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祸不单行,温肖的死讯在传回温府的第四天,温玄的奶奶也因为伤心过度,突然离世。
在父亲灵堂上的温玄,因为无法接受,急火攻心下昏死了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然是三天之后了。
醒来的温玄,在得知奶奶已经被安葬后,当场就与温家现任家主温流云吵了一架。
温流云也不客气,以不孝不敬的名义,将温玄软禁了起来。
对此,温家上下敢怒不敢言,整个温家成了温流云的一言堂。
因为父亲的遗体始终寻找不到,所以就没有安葬。
温肖的灵堂上,慕宁一个人跪在那里,头压得很低。
天色将暗时,温流云回来了。
温流云自从回到温府后,行踪一直很是神秘,经常早出晚归,就连弟弟的灵堂和母亲的灵堂都没有踏足过一次。
今日回到府中后,温流云的神色有些奇怪。
他没有如往常一样去书房,而是径直来到了软禁温玄的屋子。
看着蜷缩在房屋角落的温玄,温流云叹了口气,目中露出疼惜与不忍。
“玄儿,人死不能复生,你父亲走了,大伯我也很难过,你奶奶的事你要理解大伯,那也是我的母亲,大伯只是想让她老人家早日入土为安。”
“大伯知道,因为没有让你见奶奶最后一面,你心里记恨大伯。”
“可大伯都是为了你好啊,你父亲去世,已经让你成了那个样子,再让你面对奶奶的灵堂,大伯是怕你想不开,做出傻事啊。”
“你还是个孩子,让你面对这一切,还是太残忍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父亲若是还活着,他会有多失望,你难道要让你父亲,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吗?”
温流云目中痛惜更浓。
“你说什么,父亲还活着?对啊,父亲怎么可能死呢!”
“没错,父亲没有死,没有死。”
温玄精神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恍惚之间,他听到了温流云的那句还活着。
温玄的脑海完全处于自我封闭状态,它会自动过滤掉,不想听不愿面对的现实。
当他听到那句还活着的时候,就像溺水快要淹死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温玄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来到温流云身前,抓住他的手臂,神色几近癫狂。
“父亲在哪里?他还活着,我就知道父亲不会死,他在哪里,他在哪里,你告诉我。”
温流云眉头渐渐皱起,脸色也变得阴沉下来。
看着如此模样的温玄,他冷笑道。“你父亲在他藏元灵石的地方,对,他在那里等着你呢。”
“父亲在等我,他在等我,藏元灵石的地方。”
“没错,你父亲就在那里,想要见他,就快去吧!”
“可是,我不知道藏元灵石的地方在哪里,大伯,你告诉我好不好。”
看着温玄那期盼与害怕交织的眼神,温流云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怎么会知道,那种地方你大伯我是没资格知道的。”
温流云在说这句话时,声音极为冷淡,其中甚至还透着些许恨意。
“你也不知道,那谁知道...不会的,一定有人知道的。”温玄松开温流云的手臂,转身就跑了出去。
温流云看着温玄的背影,没有追出去,也没有让人阻拦。
不知过了多久,温流云忽然转身对着房屋的一处空旷角落,说道“你们还是不信任我。”
说完这句话,温流云就走出了屋子,然后径直向着温肖以前的书房走去了。
温玄从屋子里跑出来后,逢人就问藏元灵石的地方在哪里。
他神色憔悴衣衫脏乱,头发胡乱的交织披散,如此模样的温玄,落在那些温府下人的眼里,不禁一个个都伤感的落下泪来。
温玄穿过正堂,在跑到父亲的灵堂时看见了跪在那里的慕宁。
慕宁也看见了他,就这样,二人对视良久,谁也没有开口。
忽然温玄跑出了灵堂,他没有回头,径直向着温府外跑去。
穿过依旧繁华热闹的街道,走过静默祥和的风筝铺。
温玄所看到的一切,跟往日种种,别无二致。
似乎温府的巨变没有影响到任何人,一切都是一如往昔。
温玄走了一路看了一路,渐渐他笑了起来,他的笑容还和以前一样,纯真无邪,只是有点小猥琐。
他的笑容与周遭繁华的街道融为了一体,就仿佛他也融入了进去。
一路上温玄笑得很开怀,因为他想起了父亲说过的一句话,臭小子你不是喜欢青家的那个丫头吗?
放心,老子就是赌上温家,也会给你把她娶回来。
“混蛋老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这么做的原因。”
“自我出生后母亲就去世了,这些年来你一直觉得亏欠我,没有母爱你就用父爱来填补,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了,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你经常去找风筝铺的花姨,其实只是为了掩盖你对母亲的思念,掩盖自己对我对母亲的愧疚。”
“为什么你每次去,都会让我有意无意的知道。”
“我知道你已经感受到了我的内心,我本以为我们会很轻松快乐,可你却更加愧疚。”
“为了让我认为你是一个花心风流的人,不合格的父亲,不合格的丈夫。”
“这一切我都知道,我都知道的!当我长大学会表达的时候,我反而不敢表达了。”
“因为我怕,我怕你会更加愧疚。”
“那天我无意中看到,你抱着母亲灵位痛哭时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了。”
“我不敢表达,所以我就将自己的内心封闭了起来,这样或许能让你减轻一些吧!”
温玄从街道的这头,走到那头,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然而你就这么走了,就连奶奶也。”
“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丢下我一个人。”
“你们知道吗?大伯回来了,可是他变了。”
“这一切多么可笑,我记忆里慈祥温和的大伯怎么可能是那个样子,他的眼神,他的内心,我开始害怕。”
“你们不在了,一切都变了。”
温玄笑着哭着,哭着笑着,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知不觉走到了小树林里,穿过小树林他来到了那片草场,仰面栽倒了下去。
温玄躺在草地上仰望着昏沉的天空,泪水在眼眶内肆意流淌。
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温玄闭上了眼,仿佛关闭了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
沙沙的清脆声响起,那是脚丫划过碧草发出的,当这声音停止的时候,温玄的身旁已经多了一个人。
来人站在温玄身旁很久都没有开口,只是那样静静的站着看着,似乎是时间不允许,那人终于开口了。
“你,还好吗?”
听到来人的声音,温玄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之人,他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好让对方放心,可却不争气的挤出了一滴泪。
不过他还是笑了,只是他的笑容不论怎么看,都是那么的苦涩。
“对不起。”看到温玄流泪,来人顿时就有些慌了,她从身上翻找了几遍,没有找到绣帕,因为她是偷跑出来的。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没事,只是今天的风有些冷罢了。”温玄抹去眼角的泪痕,从草地上坐了起来。
他是冷,但却不是身体冷,而是心冷。
看着对方那关切的眼神,温玄忽然感觉心头一暖。
“这样还冷吗?”她羞红着脸颊,缓缓靠坐在了温玄的身侧,有些拘谨。
“不冷了。”温玄身体一颤,眼圈又开始有些红了。
二人就这样坐着,谁都没有再开口。
可能是时间真的不多了,她终究还是主动打破了这美好的沉寂。
“我听人说啊,人都是会变的,你说我们会变吗?”
“我不会变。”温玄回答的很快,因为这个问题他不用思考。
她笑了,笑得很美,很开心也很苦涩。
“可物在变,事在变!就像时间,一去不复返!就像大河底部只能随波逐流的泥沙,当我们回头时,它早已不在是原来的那个模样。”
“世间万物都在改变,我们能做的只有面对,也只能是面对。”
这次温玄沉默了很久,当她起身就要离开时,温玄终于从草地上站了起来,对着她的背影,很认真的说道。
“我不会变。”
这次她哭了,哭的很伤心,也很幸福!可在那幸福的深处,却满是无助与她那脆弱不堪的倔强。
“你大伯已经去找过我爷爷了,爷爷也同意,我们的婚约被解除了。”
“温玄,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这样的,可我无法让爷爷改变心意,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青梅哭着跑远了,温玄却是如遭雷击般伫立在那里,静静看着青梅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