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晚风勾人。安西侯府,禁区一角。
一座看上去已经废弃了许久的别院里,几个看似神秘的江湖人聚集在一块,似是密谋着什么。
“数日前,白世忠曾派了两个江湖草莽去刺杀这表小姐,却不曾想这二人自此人间蒸发,想来这沈家小姐也是有些本事的。所以我们要吸取教训,一会出手的时候切记不要轻敌,务必要完成主上交托下来的任务。”
“是,钟姑姑!”
钟姑姑上下焕然一新,脱掉了那身用来伪装的下人服装,一身的黑色劲装倒也显出她的几分英姿。她抬头看了看夜色,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一挥手,几条人影一闪,朝着邵小春居住的那个小院笔直而去。
而她自己却怔怔地望着夜色出了神。早先一步派去仙客来的人,这会应该早回来复命了。可是......她回头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庭院,皱紧了眉。
难道又出了什么变故?两年前,主子曾对那位小将军下过死手,却只是将他逼入悬崖,落得一身重伤罢了。如今他既然二次送上门来,那她就没有理由再次放过他!
想着派去的人都是一等一的行刺好手,她稍稍的安了安心,许是其他什么事情给耽搁了也说不定?
与此同时,活水居。
“卑职参见掌镜史大人!”
流年流风二人带着满身的风尘仆仆,不过几个健步就跨进了后院。二人的眼下均含着青黑,身上的尘土甚至可以扬出粉末来。只见流年满脸焦急,一把扶起半跪着的麒麟卫,语气急切地问道,“大人现在所在何处?”
麒麟卫一愣,说:“回掌镜史大人的话,大人傍晚的时候就出去了,并未告诉卑职所去何处。”
流年闻言,低头略一沉思,转头就往外走,却被流风一把给扯住了。
“你想去哪里?”他神色一怔,眉头不悦地蹙起,侧目看向流风,眼底带着愠怒的光芒,“还能去哪?大人现在肯定是在安西侯府,我们必须立刻、马上赶去接应,”他突然停顿了一下,声线异常低沉地又说道,“昨晚是第三次吧,你觉得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三次之后,按照惯例,大人至少还有十二个时辰可以周旋,我们现在冒然前去接应,万一打乱了大人的部署怎么办?”流风浓眉一蹙,锐利的视线看向流风,“你要对大人有信心!咱们就算是现在过去,也只能待在暗处见机行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贸然出手!难道你忘了小春现在扮演的角色了么?”
流风的声音听上去依然如往常一般清冷寡淡,可话语之间隐隐流露出来的关切,却让流年的脸上微微怔了一下。
他向外跨的那条腿就那么杵在那里,片刻过后,他还是跨了出去,“既然这样,咱们现在就过去,随时准备着策应,别愣着了,走!”
话音未落,人已飘远。
流风还想再说些什么的,见人已经走远了,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随着流年离去的方向急驰而去。
夜已深,露更浓。
邵小春所住的小院子西边一角,传来轻微的响动。
声音轻到微乎其微,却让秦墨眉头轻轻地拧了起来,幽深的眸子变得越来越暗淡,在这初夏的月下,渗出了一丝冷意。
这丝冷意,让邵小春放在酒壶把上的手指颤了颤,她抬眼看向对面的秦墨,眼底掠过一丝异色。
透过月色,她看得分明,这人从几天前起,面上就泛着不正常的苍白,而在此刻,她感觉那份苍白已经快到透明的边缘了,向来鲜嫩可口的唇色也隐隐的泛着恐怖的青紫。
她不瞎,当然知道他的身体肯定是出了问题。
受了内伤?
失血过多?
还是.....
她狐疑的视线时不时地扫向闭眼假寐的秦墨身上。
可大战在即,她不能分心,更不能出声询问什么,那样只会扰乱了他的气息。她只能把满腹的疑问硬生生地卡在嗓子眼里,只盼着这些人能快点行动,她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而闭着眼的秦墨,心底的烦躁一点也不比她少——这个周期如约而至,却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他算准了今夜小春这里肯定会迎来一波新的刺杀,而他却根本不放心把她的小命交到魏成锦的手上,虽然他再三表示自己会尽快赶过来接应。
他眼开双眼,朝着虚无的一个点望去。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间,那朵水仙花还没有出现.....八成是出了什么变故。
所以......眼下只能靠自己了。如果他能在两个时辰内处理完这里所有的事情,那将是最完美的结果。
否则......
他不敢想象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六名刺客在院墙上趴着,却迟迟不敢有所动作。
这怎么跟情报里说的不一样?不是说这个院子里只住了主仆二人么?什么时候冒出来个男人了?
他们仔细看了看那男人的身量,夜色太暗,他们无法看清那人的长相,但是就算是看背影,也看得出来这人肯定不是那位魏小将军。那么这半夜三更出现在这里的男人,会是谁?又能是谁?
钟姑姑也犹豫了。
院子里的出了意外,竟有其他的访客,是继续?还是放弃?
苏何特使那双阴郁的眸子忽地就闪过她的眼前。
她不由地把这份犹豫压下,一扬手,几人齐齐向那院中的二人扑去。
身后的脚步越来越快,两旁的屋檐上,也陆陆续续下来好几个黑衣人,不出片刻的功夫就将这二人围了一圈。
终于来了!
邵小春的脸上没有半点慌乱,她甚至有些兴奋,开口说道,“你来啦?”说这话的同时,她从一旁取出了个干净的酒盅,拿过洒壶又给斟上了。
几位刺客神色一怔。
尤其为首的钟姑姑,她根本没想到这位表小姐的心理素质竟是这般强悍。
“看来你早就猜到了自己的结局,是不是?”
“是啊,我不仅猜到了自己的结局,还猜到了一会你们的结局!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那我就活该死在你们手上了,你说是吧,钟....姑姑?”
邵小春笑嘻嘻地将斟满酒的酒杯往前一推,做了个请的手势。
钟灵心里一颤,直觉告诉她,今晚可能要坏事了。
“表小姐好本事,竟然能猜到奴婢今晚上会来送你上路,这般心智,倒让奴婢有些不好意思下手了。”
钟姑姑见自己的身份已经显露,也不藏着掖着,一把扯掉面上的黑巾,冷笑道:“看在你让我家小姐舒服了几天的份上,奴婢会给你来个痛快的,不会让你太痛苦!”
“能不舒服么?那针上被十成十的麻醉剂给浸了个彻彻底底,想来你家小姐以后应该会天天想念我的针吧。”邵小春吹了吹指尖,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咪。
“什么意思?”钟姑姑一步上前,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发颤。她是被这个小丫头给骗了么?
“您可真逗,这都没听出来是什么意思?说的通俗点就是被我骗了呗,还非要我把这最后一块遮羞布扯掉,您看您这又是何必?”她笑的一派天真,可那脸上就差没赤裸裸地写上你是蠢货这四个字了。
“找死!”钟姑姑一时无法接受自己居然会被这个一直看上去唯唯诺诺的表小姐给骗了的事实,怒火一点就着,话音落下,她一使眼色,围着邵小春的那一群人便朝着他们冲了上来。
杀气起,四周散落的落叶,飘散在空气之中。
邵小春却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是转过了身子,拿起了自己的杯子,端起后就是一饮而尽。而钟姑姑却看见她从端起的酒杯缝隙里,朝着他们的方向露出的那抹信势在必得的笑意。
那笑意却让她不禁地打了一个冷颤,她不知道自己那不祥的预感是从哪里来的,她甚至觉得,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行动也说不定。
很快,她的预感就成了真。
一行六人,连邵小春的边都没碰上,就被一旁的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慑人内力给震退了数步。
钟姑姑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男人身上。
刚才她所有的心力都在沈念安身上,总想着要一击必中,竟未留意到这男人是从什么时候动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