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手,脸上那浅淡的笑意也消散不见,她的眼眸也跟着冷了。
陆晚照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她抬头,一双凤眸正对上沈屿欢褐色的眼睛,她冷艳的脸又浮起一抹若无其事的笑容来:“三爷莫不是糊涂了,我一个小小婢子,何来复仇一说?”
话音未了,她只听见沈屿欢轻飘飘地一句:“尚书陆治廷之女陆晚照,是你,对吗?”
她缩在衣袖里的双手握成拳头。事情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也只能随机应变了。她紧了紧牙关,扬眉道:“是我又如何?殿下若是觉得我是逃犯,大可以将我捆了送去大理寺。”
沈屿欢从座椅上缓缓的站起来,褐色的眸子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一遍陆晚照。他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挑起她的下巴,不紧不慢道:“我只问你,想不想复仇?”
陆晚照只觉得他这个问题十分可笑,她一改往日的乖巧和顺从,说道:“想啊,我做梦都想复仇。”
她倒也不掩饰,直接将自己内心的野心袒露出来。
“好,我帮你。”他看着她,那眼神里蠢蠢欲动的想法不言而喻,他渐渐朝她靠近,离她唇瓣只有咫尺距离时,她一把将他推开。
“还请殿下自重!”陆晚照迅速后退几步,与他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之内。
沈屿欢如大梦一场才初醒一般,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事情。
窗外月明星稀,皎白的月光透过纱窗落在书房的地上,点点斑驳。适时晚风卷起,树影摇曳。
一地的月光横亘在二人之间,生生的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远了。
沈屿欢扶额,良久才道了一句:“抱歉。”
陆晚照丢下一句:“婢子先告退了”便落荒而逃。
回到住处,她阖上门,背靠在房门上,不知怎的,她现在的心情一言难尽。原以为公子对她除了利用之外,到底还是有一分真心在其中的。
只不过事到如今,凤姝的事情让她自己也分不清他对她的那点好里边,究竟是几分真情,几分又是依托了那位凤姝姑娘的缘故呢?
思及此处,她不禁嗤笑自己原来也会有如此狼狈不堪的境地。
她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庞,这张脸,到底是她的福还是她的孽呢?
翌日晨起,陆晚照按照惯例打了洗脸水送入了沈屿欢的房间,江蓠守在房间外,眼底乌青显而易见。陆晚照颔首,对他说道:“江管事回去歇一歇吧,三爷这边有婢子在这里伺候,江管事大可放心。”
江蓠上下打量了一番陆晚照,随即收起狐疑的目光,冲她扯了扯嘴角,“不妨事,姑娘进去服侍就可以了,我在外头守着。”
陆晚照见他执着于此,索性也不再劝他回去休息,而是进了房间给沈屿欢更衣。
房间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谁也没开口说话,倒显得气氛有些冷凝。沈屿欢清了清嗓子,对她小声说道:“晚照,昨天晚上的事……”
“三爷,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及了。”
陆晚照低着头给他扣着衣扣,鬓角的碎发有一下没一下的扫弄着沈屿欢的脖颈,淡淡的梳头用的茉莉花油的气味在他鼻间充盈着,扰得他心头痒痒的。
沈屿欢见她身上的衣衫还是初次来平王府时所穿的那件,他扯了扯陆晚照的衣袖,皱眉道:“你身上穿的这件衣服还是你初次来平王府时穿的,我让人做了那么多裙衫给你,你怎么不穿呢?是样式不喜欢还是颜色不喜欢?”
“回三爷,婢子身份低微,实在是受不得三爷如此对待。”陆晚照垂眸,没再看他。
沈屿欢隐隐有些不悦,“裙衫给你做了便是给你了的。你穿着便是,若是不喜欢,你去跟江蓠说一声,让他请最好的裁缝到府里来为你重新做几件。”
陆晚照眉头蹙起又缓缓松开,她粉唇张了张,细若蚊鸣的声音说道:“殿下,你对我的好,是因为我和凤姝姑娘有着判若一人的脸吗?”
提及凤姝,沈屿欢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他轻轻拂去陆晚照给他扣衣扣的手,声音也变得冷冰冰的:“昨天晚上你在书房外,都听到了我跟江蓠说的话了吧。”
“是。”陆晚照也不否认。
“的确。”沈屿欢抬手轻抚陆晚照那精致的脸庞,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字的说道:“你的脸,确实很像凤姝,甚至有时候我都分不清你跟凤姝站在一起,究竟谁是凤姝,谁是陆晚照。”
陆晚照冷笑,“殿下您是把对凤姝的愧疚都弥补在了婢子身上,但是您忘了,凤姝是凤姝,我是陆晚照,您忘了,凤姝她早就死了。”
沈屿欢忽然就泄了气,他垂下手,嘴角扬起无力的笑容来:“我知道她死了,她死在我的面前,是沈燕池害死了她!都是沈燕池,这一切都是沈燕池的错!如若不是他,凤姝怎么可能会挥刀自刎?”
“殿下,”陆晚照试图安慰他,伸出去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横亘在两人之间,“您忘了吗?凤姝与婢子一样,都是罪臣之女。一个罪臣之女,走到哪里,都逃不过一个字,命。”
不论是当初的凤姝,亦或是现在仍旧背负着“罪臣之女”一名的陆晚照,都活在一层无形的枷锁之下,被束缚着,被牵制着。
“时辰不早了,吩咐下去备早膳吧。”
沉默了良久,沈屿欢岔开了话题,他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冠。透过铜镜他见陆晚照似是不高兴,他转过身来,看着她,说道:“怎么了?”
陆晚照顺手拿起架子上放着的帕子,放进盆里浸湿,随后拧干了帕子里的水,将帕子递给了沈屿欢。
沈屿欢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后,又还给她,她将那帕子在水里洗了洗,拧干了水,搭在架子上。
“问你话呢,”他道。
“没事,不过是在想,等下用过了早膳,三爷又要去哪里。”她随便找了个由头搪塞过去。
“你这么在意我的行程?”沈屿欢竟有些欣喜。
陆晚照道:“随口一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