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世忠缓过一口气,怒吼道,“即使是你们九卿府办案,也要拿出合理的证据出来!我安西侯府虽然不及帝京城的皇族显赫,但也不是可以任人随意拿捏的!”
邵小春知道九卿府的人下手都重,却没想到一向‘温柔’的流年,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吃了枪药了,怎么火气也这么大?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流年冷笑了一声,说道:“证据?你当真认为我们九卿府不清楚你跟文国公府之间的勾当么?现在跟我装清白,就不嫌晚了么?”
白世忠一噎,张了张嘴,努力维持着自己清白又无辜的人设,“这位大人是什么意思?本侯听不明白!”
“不明白?行!千里之外的文国公府里发生的事情你不明白说的过去,那我问你一个近在眼前的事情——你娘那怪病究竟是从何而来,难道你也不明白?”
白世忠的脸白了几分,脖子一梗,硬着头皮诡辩道:“家母年老体弱,哪来的什么怪病?这位大人还是不要信口雌黄的好!”
“信口雌黄?”流年冷哼了一声,一个响指之后,两名麒麟卫就拖着白夫人的尸体进了大厅。
这个混身已经被黑色长毛覆盖着的遗体,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死透了的黑猩猩似的趴在那里。
母亲的怪病他是知道的,却从未想过母亲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与世长辞,这是身为子女的耻辱,更是他整个安西侯府的奇耻大辱!
纵然是头脑冷静手段阴段的白世忠,此刻也完全崩溃了,看着流年的目光完全就是在看仇人,一双眼里喷出熊熊烈火,双拳紧握,整个儿人一如豹子般蓄满了势,像是随时都要上去跟他拼命。
而一旁的严氏母女对于此事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她们并不清楚这对母子之间的秘密,严氏颤抖地身体,偷偷看了一眼地上这具‘尸体’的脸,这是谁?跟他们安西侯府又有什么关系?
“这位是你安西侯府的老夫人!不信?”流年毫不客气地一脚踢在尸体上,出口的声音都透着刺骨的凉,“是不是觉得这幅鬼样子过于匪夷所思了?十七年前,她服下巨毒用来保持青春貌美,又为了对抗巨毒带来的后遗症,她不惜杀了十七个少女做药引!现在这十几具尸体全在她一楼的花园底下埋着呢,怎么?侯爷这件事情也不清楚?”
流年的这番解释彻底地把白世忠所剩无几的遮羞布给扯了个稀碎,全场的人都惊呆了,仿佛空气在那一瞬间都凝固了,有的人甚至连呼吸都忘记,就只剩下了恐惧。
这——这谁能想到,从未在人前露面的老夫人,居然隐藏了这么一个天大的秘密?!
众人或恐惧或震惊的视线齐齐地落在了白世忠的身上。
他拼了命的压住了满腔嗜血的杀意,绿豆大的两只小眼睛死命地瞪着地上的那具‘尸体’,胃里也忍不住的翻腾了起来,几欲作呕,硬是给坚持了下来。脑子却转得飞快:母亲的秘密已经公之于众了,眼下避重就轻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了!
想通了这一点,他扑通一下跪到地上,膝盖落地时的那声重音,听到人耳里都觉得生疼,大殿上瞬间安静,汗顺着白世忠的额头滴滴哒哒地落到光滑的地板上,只听他颤声说道,“大人明鉴!家母犯下的滔天罪行,罪臣实在是不知啊!罪臣只知道母亲长年卧病在床,这才遍寻名医,为家母治病,可谁知......谁知.....”
邵小春闻言,忍不住地翻了一个天大的白眼,她适时地,阴嗖嗖问道,“那么白大人,那些被你请回来看病的大夫,现在又身在何处?”
跪在地上的白世忠身体明显一僵,他低着头,朝着邵小春那边瞪了一眼,眼中怨气不言而喻。他自以为这一瞪,瞪的天衣无缝,却没想到,他那一瞪竟然把邵小春给瞪毛了——“白大人瞪我干什么?难道现在这些大夫已经下落不明,白大人已经无处可寻了么?”
白世忠急了,大声说道:“一派胡言!哪里会是下落不明?他们离开了侯府之后,我都请人给仔细的送了回去的!”
“哦。”邵小春点头,“送了回去.....回哪去?回家?还是....回地狱了?”她说到这里,朝着白世忠的方向靠近了两步,双手撑在膝盖上,强迫白世忠与她平视之后,又笑着说道:“白大人先别忙着否认,一会我请白大人见个故人,就是那位漏液前来,替侯爷给我送来两把‘尖刀’的小伙伴!我想那位应该比侯爷更清楚这些大夫现在到底在哪,您说是吧。”
邵小春说话时还特地往她流年那边看了一眼,状似探讨地问了句:“流年,你猜猜咱们大牢里的那位仁兄知是不知?”
邵小春既然问了,流年就不能装傻了,于是,他配合地补充了一句,“我猜他不仅知道,可能知道的比咱们想象中的还要多的多。”他说起这话来,还是那个懒洋洋的调调,可话里的意思却让白世忠的心肝都跟着颤了几颤。
他的心彻底凉了。
那个杀手二人组,从那夜起就一直处于下落不明的状态中,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竟是落到了九卿府的手上。最要命的是,之前那些他请来的大夫,全是这二人替自己处理的!
继续装傻充愣么?这条路显然快走不通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在心底里合计了一番:不管是大夫,还是那些死于母亲花下的女子,仔细算起来,也不过是些贱命罢了,似乎也够不上什么抄家灭族的重罪,如果,如果....
他所有的算计全在流年的意料之中。
他瞥了白世忠一眼,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语气:“白大人是不是以为不过是杀了几个平民罢了,就算是认了我们九卿府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白世忠正思量着流年嘴里的这话究竟有几分真假,就见白瑶突然冲到了流年面前,大声说道:“这位大人!你要公正廉明刚直不阿,那是你的事,我们家不过要了几条贱民的小命罢了,怎么可能罪重致死?我们赔点钱还不行吗?”
白瑶的话让流年两道浓眉死死地拧到了一处,不解地问:“白小姐的意思是,你愿意赔钱了事?”
白瑶根本听不出流年语调里的森森恶意,仍是嚣张地半喊着说:“是!你去问问他们家里人要多少钱!多少钱我们家都出得起!就当是付给他们这些贱民的棺材钱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非要喊打喊杀的?”
这么没脑子的话,也是一个侯府大小姐能说的?
流年盯着白瑶,他就不明白,这白家究竟是怎么把孩子养到这般‘特别’的?
被流年这般英俊的少年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白瑶的脸情不自禁地脸红了几分。她有些娇羞地退了两步,咬着下唇的低了头,刚才还趾高气扬的气焰,转眼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一副春心荡漾而不自知的模样。
邵小春简直是不忍直视了,她扯了扯流年的衣角,拿眼风扫向那满脸娇俏的大小姐,一脸的揶揄和调侃笑意。
流年的额角滑下三条黑线。
他忍下想作呕的冲动,把视线转向白世忠问道:“这件事,本官得问问你,”不等白世忠解释,他直接就说:“在你们白家死了人,是可以拿钱摆平的吗?如果是这样,那本官现在要是手滑,不小心杀了你,是不是也可以拿银子就能了事?如果是这样,白大人就给个准话,我也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白大人意下如何?”
如何?
白世忠气得嘴唇都发青,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在,他真的想一把上去掐死这个女儿!
“小畜生,你给我把嘴闭上!”他生扯了严氏一把:“你去!把她给我拽回来!再敢胡扯一句,小心我撕烂她的嘴!”
见父亲动了怒,白瑶不服气,梗着脖子又来了一句,“那些贱民的命怎么能跟咱们比!”
说着,还递给流年一个含羞带怯的眼风。
邵小春简直要笑出声了。
这个白瑶......也不是只钟情水仙花啊,只要是一个长的不错的少年郎都可以,是不?
流年又被成功的膈应了一下,他也没耐心再跟这一家子奇葩继续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白世忠,你也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帝京的文国公府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最清楚,就那一条罪状就够灭了你九族!”
此言一出,不管是满心小算盘的白世忠,还是那一脸春风荡漾的白瑶,都不自觉的软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