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的脸色不太好,颜煜笑了笑,终于进入了正题,“夏小姐,可曾听闻过‘玉风堂’这个组织?”
玉风堂?
两分茫然过后,素问骤然间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没能适应眼有这个人以这样平和无比的语气说出这样‘震耳欲聋’的三个字!
她好像在听清了这三个字之后,一瞬间就陷入到无边的黑暗之中,天旋地转之中什么都看不清!
主上向来不离身的那只骨戒;苏何特使永远都不愿意解开的黑色斗篷;接受特训时那些吃人的野兽;彩蝶轩里秦墨看穿她时的那份笃定;还有夏伯昌那双满是算计和龌龊的双眼......
与这三个字有关的所有过往,在这一刻,全部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将她前一刻还能维持淡定的面具给彻底打碎!
素问是受过专业的心理训练的,尽管内心现已波涛汹涌,惊涛骇浪,可她还是能在一瞬间的惊慌过后,很快就定了定神。
她的表现称得上是冷静,适应了眼前的各种‘黑暗’之后,她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点儿沙哑:“玉风堂?臣女出身乡野,实在是孤陋寡闻,从未有过耳闻。”她低垂着视线,极尽可能地避免与颜煜的视线在此刻交汇。
“也是,你看,朕忘了,你一个深闺女子,又怎么可能听说过这么邪恶的组织?倒是朕唐突了,”颜煜假装没看到她的‘窘迫’,也并未看她,视线在室内游移了几分之后,最后落在了她右手的虎口处。
那只蝶形胎记,一如既往地清晰又精巧。
只是一眼过后,她很快就将视线移开,定格在她的脸上。出口的声音更是轻柔了几分,“朕最近记性真是越来越不好了,刚才不是说要给夏小姐讲故事的么?”他拿起手边的茶杯,长指提起,送到鼻间,轻嗅了一下茶香,又接着说道,“朕从话本子上听来的这个故事,主角就是这个‘玉风堂’。”
素问的后背一僵,有细密的冷汗缓缓渗出——她认命的闭了闭眼,看来今天肯定是逃不掉了。
颜煜轻呷了一口清茶,状似无意地说道,“数年前,江湖中悄无声息地崛起了一个专做情报买卖的组织——他们刺探军情,安插细作,给敌国提供军需以牟取暴利。近两年,他们的业务好像又升级了,接起了杀人越货的一些小买卖了,”说到杀人,颜煜的双眸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话题一转,问向素问:“夏小姐月前才回帝京,回来的路上,可曾路过洛城?”
洛城?彩蝶轩!
她的整个身躯有些颤抖,在那一瞬间有巨大的恐惧和被人看穿后的难堪将她层层包围,她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似乎已经用尽了自己的力气,声音都带着嘶哑:“洛城么?那是进京的必经之道,臣女曾路过那里。”
见她越来越紧张,颜煜眼中的深意暗了几许,“既然路过,不知道夏小姐可有所耳闻,那洛城里极富盛名的一个青楼,叫‘彩蝶轩’的,不日前被一把大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的事吧。”
颜煜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跟平日里唠家常没啥区别,他如此轻松地说了了这么一个让素问无法接受的事实,惊地她瞬间抬起了头,满眼的不可置信!上一刻她还在担心着彩蝶轩里自己的身份是不是已经曝光,可下一刻竟是让她听到了这般让人痛入肺腑的情报!
她双眸圆睁,脸上是怎么都无法遮掩的悲伤,也顾不上再掩饰什么情绪了,张口说着急地问道,“彩蝶轩烧了,那里面的人呢?都有逃来了么?”
“逃出来?怎么可能?朕听闻,里面的人早在着火前就被人一刀毙命了,哪里还有可能逃的出来?”
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从惊愕到焦急,再到绝望,颜煜的心底一疼。这些事情,早晚有一天她要去面对。自己今天必须先充当坏人,将她心底里那些不切合实际的念头从今天起,逐渐的给消灭殆尽!
于是,他咬着牙继续说道,“二十几条人命,全部命葬火海。江湖中人,人心险恶,夏小姐若是将来出门在外,可千万切记要把眼睛放亮些才是。”
颜煜的声音仿佛是一道惊雷,炸在素问的耳边。
她的脑子“嗡”地一声就炸了起来!
怎么可能?苏何特使明明跟她说,整个彩蝶轩上上下下的人都被好好的打发出京了,怎么可能全都死了?
彩蝶轩是她一手创立,那里的人也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虽然称不上像亲人一般的亲近,但是,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就让这么多人在一夕间全部陨灭,这份罪责和愧疚,在一刹那间,压得她呼吸都有些吃力。
见她一脸的哀默,颜煜站在一旁,双眸中的情绪不甚分明,“怎么?夏小姐的表情像是不相信朕讲的这个故事么?”
她豁然抬起了视线,死死的盯着颜煜的那张漂亮到过分的脸上!或许,从自己进京的那天起,这小皇上就已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但是,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将自己这样一个潜在的危险,以那样一个不怎么高明的借口强留在宫里?
为什么?
如果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过往,那他刚才所有的这一切,又会不会是故意在抹黑主子?
他到底想干什么?
想说服自己做他的内应么?
这个念头一涌上来,她下意识地说打了个冷颤。
组织的确是以买卖情报来维持生机,但是何时做过杀人越货的勾当?为什么她从未有过耳闻?自己是主子一手养大的,她向来敬他如父,又怎么能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
是的,事情的真相也未必就如他所说!
她在心底里自我劝慰了几分,再抬起视线时,那是一派清明:“臣女怎么会不信陛下的故事?只是故事毕竟是故事,臣女自然不会当真的。”
对于她的‘冥顽不灵’,颜煜早有心理准备,他几步走过去,并不打算戳破她的自欺欺人,只是略弯了弯腰,凑近她的双眼,浅笑着说道,“夏小姐说的是,这事情在你那里不过就是一个故事罢了。可是谁又知道,编纂这样故事的作者,现在究竟是人......还是鬼?”
素问猛地睁大了双眼——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