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沈白在!”进来的少年,也不过约莫十七八岁的光景,一身黑色戎装,长发被一条红色丝带高高束起,眸眼深邃,鼻梁挺拔,棱角分明,倒也是与百里野完全不同一种的清冷气质。
沈白看着此刻脸色阴郁的百里野,面上虽不露分毫异常,可是心里却奇怪得很。他自打五岁起,便一直跟在百里野身边了,自是清清楚楚地知晓,这些年的南征北战是如何一步步地将曾经的恣意少年活生生逼成了现在这般运筹帷幄,喜怒不形于色的将军的。
“沈白,我走后可有人进我房内?”极为平淡的语气下,实则是只有沈白才知道的不满至极。
深白不知如何作答,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回将军,沈白不知。”
百里野得到沈白的回答之后,只用余光扫了一眼沈白,身形挺拔的少年竟有些不易察觉地颤抖了几下。百里野似是感受到了自己刚刚散发出来的戾气,便微微收敛,说道:“去找一找阿蔓。下去吧。”
看着沈白出门的背影,百里野晓得这件事不能怪沈白,毕竟沈白的任务是贴身保护自己,自当是自己去哪里,他定寸步不离地跟着的。刚刚那会儿子,他去找七泉了,那沈白自是也随着他去了七泉那里的。
换在平时,百里野断然不会问沈白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可是刚刚在看见白玉花盆中突然变得空空如也的时候,他竟莫名的心慌了。
百里野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自己大底是魔怔了,竟会对这么一株会变色的蔓草如此上心!噢,对!因为她会变色!百里野似乎为刚刚自己的反常举动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而感到满意,竟然嘴角上扬了些。
沈白在得到百里野的指示之后,便立刻找来了老管家张福林,让他带人帮忙找失踪的阿蔓。这张福林在百里府呆了有二十余年了,只因为百里野的父亲百里耀祖,在临终前将百里府托付给他,自此府内不论大小事,他都亲自过问,对百里野更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现在既是百里野吩咐下去的,他更是极为重视,立刻就喊来了家里的所有家仆,大有一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阿蔓”的架势。
于是就在阿蔓在四处寻找镜子的时候,她不晓得百里府已经因为找她而闹得人仰马翻了!
“哪里有镜子呀?”阿蔓苦恼地抓着自己洁白如雪的广绣裙,满脑子都是哪里可以找到镜子。
“你是谁啊?怎么在这里闲晃啊?”
阿蔓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给吓了一跳,阿蔓转起头,却惊奇地发现,竟是个二八年华模样的女子。阿蔓觉得这人间的姑娘生得可真真儿的漂亮,眼睛像极了她小时候在婆娑那里看见的会发光的小水滴。只是,可惜了,这么个可人儿,怎就偏偏生了一副尖酸刻薄的嗓子。
在阿蔓打量采苓的时候,采苓也在打量阿蔓。肤如雪,发如云,一对远山眉下面是一双眼含秋波的眼睛,小巧的嘴巴紧闭着。采苓在心里寻思着,百里府何时有了这么一个佳人儿?莫不是哪家的小姐?可是一般有小姐进百里府,必定是要经过她的准许的,但是采苓看着出落得如此水灵的阿蔓,又拿不准了。紧接着,采苓便看到阿蔓脸上的神色由一开始的惊吓,变成了惊叹,最后竟是变成了可惜!
她在可惜什么?可惜自己只是个丫鬟吗?想到这个,采苓便语气有些不满地说道:“你是哪个府上的丫头,这般没规没矩的?你的阿嬷没有教过女未出阁,行路低头吗?”
“出阁?出阁是什么啊?”阿蔓只晓得连理,不晓得出阁。她对人间这些稀奇八怪的规矩总是不甚了解,也只是偶尔可以听到老松提起只言片语。
采苓微愣,竟还会有女子不知出阁为何的,想来不是哪家的闺秀了,语气遂和缓了些,问道:“你是哪一个府上的丫鬟?”
阿蔓扯了扯自己有些褶皱的衣裳,脑海却在飞速运转,自己该说是哪个府上的呢?
“百里府!”阿蔓搜肠刮肚想了许久,最后才发现,自己只知道百里府,其他的,竟是一概不知。
“你是百里府的吗?”
阿蔓看着眼前这个脸上分明写着不相信的可人儿,一时间有点慌,生怕自己被戳穿。
“那你在这里干嘛?阿嬷没有给你分配任务吗?”
听到可人儿的话,阿蔓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样子没有被发现,阿蔓黑黝黝的眼珠转了转,说道:“我是新来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蔓。”
采苓点了点头,随即趾高气昂地说道:“我叫采苓,是百里府的大丫鬟,过会儿我便带你去见阿嬷,现在我要去给百里将军送东西,你先跟着我。”
阿蔓一听到百里将军,这才想起来,自己就这么走了,也没有同百里野打声招呼,似乎有些不妥,那正好,听采苓的话,应该要去找百里野,她正好同百里野说上一声。
阿蔓就这么跟在采苓身后,发现这一路上竟见不到一个人,再回想自己出来的时候,似乎也没看见几个人,遂有些好奇地问道:“采苓妹妹,怎么都看不见人啊?”
“长幼不分!按辈分,你理当唤我姐姐!”采苓拿眼睛斜睨了阿蔓一下。
阿蔓面上虽是笑着喊着“采苓姐姐”,实则心里却是疑惑得不行,按辈分,她分明才是姐姐呀!她今年已经一千八百岁了,这凡人的寿命不过堪勘数十载,不过老松教导过她,妖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她既在百里府的屋檐下,自是要听别人的教诲的。
“听说是百里将军养的一株蔓草丢了,他让张管家带人在找呢!这会儿子,估计所有的丫鬟仆役都在前院呢。”
百里将军丢了蔓草?那蔓草不就是她吗?阿蔓的脸有些红了,糯糯地说道:“就是一株小蔓草,让大家这么劳心劳神的,怪不好意思的。”
采苓一脸奇怪地看着阿蔓,继而又用着她的看家绝学——尖酸刻薄的语气,说道:“又不是找你!是找蔓草,你算哪儿冒出的一颗小葱?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你最好对百里将军不要有非分之想!他可不是你能肖想的!”
说完,采苓便转身继续向前走。阿蔓一边在采苓后面做着鬼脸,一边说着:“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