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彧一步一步走到灵堂的中央,直直地跪了下去,向着程母灵位磕了三个头,又恭恭敬敬地上了一炷香。
看着遗像里笑得温婉的程母,他也能感同身受到念桃的悲伤。
当程家人知道他与念桃结婚却没有一个完整的求婚和正式的婚礼时,他能够看出多多少少对他都是持着不好的看法的。
只有程母在饭后将他叫到了书房,没有问他任何问题,只是拿着相框给他讲着关于念桃从小到大的事情,说着说着她就落下泪来,拉着他的手,告诉他希望他对念桃好一点,那时候他的承诺她却没有机会见证了。
不知是香烛太过于熏眼,还是没有休息好眼睛干涩,这个时候他的眼眶是干涩又温热的,只有用力闭了闭才能减轻一些。
深吸一口气,他站起来走到念桃的身边,按着她的肩膀蹲下来。
他伸出手抚开搭在她脸颊上的头发,那张苍白削瘦的脸露了出来,完完全全病态的模样惊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桃桃,去休息一下吧,我来看着妈妈。”
熟悉的声音响起,她也只是抬起头来没有任何波动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垂下头自顾自的陷入自己的思想中。
“桃桃,你跟着婠舒和阿砦下去睡一会儿吧,我和衍彧在这里守着就好”连年也蹲下来,温声对念桃说道。
随后苏砦和婠舒也纷纷劝她,她在众人带着些许祈求的目光中,隔了好一会儿,才眨了眨眼睛点点头表示同意。
目送着苏砦和婠舒推着念桃走远,连年那方才温和平静的脸,才逐渐变为哀伤和迷茫。
“衍彧。”他叫了一声目光依然停留在念桃离开那个方向的辛衍彧。
衍彧闻声回头看向连年,连年叹了一口气:“她一直在等你。”
他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她”是谁,真是因为知道他心中那份愧疚就来得越发强烈。
在黑暗的时候期盼着最在意的人来拯救,但是那人却迟迟不来,这种失望与落差他体验过,所以他更愧疚。
“她……现在怎么样了?”他干涩的开口,一瞬间腥苦的味道溢满口腔。
连年扯了扯嘴角,声音越发低沉:“还能怎么样?几天没有吃过一口东西喝过一口水,就只会像刚才那样死气沉沉地坐在那里,无论谁给她说话她最多也就答复个‘嗯’、‘好’。”
他说完,两人陷入了沉默,隔了一阵儿,连年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说了一句。
“辛衍彧,你要是不爱桃桃,那就早点结束吧。”
语毕,他没有再同衍彧说话,径直走到程母灵前跪下来烧着纸钱。
“哎哎哎,那不是大明星辛衍彧吗?怎么到这儿来了啊?”身后一阵妇人的声音响起。
接着另一道女声回答道:“这程念桃可是他的女朋友,怎么说面子上也要做足啊?”
“啊?我之前刷微博的时候看见他连程念桃一阵照片都没有发过,确定是真的喜欢她吗?”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声接着话题。
“娱乐圈的水太深了,谁知道呢?”
……
衍彧听着这些叽叽喳喳的讨论声越发觉得心烦和聒噪,皱着眉一脸不悦地将眼神扫了过去,那几个女人顿时都闭了嘴,尴尬地走开。
不过她们有些话也是没有说错的,他之前从来没有察觉到自己在社交软件上竟然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念桃相关的内容。
他之前听一个已婚退隐的前辈谈起过,如果你从来没有在你的朋友圈和社交圈里晒过与你爱人相关的事情,迟早有一天周围所有人都会质疑你的真心的,因为连爱情基本都存在感都没有,又何来长久一说。
那时候的他还不大认同那样的观点,值到现在他才幡然醒悟。
程母的葬礼举行了三天,在一个雨后的上午,人群浩浩荡荡地送着她走了最后一程。
墓地是连年选的,位置在龙山公墓的最高处,是一块风水宝地,那里是整个重安市公墓价格中最贵的地方,可以算得上寸土寸金。
购置公墓的钱是衍彧出的,他很感激程母养育出了念桃,活着他没有尽好作为后辈的孝心,在她离开的时候就不要吝啬自己最后能为她做的事情。
送骨灰上山时,众人都劝念桃就在山下等着就好,一是路途中都是阶梯为主,她受伤自然是十分不便,二来是大家都害怕看到她伤心。
可是她执意要上去,大家一再劝她,没想到衍彧却同意了,默默脱下外套裹在她的身上,将她从轮椅上背到背上,背着她一步一步跨着阶梯上了山。到了程母墓地前时,即便他穿的是黑色的衬衣,都能看清楚背上的汗水印记。
吉时到,程母的骨灰下葬,随着石盖逐渐合隆,这个慈爱的夫人将与这个世界长辞。
一旁的人都不忍心看下去,苏砦和婠舒还有不少感性的妇人也都落了泪,作为“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连年,都能明显看到他脸颊上的泪痕,反而是念桃依旧是那副呆愣地表情,目不转睛地看着工作人员将墓室的最后一点缝隙合上。
她也是一直保持着这个模样下山、谢礼,再跟着衍彧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