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昭不得不伸出双手捧住了棋盒。
李绍雨这才蹲下去,麻麻利利系好了鞋带站起。
宽昭诧异李绍雨系鞋带那么神速,不过也正好,可以把棋盒还给他了:“拿去,你的象棋。”
李绍雨一只手插进背后屁股兜里:“等哈,拿一样东西给你看。”
宽昭捧回棋盒,暂且看他要拿出什么来:“啥东西?”
李绍雨嘿嘿一声,“噗”地挣出了一个响屁,伸进屁股兜里的手握成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宽昭面门:“你看嘛!”
宽昭不等李绍雨拳头在面前展开,猛地跳开了几步远离,捂着鼻子嫌弃得不行道:“你放屁!”
李绍雨张开手掌往前一挥,握着的臭屁了扔进风里,转而手指宽昭道:“你才放了个狗臭屁!”
宽昭打开手电直照李绍雨的脸,气极生笑道:“你晚饭都吃了啥?肯定吃萝卜了!”
“嘿嘿!”李绍雨笑了笑,难得的有点羞涩,没有否认。
宽昭走上前去,象棋棋盒往李绍雨怀里一塞,没好气道:“自己拿着!”
李绍雨接过棋盒,举起顶在头顶。
宽昭在李绍雨后面手持电筒照着他的背,两人默然伴行了几步,李绍雨忽然道:“不消送了,你回去了。”
宽昭停步道:“还有几步路呢嘛!”
李绍雨头也不回道:“没得几步了。”自古往家去了。
宽昭手电转照前面,李绍雨的家门就在眼前了。
他立在原地,不再前去伴行,但手电光一直照着李绍雨脚下,最后看着小伙伴进了家门,这才关了手电,在月夜下独自转身漫步而回。
由于心里装着心事,回去的路显得很漫长,虽然他的脚步并没有刻意放慢。
刚刚,他其实和李绍雨进行了一次交锋,不是指下棋这回事,而是与黄英有关。
李绍雨能够站在自家门口等着看他什么时候回来,这是从来没有的事。他知道这是事出有因。
李绍雨虽然没有等他一起回来,但应该仍然关心着他和黄英一起留在教室打扫卫生的事情。
下午四点半放的学,打扫卫生最多半个小时,而他却直到六点多才回到家。李绍雨说是六点半,也差不多吧。
从学校到家他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另外耽搁了的半个多小时,是因为他先送了小英回家。
李绍雨只知道他回来异常地晚,不知道他送小英回家的事,他偏要告诉李绍雨,我就是送小英回家才耽搁那么多时间的,并且还告诉李绍雨他看见了小英家的房子,小英的宠物狗,还有知道了小英有个弟弟,虽然后者他并没有见到。
说得如此详细,并不为别的什么,李绍雨既然有意关心,他就不妨全都说给他听。
李绍雨并没有直接表示出他关心着他和小英的事情,但宽昭不用李绍雨说,心里就很清楚。
他和小英的关系,李绍雨是最清楚的一个,从一年级到现在二年级了,李绍雨从来就喜欢问有关他和小英的事情。
一开始也没什么,小伙伴关心自己的事情是正常的,他也乐意和小伙伴分享一些有关他和小英之间不能为众人所周知的快乐,即便李绍雨往往会鄙夷他、取笑他,他也任由他。
但李绍雨后来每一次问他这些事情的时候,取笑和鄙夷都是主题,仿佛李绍雨在开口之前,就准备好了听他讲述然后取笑他。
渐渐地,不仅仅在和黄英的事情上,在别的事情上李绍雨也喜欢上嘲笑和鄙视他,经常嬉笑怒骂地拆他的台,或者冷不丁地泼他凉水。
自从他宽昭和张小云和解之后,李绍雨好像就取代了从前的张小云,成为那个喜欢和他作对的人。
但李绍雨终究与他一直很要好,所以他从来也没有像对待张小云一样对待李绍雨。
只不过,两个人从来都很和谐的关系,添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互相之间经常玩笑似的对着干。
更何况,在其他一些方面,他和李绍雨有着天然的互相针对。
比如,两个人的成绩在全班都是名列前茅,然而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李绍雨总是第一名,而且分数往往只高出他一点点。
他总是屈居第二名,但分数落后得又不多,李绍雨也没有在这方面盛气凌人地取笑于他,他本来不会心有不甘。但是李绍雨平时总是与他作对,他于是开始不甘心总是落后李绍雨一点点了,暗自下决心下一回要考的比上一回好,重要的是要比李绍雨更好。
令他无奈的是,下一回的考试成绩公布后,他比自己上回进步了一点,比李绍雨却仍然落后一点点。
除了学习成绩之外,奇技淫巧是他和李绍雨针锋相对的主要方面。
在这一方面之下的方方面面,他自知必须承认李绍雨比自己更加拿手。
象棋和五子棋,李绍雨很少输给他;捡石子儿,他的左撇子从来就不擅长,不仅跟其他同学没法比,和李绍雨这个高手中的高手更没法比;折纸飞机,李绍雨与他在伯仲之间,打弹弓也是;冬天,一众同学玩斗鸡游戏,大混战中,他和李绍雨也一般是战斗到最后的两个人,最后的最后,互相间或者讲和罢手,或者死磕之下各有胜负;给汽车尾灯通电的法子,他还是从李绍雨那里学来的;他宽昭曾经为树立威信而与张小云展开决斗,虽然胜了比赛,却因为意外而多少失去了人心,因为连大个子张小云都被他斗败,甚至打出鼻血、哭得凄凄惨惨,所以大家多少都有点害怕他,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对他敬而远之。
相比之下,李绍雨的人缘要好很多。尤其连女生们都很稀罕李绍雨,主动找李绍雨一起捡石子儿,主动拿着作文本找李绍雨下五子棋,主动拉李绍雨一起跳绳。
对此,宽昭一点都不嫉妒,因为他有一个好同桌,只与他一个人亲近的黄英。
有一个黄英这样的好同桌,足够他大喇喇地忽视某些方面比不上李绍雨抑或其他人的事实。就此而言,与黄英的亲密关系就是宽昭手里的王牌。
王牌是不轻易打出来的,但是今天他忍不住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