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气氛就像天空的铅云,黑暗且令人窒息,无论官兵还是百姓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杨沐青下了全民皆兵的命令,所有的男丁都装备了武器,随时准备即将到来的战争。街面上时不时会有高大的哈斯尔人走过,在这寒冷的天气,他们只穿一件羊皮袄,露着两条肌肉虬结的臂膀,他们对狱法城的一切事物都很新鲜,有在酒楼酩酊大醉的,有在街市抢夺财物的,短短三天,狱法城就像人间地狱一般,城里的百姓敢怒不敢言,因为哈斯尔人稍不顺心便抄起家伙滥杀无辜。
狱法城三面的城门关闭,只留着北门供哈斯尔的队伍通过,杨沐青对于城里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可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快快集结队伍,带着哈斯尔人赶紧离开。将军府的大厅里,杨沐青和杨进最先到达,狼王和五部首领昨夜又是一醉方休,估计短时间内还来不了。杨沐青请哈斯尔人支援实属无奈,小小的狱法城,只有五千人马,大部分还是林雄的旧部,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他坐在台上,正思慕着过河拆桥的时机。
门帘掀开,一股冷气趁机而入,杨沐青不禁一哆嗦,抬头一看,是刘金鹏。他进门便跪倒,说道:“杨将军,不好了,暗骁他……死了。”
这句话不啻于一记重锤,暗骁是杨沐青最得力的刺客,将来的战场上还有重用,怎么就死了呢?他问道:“暗骁是一等一的高手,恐怕天下还没有能杀了他的吧?”整个狱法城,也只有多伦还算一名好手,但杨沐青不相信多伦有这样的好身手。
刘金鹏说道:“这个……暗骁他寡不敌众……”
暗骁的实力杨沐青再清楚不过,他“哼”了一声说道:“两个人也能算众?”他的手抚摸着椅子扶手上的石榴花,它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任将军抚摸过,铜制的石榴花发出温暖的金光。
杨沐青忽然问道:“你没有出手帮助暗骁么?”暗骁派出后,杨沐青心里总感觉不太对劲,但也说不上来这种感觉,于是就派刘金鹏去打探消息,最近狱法城中正在准备战事,也是抽调不出别的人了。
刘金鹏说道:“我……将军,他们一共五个人,我打不过,再说我得回来给您报信。”他挤出一抹笑容,杨沐青心生厌恶,说道:“你说你还有什么用吧。”
刘金鹏马上说道:“末将愿为将军马前卒,嗯……率先冲锋!”
杨沐青说道:“先锋官,对吧?好,我答应你,就让你当先锋。”
杨进刚要阻止,但看见了杨沐青的眼神,于是不再理会。刘金鹏迅速瞟了一下大厅内,只有杨沐青和杨进两员大将,如果要出兵,不得叫上狼王么?他正思想间,杨沐青问道:“还有什么事么?”
刘金鹏一怔,说道:“没了……没了。”
不等他走远,杨进便怒道:“将军为何如此信任他,如果他当了先锋,说不定会给桦城通风报信!”
杨沐青微微一笑,说道:“哼,这小子已经报信了。”他摒去左右,走下台来,将一张纸条交在杨进手里。杨进展开看了,勃然大怒,说道:“这小子!居然要带林雄逃跑!”他看着杨沐青,似乎是不相信唯唯诺诺的刘金鹏有这样的胆量。
杨沐青说道:“林雄被关押的当天,他就给林桦飞鸽传书,哼,只不过可怜的鸽子被咱们的人截获。这小子一个字也没提咱们的事,可见他给自己留了后路。”
杨进恍然大悟,说道:“哦,如果解救林雄成功,林桦那里便是大功一件,若是不成,咱们不知道,也没什么损失,他这是脚踏两只船,哪头也不耽误。”
杨沐青说道:“这种两面三刀的人,有时候还有些用处,你看,现在咱们就能来个将计就计。”他把心里的计划跟心腹杨进说了,杨进又仔细看了一遍纸条,然后说道:“将军,您这招真是妙啊!”
杨沐青给杨进倒了一杯酒红色的液体,问道:“杨将军的腿好些了么?”
杨进端着酒杯,液体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药草味道,他呷了一口,味道先是苦涩,转到喉咙又甘甜无比,他答道:“伤口已无大碍,有时候还隐隐作痛。”也不知是液体的作用还是他的腿确实好转,杨进故意挺直了身子,随即轻哼一声,显是伤口还有些疼痛。
杨沐青说道:“现在我唯一的担心就是你了,刚才给你喝的是蛮子传统的药汤,他们长期在野外生活,难免受伤,据说这药十分管用,这里还有外用的金疮药,你配合着用。”
杨进接过一个手掌大的铁盒,铁盒上装饰着天狼草的花纹,明显的哈斯尔风格,盒子里是厚厚的白色药膏,味道不似液体那样浓烈,他谢道:“多谢将军!”
杨沐青重又回到台上,说道:“好,那么这趟差事就辛苦杨将军了。”
杨进强忍着疼痛起身行礼道:“将军放心,末将一定办妥。”杨进事不宜迟,拖着一条伤腿赶紧去准备了,和前来参会的狼王等人打了个照面。
狼王进门便说道:“哎呀,偌大的屋子就杨将军一个人,多冷清。”
杨沐青对狼王是有爱有恨,爱的当然是狼王手下的五万兵马,他心里的不快不能表现出来,殷勤地让道:“陛下快请坐。”
狼王左右瞅瞅,仍在踅摸着什么,杨沐青说道:“陛下的五万精兵怎么样了?”“精兵”算好听的,哈斯尔人铁器匮乏,因此精良的武器和盔甲只有部落首领和高级将领才有,即使这样,五部首领的盔甲已经穿戴了好几年,每次出征前,都由仅有的两名铁匠师傅进行修整。大部分的哈斯尔战士只穿一件单衣或羊皮袄,近乎赤膊上阵。
狼王朗声大笑,说道:“要不是你们这城还有围墙,我们的勇士早就站满了这片土地!”
杨沐青总算有点欣慰了,五万大军,虽然对付林桦和林枫联军有些捉襟见肘,不过哈斯尔的战士都是虎狼之兵,只要运用得当,胜算还是有的。
雪狼部的乌术说道:“陛下,据咱们的情报,姓林的有两路部队,一路来自南面的桦城,还有一路来自西南的枫城。”哈斯尔人自诩是天狼的后裔,天生具有狼的机警,表面上他们在城里吃喝玩乐,逍遥自在,可毕竟这是战争,马虎不得,乌术先后派出几路探子,乔装打扮,刺探消息。
狼王盯着杨沐青背后的地图,坐标和地名都是他不认识的文字,不过前几天杨沐青就在这幅图上介绍过北林国的基本情况,他能够凭借记忆中各城的位置关系准确地判断出现在的形势。狼王一口吃掉一整个橘子,说道:“我想听听杨将军的计划。”
杨沐青起身,站在地图前,一边比划一边说道:“陛下,您和我率三万人马攻击林桦主力,让乌术将军率兵向西拦截林枫的队伍。”
狼王看着地图,又征求了乌术的意见,乌术说道:“林桦和林枫来势汹汹,万一林松也派兵驰援,咱们怎么打得过?”他的探子没有去到林城,现在只有林城的情况时最大的变数。
杨沐青笑道:“林松现在人在千里之外的君都,守城的不过是乳臭未干的林莫,而且我们已经放出话去,这次叛乱的是北齐国的陆维风,林莫不会不考虑大后方吧。”
狼王说道:“我们哈斯尔人和北林争战多年,他们打仗确实有一套。”
杨沐青回忆起十七年前的北齐山大战,林松使用奸计破城,至今他仍耿耿于怀,说道:“咱们不是还有林雄这个人质么?关键时刻,还能顶大用。”
想到林雄,狼王终于打消了顾虑,乌术十指交叉,思考了半天,说道:“早就听说杨将军足智多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乌术佩服!”
战争还没有开始,一切都是纸上谈兵,杨沐青不能过于自信,说道:“狼王陛下还有什么要求?”
狼王想了一阵,说道:“我们的战士还需要盔甲和武器,希望将军能慷慨一下。”
这就算是这笔生意的定金吧。杨沐青说道:“好说,好说。”
天空渐渐放晴,这对杨沐青来说是个好兆头,毕竟谁也不愿意大冷天的冒着风雪趟泥水,杨沐青的众将等候在将军府的院内,口中呵出一团团白雾,见上司出来,立即列队整齐,杨沐青的金盔金甲在刚露出头的太阳下熠熠生辉,他看着众将,心中的不信任始终存在,可这就是一个强者为王的世界,现在的这个院子里,自己就是强者,将来会是整个北林国和昆仑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