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看,这个应对措施还是可以的。就像我之前说的,形势紧迫,作为领头的,需要你迅速决策,采取行动,这样下面的人就能够稳住心神,同时也能积极出谋划策,齐心协力办成事。
杨骏可好,他的性格弱点:素怯懦,此刻就暴露出来了。
他虽然身居高位多年,接受着最高权力的熏染,但是毕竟是靠着自家的两个皇后,以外戚的身份登上政治舞台,而且没有东汉一些外戚所有过的外出征战、基层锻炼、历练,用现在的话来讲,缺少重大政治考验经历。
顺风顺水,搞些政治上的小操作、小黑手,勉强可以。一旦真的风浪来了,即使是漏洞百出的风浪来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蠢话:呀,那云龙门是魏明帝(前朝皇帝)花费巨资建造的,就这么烧了,可惜了吧。
就这样的一句话,说出来,我估计当时那个屋子的应该会有刹那的死寂。来杨骏府中议事的大臣应该是普遍感觉来错了,摊上这么个人物。
对方基本上是要来杀你了,你却还在这担心烧毁别人家的城门楼子,好歹带人杀出去,不管是直接杀进皇宫也好,还是烧了皇宫也好,抑或带上太子直接称帝也好,你总得行动,把主动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何况此时他才是名义上的统治者,你说话会有人听的。
即使杨骏的女儿杨太后此时察觉不对了,在绢帛上写诏书,用箭射到宫城门外,写着:救太傅(太傅是杨骏此时的最高官职)者有赏……
可人心一散,党羽等都跑光了,接下来,局势就开始一边倒了。
唯一一个还不知情况,在附近领兵守卫的人,也被一个叫作裴頠的豪族、也是政治投机者给忽悠了,把兵权一交,自首去了……
贾皇后那边虽然有些忙乱,但是好歹有行动,史书说法:“寻而殿中兵出,烧骏府,又令弩手于阁上临骏府而射之,骏兵不得出,骏逃于马厩,就杀之。”
这就是杨骏的结局了。他的事情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是从他之死,开启的却是血腥的杀戮。
他的弟弟,以及他的亲信,都被逮捕捉拿,而且全被夷灭三族,处死的人多达千人。
如果大家对历史上的一些政变有所了解的,都会知道,这样的杀戮是很平常的事,唐太宗李世民,发动玄武门政变,囚禁了自己的老爹,不仅亲手或间接地杀死了自己的兄弟,对他们的子女、也就是李世民的侄子侄女一样痛下杀手,为的是免除后患。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但是,这次的杀戮,却有着不同的意义。
第一,政变者能力不足,局势掌控不力。如果说从曹魏篡汉、司马晋代魏,再到之后杨骏弄权,这一系列变化虽然也有皇帝被杀、个别大臣被灭族,但是最后当权的获益者,尚还有一定的全局意识,或者说是懂得政权的长久维护,也侧面证明拥有全面的掌控力。可是这一次的动荡,如果不是有人阻拦,被杀死的就不仅仅是杨骏以及他的亲信党羽,甚至他的属官(只是负责做事,谁来做领导,这些属官都会听从的)都差点被收押而被诛,可见,政变者杀红了眼,贾皇后对整体局势的掌控也不是那么得心应手。特别是接下来,贾皇后一党觉得自己暂时无法有效、全面掌控局面后,选择了之前我们提到的汝南王司马亮,以及另外一位元老重臣-卫瓘,作为朝廷中新的辅政大臣,以及众多的司马皇族代表作为统领军队的代表,一起来拱卫政变后的皇帝。
然而,这就有点像是一次不彻底的革命。贾皇后费了这么大劲儿,而且野心膨胀了也不会自动收回,她的目标此刻一定是最高权力。如今却分享了一半多给其他人。野心在并且不断膨胀,权力被分享,这两者结合,只能有一个结果,就是继续搞“革命”,也就是政变。什么时候野心膨胀到位,权力得到巩固,才能有稍稍满足和稳定吧。
第二,被杀的这些人,有两个人比较冤枉,证明当前的政变,所带来的不是回归正常,不是一次拨乱反正的政变。一是杨骏的兄弟杨珧被杀。其实,既然与杨骏是亲兄弟,除非真得非常决绝,变成贾皇后的党羽,或许能够避免一死,否则怎么也不能避免一死。但偏偏杨珧的死,着实起了个坏头。
杨珧这人,其实是这得势的杨家中头脑比较冷静的人。很多年前,他看到自己家连出两位皇后,生出的不是自豪,而是忧虑,在开国皇帝司马炎时期,就不断提出辞职,希望明哲保身,同时还给皇帝上书:“纵观古今,凡一族二后者,没有保全的,必受亡宗灭族之祸,请将我的表章存在宗庙中,如果我说的话应验了,希望能够免去我的灾祸。”这大概意思是:我们家连着出了两位皇后,虽然荣耀无比,但是存在祸患,之前有家族同样如此荣耀(比如东汉的梁家,梁冀就是代表,虽然荣耀了20年左右,最后全家被灭族),没有有好下场的,我现在提出辞职,想避免这结局,皇帝你不让,我不求这么多富贵,皇帝你还是要给我,那行,我今天把话撂在这,你也把我的话作为证据存起来,万一将来真有坏事发生,我的话应验了,希望能够看在我这万般无奈的情形,给一条活路。
很纠结,作为一个豪族,也有难处。肯定希望自己的家族实力膨胀些,对更高的权力也有期盼,但是他们的学识、经历以及对平衡的看法,深知日盈则亏的道理。一门两皇后这样得来的膨胀,与靠做实事得来声望累计而得来的膨胀,决然不同。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杨骏的弟弟对未来有一定的清醒认识,也为此作出了努力。可惜,他的努力还不够(辞职辞不了,还可以隐居山林,还可以到远方避祸,想远离这份荣耀还不简单,杨珧仍旧没有果断切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