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铁马随风去,魑魅魍魉踏梦来。”火僧默念着那晚梦境中咒语似的诗句,那是火神的偈语。周鸮不关心那苏灵羽等人的事情,他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呆滞地看着来往的人。火僧盘腿坐在地上,双目紧闭,口中默念着什么。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他才睁开眼,对周鸮说道:“咱们走吧。”
周鸮不明所以,问道:“走?去哪儿?”
火僧已经站起,说道:“去找金氏夫妇。”
苏灵羽等人在海鲜市场打听了一圈,没有人见过他们要找的人。苏灵美坐在市场门口的台阶上,泪眼婆娑,苏灵羽和哈瑞尔在一旁不住地安慰她。
这时,一个声音问道:“你们是在找苏特利么?”
四人抬头,这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头顶已没有了头发,满脸的皱纹,薄薄的嘴唇露出一丝微笑,正在等待四人的回答。
苏灵美第一个站起来,紧紧抓着老人的胳膊,急切地问道:“你知道苏特利?他现在在哪儿?”
老人反而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跟我来。”
苏灵美连声回答:“好的,好的。”
苏灵羽却分开二人,说道:“你是谁?我们为什么跟你走?”
老人仍是笑眯眯地说道:“你们不是在找苏特利么?”
苏灵羽说道:“你怎么认识苏特利?”
老人哈哈大笑,说道:“你们是怕了一个糟老头子不成?”
哈瑞尔上前劝道:“舅舅,咱们还是跟着他碰碰运气吧。咱们有四个人,咱俩还带着兵器,他能把咱们怎样。”
苏灵羽看着伤心的妹妹,对老者说道:“好,你在前面带路。”
苏灵美擦干眼泪,问道:“还没请教老人家怎么称呼。”
老人说道:“什么称呼不称呼的,你们就叫我老孟吧。”
老孟领着四人朝北走,穿过一条紧贴着山壁的小巷,四人都得看出居住在这里的人不是很富裕,大概都是在港口工作的工人或渔民。老孟说道:“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年轻时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码头工人。”巷子两边矮屋里的人们不停地跟他打着招呼,老孟总是露出发黄的牙齿,笑呵呵地回应。四人对他的过去并不在意,他们关心的是苏特利。
老孟说道:“我这一辈子干得都是修船的行当,修修补补,一条快要报废的船就修好啦,接着是下一条,我的日子是按着船的数量计算的,可是我接触过的船,没有一条是我的。”
走了好半天,这条巷子像是没有尽头,苏灵美不免有些焦急,问道:“孟师傅,咱们还有多远的路程。”苏灵羽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对周围事物的观察开始频繁起来。
老孟回头看了四人一眼,笑呵呵地说道:“不远啦,前面就是。”前面还是一样的低矮房屋,搁浅的破旧船只,裸着上身的码头工人和来回奔跑追逐一个肮脏皮球的天真儿童,一路走来也不就是这些么?
老孟继续说道:“那天我在码头修船,是啊,我这么大年纪了,只要还能动,就得出去讨生活。咳,跟你们说这些干什么。那天我在码头修船,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浮在水面上,凭我一辈子的经验,那是个人。”
苏灵美心头一紧,知道肯定是丈夫苏特利。果然,老孟说道:“我赶紧把他捞上来,哎呀,那人个子挺大,穿着羊皮的坎肩,那坎肩原来的颜色肯定就跟这位姑娘的一样,白的像浪花。不过他全身都是黑黢黢的,像是烧焦了一般,大概是遇到什么事了。”哈瑞尔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看见,确实白得像浪花,海狼部的浪花,绝非北望城的浪花。
苏灵美说道:“我的丈夫皮肤也黑,不过不像是烧焦了的。”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老孟呵呵笑道:“没有关系,他在我家休养了几天,面色有所缓和,不过仍然起不来床。”
苏灵美不假思索,赶紧谢道:“原来是孟师傅救了苏特利,小女子谢过师傅了。”
老孟逊谢道:“哪里哪里。”两人正客气着,巷子的前方冒起了滚滚浓烟,不规则的房屋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不过老孟大叫一声“不好”就跑了起来,也难为他这么大的年纪,跑起来居然大气都不喘。四人紧紧跟在他后面,不多时,他们便到了冒烟的房屋跟前,果然是老孟的家,他拍着大腿,叫道:“哎呀,怎么着火了呀!”
苏灵羽仔细查看了,安慰道:“您别担心,只是冒烟而已,没有明火。”
老孟松了一口气,苏灵美却已按捺不住,首先冲进木屋,即使是烟雾也可能将屋里的人窒息而死。晴朗的天气,屋内也只有一点点的亮光,苏灵美一进门就看见了躺在木板上的那人,浓烟也正是从那里蒸腾上升。苏灵美上前就要将那人拽出烟雾,可她根本无法近身,回头几乎是喊道:“他怎么了?”滚滚浓烟中,他都没看清楚那人是不是丈夫苏特利。苏灵羽帮着老孟打来一桶水泼在那人身上,发出“嗞嗞”的声音,仿佛是泼在了一块烧红的炭上。
老孟说道:“自从我救回他来,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你看,我家也不算富裕,万一把家点了,我就露宿街头了。”
屋里面一股浓重的烟火味道,苏灵羽扫视一周,老孟家的确是家徒四壁,不过,他一瞥之间,在老孟吃饭的那张破桌子上发现一件用破布包裹着的明晃晃的东西,他感觉那是黄金的光泽。苏灵羽并不说破,也来不及说破,屋顶“嘎啦”一声塌陷下来,苏灵羽赶紧拉着妹妹便向门外跑去。
五人到了院子里才稍微安全一些,黑暗的屋子里影影绰绰,是有人点起了灯烛还是……已经起火!长风正待要前去查看,两个火民架着苏特利走出了木屋,苏特利垂着头,他身上的羊皮苏灵美却是认得,她大声道:“苏特利!”而苏特利像没有听见,依然垂着头,两只脚毫无力气地拖在地上。若不是苏灵羽和哈瑞尔拦着,苏灵美早已经冲了上去。
老孟没有见过火民,他看着两个只有橙色眼睛,没有表情,浑身是烈焰的火民,当场就晕厥过去。苏灵羽解下“大阳”,哈瑞尔也抽出“雁翎”,在更多火民赶到之前,两人要消灭掉他们。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苏特利右手边的火民手持一柄火矛,他将矛尖缓缓插入苏特利的后心,燃着火焰的矛尖从前胸贯穿而出,苏灵美几乎是歇斯底里,而火民即使没有表情,众人也能感受他们散发出的傲慢的炽热。只见苏特利深吸了一口气,旋即抬起头来,已经茫然空洞的眼神渐渐地填充了橙红的颜色,如同给他灌注了橙红的血液,他看似能自己行动,却发不出声音,难道他也要变成火民了?
四人不敢继续想下去,他们只能竭尽全力救出苏特利。苏灵羽首先发动攻击,火民不顾苏特利,拔出火矛,格挡苏灵羽。两个火民武艺并不高,其实只苏灵羽一人便能对付,不过,更可怕的是,当他和哈瑞尔解决了两个火民时,苏特利的皮肤已经开始皲裂,他的身上爬满了火焰的“蠕虫”,啃噬着他每一寸的皮肤。
搏斗中,苏灵羽一个不留意,被苏特利抓破了右肩,他拉着哈瑞尔赶紧后撤,眼前凶神恶煞般的火民居然是曾经慈祥严厉的父亲,哈瑞尔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苏特利张牙舞爪,一步步逼近,四人则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哈瑞尔和苏灵美依旧不忍下手,苏灵羽也一直在犹豫。眼看着苏特利的火焰即将将四人也吞没,又是长风,一把抓起哈瑞尔手中的“雁翎”,向前刺去,正中苏特利的心口。
黑色如墨汁般的浓稠液体喷溅在长风的身上,苏特利发出一声呜咽,好像是悲鸣,也好像是解脱,长风只感觉到“雁翎”极其烫手,于是赶紧撒开了手,苏特利向后倒退,直到靠在木屋的土墙上,土墙轰然倒塌,尘土掩埋了苏特利。
四人赶紧上前查看,但苏灵羽仍提醒大家小心,苏特利已成为散乱的木炭,苏灵羽仔细拨开发烫的土墙和木炭混合物,一块拇指大小,红彤彤的晶石赫然闪烁。苏灵美捧起这块晶石,那是丈夫最后的遗留。
“呜……呜……”机警的苏灵羽听到一丝微弱的声音,他举起剑,抬头看时,这间屋子的一角捆着两人,一男一女,男子一身黑衣,女子一身淡黄的衣服,他们都被反剪着双手,嘴里塞着破布,声音是女子发出的,似是求救。苏灵羽看了看还躺在院子里的老孟,是他绑架的?他能有这个力气?
苏灵羽解开二人的绳绑,男子道谢了,女子却直勾勾地盯着苏特利,嘴里不停念叨:“正儿,正儿!”他二人正是金氏夫妇,金钟鹏也亲眼见了苏特利的死状,他想起儿子金运正也如此这般,心痛不已。
苏灵羽行走昆仑大陆二十年,一见便知这是赫赫有名的金氏夫妇,他猛然想起刚才看到老孟破桌子上散发金光的物什,赶紧取来,打开外面的破布包裹,果然是他二人的黄金宝剑。苏灵羽问道:“二位大侠,这是怎么回事?”