喜欢伤春悲秋的吗?你看不知道吧,我经过路边一棵树就会想:一朵花、一枚叶子,它或许和万万千千的同类一样并没什么不凡,可是因为我曾在它身前驻足、看了它一眼、赞了它一句,那么,它便是我世界里的万里挑一、与众不同。我对着落日、弯月都能写出一首感叹人世的词来,情绪比别人来得都快。”
“这只能说明你敏锐、有艺术家的发散思维,往坏里说只是善于联想,跟不讲道理是两回事。”他并不认同。
“你一定要跟我抬杠吗?我讨厌你跟我讲道理,我说什么你都反驳我,不想跟你说话了。”她翻过身,背对他,拉起被子。
看着使小性子的许西西,华一昀只得连人带被都圈进来,侧身过来搂住,亲吻着她的长发,无奈道:“许小西,我没有跟你抬杠,我们在辩事理,你看你说的那些并不是缺点,你不能因为我说了实话而生气。还有,我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事事反驳你呀,我是在向你解释,你不能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你离我远点!”她躲着他,往床的一边挪,奈何被子被压住了,真正的作茧自缚。
华一昀稍稍放开她,声音响在她耳边,“许西西,我不会欺负你,永远都不会。”她回过头,他说的郑重而深沉,“我想你留下来,不是要做什么,只是因为我想你,想随时随地见到你,想离你更近。”
“我知道。”许西西垂下眼睑,闷闷道。
“那,是因为之前在书房……的事吗?”他不自在的问。
即不想说是,也不能说不是。许西西用被子蒙上头,“我困了,要睡觉。”
华一昀使劲给她扒开,按着她的手,“我们以后是要坦诚相见的,要无话不谈才好。”
“不想谈。”她转过脸。
“的确,床上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华一昀扳过她的脸,笑道:“许小西,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欲望,以后才能做夫妻,不然那干脆做兄妹得了。你不能因为这个事恼我。”
许西西都贴到了床边了,努力把被子从他身下拽出来,面无表情的说:“过去点。”
他听话的向后躺回自己枕头上,许西西往里躺好,给他搭上被子。
他拉着被角,笑的轻松起来,这姑娘,要说好哄,也太心软了,而且,连使小性子时都讲道理,这么好,可让人怎么办!
许西西重新偎过来,手无意识的抠着他胸前的衣服,说得凌乱,“你出差走之前我们就闹了次不愉快,你今天刚回来,我们就又各种意见不合,我心里惶恐也难过。虽然都过去了但终究还是记住了,碰到一个点就触发了。所以也不全是因为什么事儿。”
华一昀心疼的不行,“都是我的错,总是惹你不开心。小西,我们还是相处时间太短了,刚开始磨合肯定会这样,没有谁跟谁是不吵架的,如果两个人相敬如宾那还有什么意思?不是没感情谁也不在乎,就是有一个人委曲求全,都不是长久的夫妻相处之道。”
她抬眼问他:“照你这么说,吵架反而是好事了?有多少人是吵累了散伙的,我也不愿意总吵架。”
他看她情绪又低落起来,拧了拧她的鼻头,“我哪里是这意思了,咱们刚相处不藏着掖着让我们的不同意见都暴发了,这样求同存异,以后越来越了解对方了,想找事吵都找不着了。再说了,我们也不算吵架了吧,互相发脾气那才算,像我们这样,勉勉强强算是有点小分歧。”
想想,倒也是,她讲道理时华一昀发脾气,她发脾气时他跟她讲道理。
华一昀捉住还在他胸膛摸来摸去的小手,放到唇边亲了下,威胁道:“你再摸我,我就还手了。”
看着他眼圈周边的青痕,她伸出手指盖上去,亲了亲他的下巴,“睡觉吧,晚安”。
他把她抱得离他更近些,直到完全抱进怀里圈住,才在她头顶的发丝上亲了下,“晚安,我的小西。”
虽说两人这姿势睡觉并不舒服,但是可能是安全感胜过一切,他们倒是都很快便睡着了。
许西西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时有阳光从窗帘的缝隙处透过来,应该有七八点钟了。华一昀早就不在床上了,她伸了个懒腰,觉得第一次在男人家过夜、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醒过来心情竟是愉悦的,这是因为这个男人是她喜欢的吧!她翻了个身继续赖床。
她闭着眼听了下外面的动静,华一昀好像不在客厅里,难道出去了?管他呢,接着睡。隐隐约约书房里传来说话声,有客人?她一惊,想想应该不会,有别人来华一昀肯定会把卧室的门关上,那就是他在书房接电话了,怕吵醒她所以书房关着门。
他这个电话接的时间有点长,许西西躺了会儿毫无睡意只得起来了,穿上拖鞋就看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放着华一昀给她拿过来的衣服,连内衣都有。她想着华一昀给她找内衣时的样子,捂着滚烫的脸,真是恼人。双层蘑菇形大理石角几上放着她的手机和一杯水,她喝了口水还是温的。
等她换了衣服收拾好床铺,洗漱好,拿起杯子想去再倒杯水时经过书房,从虚掩的门里传出话来,“儿子,你刚才和谁在打电话?我给你打半天都没接。”这会儿接的是他妈妈的视频电话吧。
她径直走向厨房,说真的她有点怕听到他们母子的对话,潜意识里就很抗拒。餐桌上摆着早餐,华一昀早晨肯定出去跑步了顺路买回来的。她坐在椅子上眼巴巴的看着油条、豆腐脑,还有她爱吃的糖油饼和馄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打完电话。不行,她越看越饿,还是离开这个考验之地吧,她想了想打算找个袋子把自己昨天的衣服收起来,往洗手间走不可避免又听到了他电话里的声音:“一一你说话这么小声,家里有别人在?”华一昀含糊应了声,只听华妈妈道:“国内这个时间才七点多吧,是个女人?你上次提到的那个?”许西西正走到书房门口,华妈妈的声音不再欢脱,“你们同居了?你昨天刚回来,这也太快了吧。”
她从外面的洗手间里找到自己的衣服装好扔到门口的鞋柜上,去阳台晒太阳。过了一会儿华一昀才出来在阳台找到她,他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吻在她的鬓边,道了声“早安。”许西西转过头打趣道:“不早了,在你这里都算上午了吧?”
华一昀摸摸她的头,宠溺的说了句,“小懒猪,洗手吃饭。”
许西西苦着脸,“我好饿,就等你呢。”
这个季节也不怕凉,一顿早餐吃的倒是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