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阖府上下四十七人,无一人活口
弘裕的愤怒,像是在意料之中。秦墨微微低下了头,轻不可闻的一声低叹后,忽儿笑了,那笑容残忍又绝决,“下手?我可没有对一个死人下手的习惯!”
“死人?”弘裕愤怒的脸上霎那间一白,他似乎没听明白死人是什么意思,几秒过后,他又声嘶力竭的大吼道:“怎么可能?我儿子怎么可能是个死人?”
秦墨垂下目光,抿了抿嘴角,语调平淡的诉说了一个对于弘裕而言简直是凌迟的始末:“你们出发前往帝宫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我的人就把长安街的大本营围了。那里除了满地被人烧成灰的各种纸张之外,就只剩下一个孩子的尸体孤零零地被扔在火堆边上。若是我们再晚进去一点,那孩子的尸体估计也跟着那些纸张一起被烧没了吧。”
弘裕随着秦墨的讲述,目光渐渐暗淡了下去。
他是相信九卿府做不出猎杀孩子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的。退一万讲,如果孩子还活着,不是就有了更好的威胁自己的手段了么?
他一边想着,脸上面无表情,却有红色的泪珠不停地从他的眼眶之中滚落下来。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秦墨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并不急着催弘裕开口,他浅浅的垂下目光,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很快就会呼之欲出
——就刚刚这样的一个消息,就足够击穿弘裕所有的心理防线。
果然,不多久之后,弘裕的声音闷闷的传了过来。
不知道刚刚是不是咬到了自己口中的软肉或是舌头,他出口的声音些模糊不清:“是文国公府的管家。从最初去信阳来找我的人,就是这个管家。他给我了数目庞大的黄金,甚至还答应我,即便失败,他也会将小儿接到帝京,让他脱离奴籍,终生衣食无忧。”
弘裕说到这里,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神情之中带着痛到麻木的绝望神情。
他本患有旧疾,理应终身无子。不过是几年前偶偶了一个江湖郎中,这才在不暮之年喜得麟儿,本以为是上天的恩赐,却没想到,最后竟是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终结在自己的愚蠢之中。
管家?只是一个没落国公府的管家?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意料,让秦墨略略一怔。不过他倒是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假,于是他又微微坐直了身体,神情略有些严肃的开口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此人的身份的?”
“我们每次见面,都是他的人蒙着我的眼,然后把我带到一个废弃的荒院里,次次如此。后来,我总觉得这么被动将来一定吃亏。万一有个什么意外,至少给自己留个筹码吧。然后在最近的几次见面后,我悄悄地把赤羽蝶的磷粉洒在了那人的袍子上。”
赤羽蝶......还不算太蠢,竟能想到用这种方法。秦墨不动声色的垂下了视线。
“那个你们见面的院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弘裕的脖子垂的更低了一点,许久没有说话。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然彻底将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打入到无边的黑色深渊里。
“......那院子应该是在一个马场的附近吧,总是能听到附近传来马蹄声,其他就真的没什么了,不过他们给的那些黄金......”
马场?帝京周边的马场多了去了,只秦墨知道的皇家马场就不下数十个,还不包括其他属于王孙贵族的产业和军队。
这条线索,基本上就算是断了。
“黄金上是有什么特别的么?”
“在每一块黄金的右上角上.....都有一个特殊的符号.....像是什么花朵的形状......”
花朵的形状么?秦墨偏头想了想,手中把玩那个小玉佩的动作一顿,给身后的流年扬了扬手指。
流年立刻取来纸笔,按照弘裕的描述将这形状画了下来。
“大人,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审讯到这里,流年心里清楚,眼前这个弘裕太子已经没了任何的剩余价值,他或许有些怜悯,但是更多的怜悯是对于那个无辜死去的孩子。如果不是这人太蠢,这孩子也不会沦落到这么一个死局里。
流年的请示还没说完,秦墨已经离开了太师椅。随后打了个手势之后,已然消失在地牢的入口处。
流年会意,领命而去。
这个一夜之间像是苍老了数十岁的前朝余孽,是时候该去向他的“主子”请罪了。
秦墨从死牢出来的时候,已近黎明。
深蓝色的夜空里,那颗启明星渐渐北移,眼看着就要落入到地平线以下。天边红色的暗影在此刻初见端倪,将周边看不清轮廓的云彩一点一点的吞噬殆尽,只剩下一点点浅色的痕迹被看不清方向的风吹过,瞬间恢复如初。
起风了。
他逆风抬头,揉了揉眉心,一种不详的预感突然就涌了上来。
秦墨的直觉向来很灵。不远处的枯树上似乎有些许动静,他没有动作,只是定定的回望了一眼地牢的方向。
被风卷着的暗卫像是从天而降似的,落在了他两步开外的空地上,之后他跪下行礼:“属下流风见过大人。”
流风是他四个掌镜史里最淡定的一个。只是如今还在帝宫,他竟这般的行色匆匆......
秦墨心下一沉。
他摆了摆手,流风这才有些焦急的开口道:“大人,文国公府昨夜大火,阖府上下四十七人,无一人活口。”
“什么——”
尽管秦墨猜到了有可能是文国公府,却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下手的速度竟是这样迅速。
幽深的黑眸里浮现了两分震惊,长睫上好像还沾了一点薄霜,他的唇角紧紧的抿成了一直线,周身的肃杀之气更胜一筹。
“大理寺和京兆尹府的人已经赶去了,流月带着两队麒麟卫在北门外已集结完毕,您看我们......”
“你赶在小四早朝前把消息给他传过去,越快越好。另外通知流年,去把小春给我接到文国公府来勘验现场。除了他,别人我不放心。”
话音未落,人已在原地失去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